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纳兰建成看来,若是能将武毅军大营拿下,那自然占尽了上风,说不得一举将武毅军就此击溃也是可能的。就算是此计不成,也要将来袭的武毅军金属歼灭,不留一个回营,那也是一场辉煌煊赫的大胜,也是有资本向汗廷请功,请官,请赏!
打的倒是好如意算盘。
虽说纳兰建成之所以制定这个计划,乃是因为断定连子宁和俄罗斯人勾结,并且已经是打成了协议,且近日内必有动作,因此才会定下这个计策,完全是料错了连子宁派出那一支千人骑兵的用意,但是却还真是猜对了一点——连子宁确实是和俄罗斯人打成了协议,也确实是准备有动作了。所以他的这一番布置,可以说是杀机重重。
若是纳兰建成执掌大军,连子宁昨夜的出击,由于武毅军出色的战术素养,固然是不会像是纳兰建成想的那样直接溃败或者是被全歼,但是也绝对讨不了好处去。至少,武毅军的这一次军事行动,就算是失败了。
只可惜造化弄人,纳兰建成是万万没有想到,计划都已经制定完全,只等待实施了,却是突然来了一纸诏书,自己直接从统帅变成了阶下囚。
那一份狠毒完备的计划,还没出炉就已经是夭折了。
而话又说回来,他之所以会落到如此境地,也是因为连子宁的阴谋,若是他不去职,连子宁也不会派兵偷袭。
至于跟俄罗斯人的那一纸盟约。在连子宁看来,不过就是婊子的遮羞布而已,想要的时候就拿来用,不想要的时候,就一脚踢开。
这一次纳兰建成和连子宁的交锋,可以说无论从战术层面还是战略层面,都是给打的一败涂地。而且最可悲的是,他自己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这会儿已经去职的纳兰大人正裹在一件儿破旧的大羊皮袄里头郁郁寡欢,寻思着回京之后如何向大汗申辩。
昨日一战。四万女真大军,仅仅是被杀的,就超过了两万。而剩下的,多半是有伤在身,轻重不一。这些士卒被分割包围之后,眼见无望,再打下去就是等死,本来还在将官们的鼓动下准备决一死战,却是没想到打了一阵儿之后,就传来大帅完颜兀术投降的消息,一听这话儿,就再也没了心气儿。纷纷投降。
投降之后,便是就地看管,武毅军也不敢有什么动作,生怕出了岔子,便只等天亮。
这些女真人。真心里未必是向着死战,只不过都不投降他也不敢投降罢了,而完颜兀术一投降,他们却是立刻跟着投降了,但是都把怒火和怨气撒到了完颜兀术头上,不少人都是背地里暗骂。不过声音也不敢放大了,那些看守他们的武毅军可不是什么善茬儿,一听到动静儿,立刻是过来拳打脚踢。
天刚露出一点儿亮光来,连子宁便带着石大柱,野奈等人,顺着木板路来到了战场。
见到他们一行,无论将官士卒,都是纷纷下跪拜见。
连子宁此刻心情大好,笑吟吟道:“弟兄们,今日大胜,诸位都是有功之人,待今日晚间,每人三两银子赏赐!所有第十卫之士卒,则折半而为,每人一两五钱。将官另有赏赐、”
赏赐的消息传了下去,众人都是欢声雷动,在这个时代,三两银子,可是一笔不折不扣的巨款!
尤其是第十卫的女真奴兵们,听到这个消息当下便是一愣,接着便是满心的激动和感恩,他们从来没想到过,自己竟然也有拿赏钱的一日,当真是百感交集,心里却是也觉得,大人如此恩义,当真也不枉自己从了这武毅军。
不少女真奴兵都是跪在地上大呼大人恩德,这等情形,让那些同为女真人的俘虏们看了满心的不是滋味儿,想要破口大骂,却是不敢。
王大春就跟在连子宁身边,闻言一张脸顿时是变成了苦瓜,趁着大伙儿不注意,悄没声儿的凑上去,压低了声音道:“大人,这般出手阔绰,咱们的银钱纵是还有不少,却也不是这般的花法儿啊!。”
“哈哈,老王,你呀,小家子气!”连子宁闻言,点了点王大春,笑骂一句。
前一阵子买玉米,足足收入了六七百万的进项,可说是武毅军的腰包儿,一下子就鼓了起来,甚至因为这批银钱的到来,连子宁每每都是把东北的山珍野货等等东西运送到京师,交给城瑜变卖,却是并不要她把银子解运到东北,而是留在连氏财阀,以资扩大生意之用处。
但是说实话,这些日子的花销,也很是不少了,组建十个新兵卫,那些武器、装备、铠甲、胖袄、衣物、粮草,乃至于是行军打仗用的帐篷、大车、铁锨、铁钎子、铁钉、菜刀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要知道,行军打仗,战场拼杀,可不是一群人,几把刀的事儿,那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体型。幸运的是,武毅军现如今已经是形成了这样一个完善的体系,什么东西都不缺。
但是相应的,花销也上去了,十个新兵卫,接近七万大军,林林总总的花销接近了百万两白银。
而接下来的征北,又是花费无数,打仗,从来就是个烧钱的行当——当然,烧钱也未必能赢。
而且还要安置那些已经到来的三十万难民,还要安置即将到来的百万难民,这些,可都得花钱啊!
老王精打细算,自然也是有道理的。
连子宁拍了拍王大春的肩膀,笑道:“老王,你且放宽心,告诉你,没多久,咱们就又有进项了。你呀,就等着吧!”
说罢,便是向前行去。王大春一愣:“进项?什么进项?”
少顷,闻听连子宁赶来的消息,熊廷弼赶紧急匆匆的过来了,他现如今虽然还只是个指挥使而已,但是威望也高,战功更是赫赫,武毅军上上下下已经是目之为连子宁只洗澡武毅军第二人。因此他也是很忙,刚才忙着指挥大伙儿灭火,收拾营地。看押俘虏,这会儿还没休息,满脸的疲惫之色。
见了连子宁。也顾不得地上便是脏兮兮的泥灰,下跪行礼:“标下见过大人。”
连子宁上前两步把他扶起来,笑道:“廷弼,当真是辛苦你了。”
“为大人效死,岂敢言辛苦?”熊廷弼恭谨道:“标下过来请示大人,咱们昨夜鏖战一日,双方伤亡已然是统计出来了。”
连子宁摆摆手,是以他说下去。
“咱们战死兄弟一千四百三十七,受伤者三千余,女真战死一万九千三百。余者除却两千余人逃逸之外,尽数被俘。属下请问,如何处置。”
“战死的兄弟。”连子宁深深吸了口气,回身对石大柱道:“咱们已经有了成规,战死的兄弟。便是按过去的规格处理,不得怠慢,重伤的兄弟,也是一般,询问去向。所有轻伤的,赏银加倍。抓紧时间医治。这事儿,你和王大春一体办。”
两人赶紧应是。
连子宁瞧了熊廷弼一眼,他却是知道,对于战死的士卒和重伤员,武毅军中早有成规,其实熊廷弼本不用请示自己也能做主,但是他这番小心,却是让连子宁很是舒服。
“那些尸体,都烧了吧,这冬天冻得硬了,夏天化开,难免瘟疫一场。至于这些俘虏的女真士卒。”连子宁沉吟片刻,本想说把他们发配到第十卫之中,但是想想,却是不妥,第十卫这些士卒,之前乃是平民出身,几乎是没有军人,因此还好管束一些,这会儿都是已经驯服了。
但是这些刚刚俘虏的女真人,桀骜不驯,把他们放到第十卫去,说不定反而会以他们为核心,形成一个个的反抗集团。
他想了想,吩咐道:“把王吉叫来。”
一个侍卫应了声是,不一会儿,王吉便是急匆匆的跟在他后面走来,见了礼,道:“大人找标下有何吩咐?”
连子宁温言笑道:“王吉,昨日你部的功劳,本官是记在心里的,定然不会忘记。”
王吉心里一喜,赶紧谦道:“标下微末功劳,岂敢挂齿?”
王吉第八卫和董汉臣第九卫昨日为大军铺路,可说是立下了赫赫功劳,若是没有他们,昨日的突袭,也只是白说而已,连子宁这般说,倒也不为过。
“哎,当得,怎么不当得?”连子宁微微一笑,道:“现如今,本官还有个差事交给你。”
“大人请吩咐。”
连子宁一指那些一堆一堆扎堆儿被看管的女真士卒,道:“此等人桀骜不驯,暂且押到大营之中看管,然后派一部押送回镇远府,本官属意与你。何如?”
这等差事,自然是没人愿意去干的。
眼瞅着已经扫平了面前的女真人,接下来就是一马平川,大军直指女真汗廷,踏平女真,也是指日可待。在这个节骨眼儿却是却是突然被派去执行另外一桩任务,天大的功劳都是打了水漂儿,肯定是让心心里不乐意。连子宁也知道这般不好做,是以才非是直接强硬的命令,管理手下,可不能一味的强压。
却没想到王吉也是个心思通透的,却是想到,自己的第八卫在武毅军中排名垫底儿,便是跟着去,也未必能捞到仗打,而若是这会儿回去了,反而是让大人记住自己,倒是胜过了跟着跑一趟。
因此便是很干脆的答应下来,道:“大人放心,标下定然完成任务!”
这种态度,倒是让连子宁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连子宁嗯了一声,道:“待会儿回去,本官亲自书信一封,你把信交给洪朝刈洪大人,他自会把这些女真人安排下去。”
连子宁打的主意却是把这些女真人分散成一小股一小股的,一部分扔到自己的田庄里去——这会儿苏荔的手下正缺人呢,另外一部分。则是分给他们分给田地,散布到松花江南的那广大农村中去,让他们和汉人杂居,以汉民族强大的包容性,别说是三代了,怕是数年之后,他们就忘了自己是个女真人了。
王吉赶紧应是。告退下去办事儿去了。
士卒们得了命令,一部分都是押解俘虏回城,另外则是留下来一批。拖着尸体,向着不远处走去,那里已经清理出来一片空地。上面堆了高高的柴火垛,上面已经是堆了不少尸体。尸体的数目还在不断增加着,一些士卒站在尸堆儿边儿上,手持火把,面色难看。
这些尸体,自然都是女真人的尸体,武毅军战死的士卒,早就已经是收敛起来,用苇席裹了,装在了简易的棺材里面——连子宁绝对不容许自己的弟兄埋骨荒野。这些薄馆只是暂时存放,等第八卫回转的时候,会把它们一起运回去,然后在镇远府中,装入上等厚重大木做成的棺材中。一起下葬。连子宁会带着所有武毅军将士,一起为他们送行!
转了一圈儿下来,已经是日上中天,该吃中饭了,士卒们把战场打扫的也差不多了,战场上已经没几个人了。
在远处堆起了一个巨大的尸堆儿。足足有十几米高,占地面积很是广阔,远远地看上去就是让人渗得慌。
士卒们往尸堆儿上浇上火油,扔上一些破烂的帐篷等零头碎脑的东西,然后便是把火堆往上头一扔。
火油蹭上了火星儿,立刻便是熊熊的燃烧起来,不一会儿,便是全部蔓延开来,少顷,那些尸体里面的油给烧出来,本身也成了可燃物。
越烧越是显赫,最后成了一个巨大的火把,空气中也开始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臭之味儿。
野奈也不知道从哪儿取出个小扇子来,是那种很精美的扶桑特产,在这个年代大量出口到大明的纸扇,忙不迭在连子宁鼻子前头扇风。
连子宁微微一笑:“回去吧,咱们也该瞧瞧那位丞相大人了。”
昨夜完颜兀术投降之后,杜心武便是如获至宝,赶紧把他给连子宁送去了,却没想到,连子宁根本不见他,直接下令将其押到一个营帐里看押起来,好吃好喝的供着,但就是不见面。
这是连子宁的惯用伎俩了,当初俘虏了熊廷弼之后便是如此对待的。俘虏的心态是很微妙的,你拖得时间越久,他心里便是越忐忑,当初连子宁俘虏了熊廷弼,几日不见,熊廷弼都快疯了。这完颜兀术更是不堪,茶饭不思,一个劲儿的嚷着要见连子宁,今儿个早上出来的时候,听说嗓子都给喊哑了。
现在怕是已经吃不住劲儿了。
待连子宁众人回了大营,便看到士卒们神情都是相当的轻松,大战完毕,许多人整整打了一宿,都是疲累之极,几乎要昏过去,这会儿回来之后,除了那等有差事,需要值班站岗的之外,大部分都是在营帐里面呼呼大睡,大营之中倒是很安静,路上人很少。有那讲究儿的,则是在自个儿营帐前面的雪堆旁边站着,赤裸着上身,只穿着一条鼻犊短裤,站在这儿,手里拿着雪,往自己赤裸的身上擦。
虽然是冰天雪地,极为的寒冷,那雪更是冰凉,他们却是丝毫不惧,结实的肌肉冒着腾腾的热气,大呼痛快。
后勤厨房的位置冒着袅袅的炊烟,随军的厨师们在准备午饭,等待士卒们睡醒之后再吃。最热闹的地方乃是后勤部所属的医务所,不少受伤的士卒被担架抬着进去,一股浓烈的酒味儿从院子里传了出来,那是医务兵们在用烈酒为受伤士卒的伤处杀毒,烈酒的味道还夹杂着一阵阵哭爹喊娘的惨嚎声儿,医务所已经临时搭建了许多木头的板房,下面烧了热热的火炕,确保里面的温度,若不然的话,实在是乘不了这么许多的伤员,饶是如此,也有不少轻伤的在同队伍的袍泽的帮扶下,一瘸一拐的向自己帐篷走去。
完颜兀术就关押在连子宁的宅邸附近一个小帐篷,虽然看似对其不看重,实际上连子宁还是很着紧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卒看护着,见连子宁走过来,一干人纷纷跪下行礼:“见过大人!”
“都起来吧!”连子宁摆摆手,回身对野奈道:“现在这儿等我。”
连子宁掀开门帘走进去,帐中陈设很是简单,不过是一床一小几一蒲团而已,那小几上面摆满了鸡鸭鱼肉,很是丰盛,竟然还有一壶酒。只是那些酒菜却是分毫未动,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坐在后面,穿着一身华贵的锦衣,一看就知道并非是一般身份,正是完颜兀术。
他耷拉着脑袋似乎在打盹儿,但是一听到门口儿这动静,顿时是直起了腰板儿来,兴许是一宿没睡的缘故,一双眼睛熬得通红通红的,跟个老兔子也似,眼角布满了眼屎,看到连子宁顿时是来了劲儿,腾地一下便是跳了起来,把连子宁给吓了一跳,却没看出来这老头子还挺有精神。
他冲着连子宁用生涩的汉话大声道:“快去叫你们的的武毅伯爷来见我!”
连子宁上下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走到土炕边儿上坐下:“我就是连子宁,你要见我?”
“你就是连子宁?”完颜兀术一双眼睛立刻直了,那双眼睛就像是蒙古牧民烤全羊的刷子,在连子宁身上刷了一遍又一遍,似乎在确定这话的真假。
忽然是一个前扑,以一种五体投地的姿势趴到连子宁面前,死死的抱住连子宁的双腿,鬼哭狼嚎道:“伯爷大老爷呐,伯爷大人您终于肯来了,小的投效,真心投效啊!”
连子宁又给他吓了一跳,还以为这老小子之前装孙子,这会儿想要行刺呢,手一伸已经是摁在了腰间的三尺青锋上。
待听清楚了怎么回事儿,顿时是啼笑皆非,手也松开了,一脚把完颜兀术给踢开,似笑非笑道:“怎么,你要投效我?”
完颜兀术给一脚踢开,顿时又是扑了上来,哭的满脸的鼻涕眼泪怕都是抹在了连子宁藏青色的底裤上。
碰到这么个无赖,连子宁也是有些无奈,只得道:“起来说话,起来说话!”
不动。
连子宁一脚踹了下去,喝道:“噤声!”
完颜兀术顿时一骨碌爬了起来,老老实实的站在连子宁面前,还抽抽搭搭的抹着泪儿。
连子宁当真是没脾气了,只得道:“说罢!要怎么投效本官?本官这儿可不要废物。”
完颜兀术偷眼儿瞧了一眼连子宁,眼中露出狡黠的光芒,忽然又是跪倒在地:“大人,小的在大金国历经宦途,大小官差都当过,这几年更是腆据丞相之位,可为大人处理大小事务!”
“这老头子,心还挺大!”连子宁淡淡一笑:“本官这儿不缺丞相。”
完颜兀术讪讪一笑,继续道:“小的知道女真国内情,势力分布,文书典籍,上下部族,大小河流山脉无一不通!大人行军打仗,总用得上小的!”
他却是把自己的态度摆得很低。
他乃是极为明智之人,知道自个儿现在乃是阶下囚,若是惹恼了连子宁,岂不是呜呼哀哉?而且他虽然带兵打仗不怎么样,但是眼光确实极为的毒辣,一眼就能看出,当前的局势,自己手底下这些军队已经被连子宁给击溃了,眼下武毅军就可以长驱直入,直接就能拿下女真汗廷!
到时候那完颜野萍的大军孤悬在外,又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此时不投效,更待何时?
连子宁冷冷一笑:“你的那大金国都快没了,要这些有什么用?”
完颜兀术浑身一哆嗦,声音又是低了好几度:“小的熟知大金国内里各野女真及其他部落的分布,大人若是灭了大金国,哦不,女真人之后,定然要将这些部落收入囊中的,到时候怕是能用上小人。”
“嗯。”连子宁点点头;“接着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