丹阳郡主因挂念着崔文君,加上眼下情况,玉衡殿指定很多事,本是没打算多留,但清耀夫人却只一句话,就让她改变了注意。
“昨儿你就在桃花林,到底发生什么事,需由你来告诉方家人。”清耀夫人说完这句话后,也不等她应允,就吩咐丫鬟去给她收拾床铺,然后才又接着道,“你先去睡一会,我让厨娘给你做了芙蓉鸡片,睡醒后便能吃了。”
丹阳郡主有些迟疑:“母亲……”
“听话!”清耀夫人面上依旧带着浅笑,只是眼中却已现出一抹严厉,“这事,方家比我们更糟心,你不可表现出如此焦急忐忑的模样,会叫人看轻了。你姑姑虽有些缺心眼,但这面上的姿态却从来不输人,你该好好学学,莫将心里的事都放在脸上。”
“是。”丹阳郡主心里一凛,起身垂首应下。
“去吧。”清耀夫人目中神色又柔和下来,“依我看,快则今日天黑之前,慢则明天早上,方家的人会找到我这边。至于玉衡殿,有言嬷嬷等人照看,你姑姑也不是不省人事,出不了什么事,我让你留在这,她也好知道你为这事有多尽心。”
……
崔文君醒过来时,便看到有个人影在她床边,以为是言嬷嬷,便问:“什么时候了?”
“已经亥时末刻了。”那身影站起身,却没往她床边过来,只是站在那低声问,“先生饿了吧,言嬷嬷让人去热粥热了,一会就送来。”
“我竟睡了五个时辰!”崔文君恍惚了一下。转过脸,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只是因为这里光线有些暗,她看不太清,便问:“你是谁?”
“老奴是安余。”
“是你。”崔文君要从床上起身,只是动作有些费力,安婆婆只得上前去扶了一下。
“是言嬷嬷让老奴过来照看先生。有几位侍香人和侍女都候在外头。先生要叫她们进来吗?”
崔文君坐起身后,却还觉得头疼得厉害,于是紧紧蹙着眉头。待安婆婆给她放好引枕后,便有些无力地往后一靠。
安婆婆看了她一眼,转身将一直用红泥小火炉热着的茶倒了一杯送过来:“先生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是言嬷嬷配的桂圆红枣茶。”
崔文君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低头将那杯茶慢慢饮了。然后又阖上眼。
安婆婆将茶杯放回桌上后,便微微欠身问:“老奴这就去让侍女们进来?”
崔文君慢慢睁开眼,看向安婆婆,她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却带着明显的冷意:“我有话问你。”
安婆婆垂首站在那,将身体的重心放在没有旧疾的右腿上。
崔文君打量了她一会,便道:“你过来。坐下。”
安婆婆犹豫了一会,还是走过去。抽出旁边的小杌,坐下前道了一句:“谢先生。”
崔文君又闭上眼,似在思索,好一会后才微微睁开,却没有看安婆婆:“安岚进源香院的时候,你知不知道她的身份?”
“老奴确实不知她的身世,当时是起了恻隐之心,便尽量照看一下。”安婆婆看着旁边的烛台出神,“其实都是那香院里的奴婢,说是照看,实际上也没能照看多少,倒是后来,那丫头照顾我颇多,小小年纪就那般聪明剔透,我孤寡多年,看着她在我身边一点一点长大,自然会打从心里爱护。”
崔文君皱了皱眉,面上露出几分怒意,只是随即又淡去,眼神变了几变,然后才转头看着安婆婆:“那么,这些年,你跟他有没有过联系?”
安婆婆抬起眼,一时有些不解。
崔文君冷冷看着她,安婆婆忽的意识到崔文君指的是谁,愣了一愣,才摇头:“自老奴被罚入源香院后,就再没见过以前的人了。”
她和言嬷嬷都是崔文君从清河带过来的,崔文君坐在大香师之位后,她和言嬷嬷在玉衡殿也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并且当年崔文君更加看重她。可谁都没料到,她竟会受白纯的蛊惑,将崔文君的行踪道了出来,直接导致白纯抢走崔文君刚出生的孩子。
若非是为那二十余年的情分,又有言嬷嬷求情,并且这事到底不算是她主动透露,安婆婆的命留不到今日。
也不知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因果,最终,安岚竟是在安婆婆身边长大,并且首次识香,也是经由安婆婆的传授。
崔文君紧紧盯着安嬷嬷,似在分辨她这话的真假,好一会后,才缓缓道:“你进去源香院之前,他有没有来找过你?”
安婆婆轻轻摇头:“老奴不过是个无足重轻的人。”
崔文君看着她道:“你很关心那丫头?”
安婆婆听出崔文君话里的冷意,心里一慌,猛地抬起脸,几乎是求着道:“先生,那,那丫头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以往的事,都跟她无关啊!
崔文君收回目光,转回脸,微微仰着头靠在引枕上:“她亲生父亲都不关心她,你倒真是关心得紧。”
安婆婆怔住,片刻后,才道:“安丘先生,回来了?”
崔文君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安婆婆,那神情,使得她原本柔和的五官无比冷傲。
“或许他一直就没离开过。”崔文君微微转过脸,看着安婆婆,“他还让人给我传了消息,告诉我,那丫头究竟是谁生的。”
安婆婆看着崔文君眼里那平静的疯狂,心顿时凉了半截。她知道,那个答案一定会让安岚处在巨大的危险当中,也会彻底毁了崔文君,她不想再看到当年那样的惨剧再演一遍了,于是张了张唇,好一会后,才有些勉强地问:“既,既然安丘一直没有离开,为何要等到现在,才告诉先生?”
崔文君冷冷开口:“这个我无需向你解释了!”
安婆婆却忽然抓住她的被子,似忽然爆发般地急声道:“老奴如今无论说什么先生怕是都很难听得进去了,但是,老奴还是要求先生需得谨慎小心啊,那安丘先生是最会算计的人,十多年前先生不是已经看清了他,所以,所以如今无论他对先生说了什么暗示了什么,先生都不可全信,不可全信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