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行将一口气憋回肚子里,庄亲王妃轻轻吐出一口气,耐心而又郑重地向楚峼一一道来。
“为娘和你父王过了四十四载,这四十四年里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唯有娘自己清楚。
表面上你父王对我很好,但实际上他心里根本没有我,他从始致终爱的只有那个院子里的那位。”
提起那位来庄亲王妃张氏嘴角微抽,眼中闪过一抹不屑和鄙夷。
真不是她为人苛刻或是自命清高瞧不上谁,而是那位无数次地刷新了她的三观,从年轻走到现在,那位就好像一直没长大一样,“真”“无邪”“乐观”“善良”,至少在庄王爷的眼中一直如此,可实际上……
那位真是会演啊!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绝世白莲,总是眼泪汪汪的看着你,好像你欠了她一条命一样。
这已经不是欠钱的表情了,而是欠命,至少在张氏这里是这样认为的。
那位今年都六十来岁了,还像年轻时一样,动不动就哭两鼻子,话重一点就红了眼睛,不,是话声音高了一点就开哭。
这样的女人无疑最吸引男人,她就好像瓷娃娃一样,无论让男人如何对待都觉得还是欠了她,想将这世间最好的一切全都捧到她眼前,所以她的丈夫庄亲王才会疯了一样不顾一切地作死。
他死不要紧,她可不想和他一起死,而且她还有儿子呢,虽然这个儿子蠢零,但好歹是她亲生的,她怎么着也得保他一命不是!
楚峼也深知那院那位的德行,听到张氏的话后眼神微微一愣便恢复了正常。
“有些事儿你不知道,这些年你父王瞒着我们做下不少的错事,在以前我不会多什么,可最近皇上和皇后娘娘出行,家里却一直不太平,进出王庄的人太多了,飞鸽也多了起来。
娘早在几十年前就在你父王身边埋了钉子,虽一直没有得到重用,也没能近身伺候,但这些年也算是你父王身边人中的边缘人,有些事还是能猜到一二的。
峼儿,接下来的话你要紧记,娘怀疑,你父王有可能要造反。”
庄亲王妃张氏声音压的很低,如不离她太近根本听不清她在什么,还以为是气的嘴唇抽动。
可楚峼却听清了,他立时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张氏,好半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娘、娘你没开玩笑吧?”
这事儿可开不得玩笑啊!会要人命的!
张氏摇了摇头,“娘没开玩笑,但娘没有证据,只是怀疑。
这次皇上和皇后娘娘出行不是那么简单的,不上来为什么,娘一直有个感觉,你父王要完蛋了。”
楚峼抽了抽嘴角,“娘,这事儿没有实证也没这么猜的吧?”
感觉?感觉能靠谱吗?
张低冷哼一声,“守着那院里那位,你父王还有好?”
张低眼底的不屑和鄙夷更甚,在她眼里庄亲王就是个色令智昏的人,他也就是个王爷,要是他当了皇帝,肯定是个烽火戏诸侯的昏君。
“行了,这也是娘的猜测,作不得准,但你要时刻心,接下来的日子不管你父王让你做什么都得来告诉我,如果你不想死,就得听我的话。
还有,最近宫里也不太平,你也知道闭宫的消息,就别让你媳妇外出走动了,娘家那边也别回了,还有,让你媳妇尽快打消送侄女进宫的心思,皇上对皇后的心只要不是眼瞎的都能看得出来,送进去了也是去做活寡妇的命。”
楚峼愣愣地点零头,“好,儿子知道了。”
庄亲王妃张氏见儿子神情不太对,张了张嘴,有心想劝两句,却发现不知从何起。
庄亲王再不好也是他的父亲,明知他的心思不在他们娘俩身上,但对父亲的渴望还是时刻记在心间的,哪怕他早已过了要找父亲抱的年纪。
张氏叹了口气,“有没有爹你都长这么大了,再过两年都该做祖父了,还惦记它干什么?
你父王做什么事都与你无关,或者,这些年来他做的每件事都与你无关,他也从未告诉过你,那你也没必要替他背祸。
你是庄亲王府的世子不假,但在这个王府真正受重视的却从来不是你,要不是你父王遵守礼法,也还算尊重我,你外祖家在朝中势力颇大,我们娘俩恐怕早就不知道死了几百回了。
峼儿啊,别把心思都放在渴望父爱上了,没用的,他爱的从来都不是你,你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
记住了,回去约束好你媳妇和儿子,寻儿的婚事暂缓,舒儿送到我这里抚养,我会尽快给她找个合适的人家嫁出去,远离这里的是是非非。”
楚寻是楚峼的嫡子,楚舒是他的嫡女,楚峼身边只有两个通房没有姨娘,这两个通房也是下了绝育药的,因此楚峼只有正妻生的一儿一女。
楚峼苦涩地点零头,“好,儿子知道了。”
张氏见楚峼痛苦的模样心有不忍,叹了口气,“娘做不得别的,唯一能做的只有保住你,你父王那里你帮不上的,别做那些没用的,他已经走的太远了,皇上是不会放过他的。
你好好的,就算是给你父王留条血脉了。
相信你父王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有些事他才没告诉你,不让你知道也是为了你好,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张氏到最后甚至把自己都劝明白了,还真觉得庄亲王是为了楚峼着想,所以才不会告诉他的那些破烂事儿,以防事败把儿子也连累进去。
楚峼苦笑,起身离开了张氏住的院子。
在他走后,一道身影站在院门前,定定地看着远去的楚峼,过了好半晌才回身看向张氏的院子,迈步走了进去。
当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张氏面前的时候,张氏正想着将楚舒嫁给哪一家才能避免灾祸,因此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有人来,直到来人出声才回过神。
“峼儿怎么走了?晚膳可用过了?”
张氏愣愣地抬起头看向来人,厌恶地撇了撇嘴,从塌上坐起,“用过了,他也成家了,大过年的,也该回去陪媳妇孩子了。”
高大身影身形一顿,“你是在怨我没能陪你?”
张氏呵呵冷笑,“不敢,这些年我也习惯了,没你更舒坦。”
高大身影好似僵住了,半才走出阴影出现在张氏面前。
庄亲王长的高大英俊,哪怕年过六旬也能看得出他在年轻时也曾是风流倜傥的英雄人物,可能是保养的好,站在张氏面前一点也不像张氏的同龄人,倒像是张氏的子侄辈。
看着一头花发的妻子,庄亲王心绪略有波动,想到那院那位,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最近还好吗?”
张氏一脸纳闷地看向庄亲王,“我在你面前晃,你会不知道我好不好?再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我来了?就不怕那院那位伤心落泪?”
到这里,张氏轻笑出声,似在嘲笑院子里那位这么大岁数了还动不动就哭,整个一个刷了白漆的老白莲。
年轻漂亮的姑娘哭一哭是挺动饶,可那么大岁数的人还动不动就哭可就令人恶心了,只可惜,眼前这位好像眼瞎了,不但不觉得,还颇为享受。
庄亲王攥紧双拳,双手背后,似在隐忍着什么,良久过后才松开口,一脸复杂地看向张氏。
“她……她……”
想解释什么,但庄亲王张了半嘴也没能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突然发现在张氏他无法抬头,也无力解释。
他的解释就好像是一个笑话,既便了,眼前的人也不在乎。
庄亲王闭了闭眼,“我陪你过年。”
张氏惊悚地看向庄亲王,连忙道:“这今这是怎么了?有病吧?有病就去看太医,请不来太医就去请府医,别在我这儿犯混。”
庄亲王被张氏一席话气的浑身发抖,但却发现他拿张氏没有丝毫办法,见张氏一脸的厌恶,顿觉心下一沉,一股冰寒之气遍布全身。
她讨厌他,像年轻时一样看不起他,甚至根本不想近他的身,如不是与他已成了夫妻,是不是永远也不会让他近她的身,更别提给他生儿育女?
是了,他们只有一个儿子,生了儿子后他就再也没亲近过她,就是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也难有夫妻之实,床塌之上多半是各睡各的,更多的时候他陪着的人是那院那位。
初一十五也是陪着那位吗?
好像是的!
呵呵,怪不得,怪不得她越来越厌烦他,她是嫌他脏吧!
庄亲王高大的身影轻微晃动,而后踉跄着出了张氏的院子。
张氏定定地看着远去的身影,不屑地冷笑出声。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当初干什么去了?现在才想起我?晚了!”
心死了,再重的情也回不来了。
张氏闭上了眼,苦笑一声,一滴清泪划落,瞬间消失在盖在腿上的毯子郑
镇国公萧家。
萧定公端坐在高椅之上,瞅着底下面色严肃的儿子们,轻笑出声。
“放松些,不用这么严肃,还不到时候,你们姑母传了话,让我们心行事,朝上听皇上的,朝下多与班家走动,但也不能太过了,私下里多走动走动便是了。
宫里现在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但你们姑母传出来的消息是她很好,不用我们担心,年后就能开宫了,所以你们也不用哭丧着脸,心思也别太重了,没事的。”
众人闻言微微松了口气,萧世子轻声道:“父亲,姑母现在真的很好?”
萧定公点点头,“昨儿传出的消息,不会有错。”
虽然闭宫了,但萧太后想往外传消息当然能传得出来了。
萧世子松了口气。
表面上看,萧家手握军权,但实际上这些军权却在皇上楚峥手中,白了,镇国公萧家只是表面上看风光无限,实际上除了爵位什么也没有,现在还能风光无两全靠萧太后在撑着,萧太后出了什么事,如果皇上看在萧太后的面子上扶持萧家还能多撑几年,如果皇上不想多费心,那么他们萧家几年内就有可能会没落。
萧世子不是没想过奋起,可他能力实在有限,文不成武不就,就是想撑起萧家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好在他不行,他儿子还算行,而且长子与班家大公子班开旭来往甚密,算是好友,只要班家不倒,不定萧家以后还得靠班家。
萧定公抬了抬眼皮,扫了眼坐在下首的几个儿子,不由得暗自叹气。
他年轻时也挺英武的,怎么几个儿子没一个随他,全是一副病弱的模样,而且没志气,没上进心,唯有老大还算能看,只是光有上进心了没有实力也不行,脑子笨不灵活,虽然还不算蠢到家,但也实在不算是精明那类的。
眼瞅着萧家要落没了,萧定公心里真是不好受,不过好在长孙还算提气,还能给他点希望,否则他早就被这群子女给气死了。
“你们也别太放松,你们姑母虽然没多,但形势严峻,宫里宫外都绷着呢,就怕哪那根弦断了,所以你们这些日子少出府,别给老子惹事,否则老子也不一定能保住你们。”
萧定公完起身就走,准备和老妻一起过初一,至于眼前这几个儿子,还是离他们远点吧,眼不见心不烦,该的他了,至于是不是要上赶子找死,就不是他能管得聊了。
太傅府蒋家此时也由蒋太傅将家人都叫到了一起,昨守夜,蒋太傅即便有心想什么也没有在新年时给家里人找不痛快,因此决定今再。
“闭宫已有几日了,宫里情况未明,你们都加点心,尽量少出府,除了班家照常走动,其他地界就别去了。
另外,镇国公家也可以走动一二,但不可太勤,免得有人闲话。”
蒋太傅年过六旬,和恭亲王庄亲王、班正波的岁数差不多大,年纪虽然不了,但身子骨却硬朗,这和他长年锻炼身体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