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又过了半个多时辰,那位华丽丽的太子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众人正聚在正堂前等得无比心焦,忽见他此刻安然回来,不由地各自在心底松了口气。以今日东道主四阿哥为首的那一大票阿哥也立刻围上前去问安。
太子的手里拿着一个有盖的竹筒,就是之前弘晖想用来装蛐蛐的那个。竹筒上明显有些泥泞,而他手上也沾了不少。
见所有人这会儿集体齐刷刷地拿眼盯着他手里的那只竹筒以及他那只被弄脏的手,太子一愣,而后冲众人朗然一笑:
“这是我在路上捡到的,见其做工非常精巧,就随手带着了……”
顿了顿,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竹筒,颇像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对面的四阿哥:“不知四弟能否割爱将这个竹筒送予我,我想带回宫去慢慢赏玩!”
“既然太子喜欢,臣弟自然乐意奉上!”四阿哥话虽答得中规中矩,但脸上却是明显闪过一丝意外,不止他,连同站在旁边的其他人也全都眼带诧异地直直盯着那只竹筒——
只要是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竹筒必是随手削的,跟精巧两字完全连半点边都搭不上。某人纯粹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可谁让他是太子呢,既然太子说它精巧并开口要了,那还有谁敢有异议?!
所以,众人尽管各自心中有异,可都聪明地选在这个时候保持了沉默不语,谁也没有提出要把竹筒拿来自己瞧瞧的意思。只有十四阿哥在目光触及到那只竹筒时微微一凛,随即朝陶沝所在的方向瞟了一眼,跟着便低头若有所思。
陶沝这时仍跟在四福晋身边,并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围上前,但听说这位华丽丽的太子殿下眼下竟捡了一只脏兮兮的竹筒回来,她的脑子噔时一愣,随即便想到可能就是之前被她落在假山旁的那只。但她实在想不通这东西拿来能有何用,难道他是想利用此物要挟十四阿哥?可这也说不通啊,毕竟十四阿哥现在也算四阿哥这边的人,他犯不着对其威逼利诱,而且他当时也并非真的“捉奸在场”,想用这点来逼十四阿哥就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在众人一片狐疑的眼光中,太子将那只竹筒看似随意地递到了他带来的随侍太监贾应选手里,跟着净手入席,寿宴正式开始。
正堂内宴开两桌。以屏风为隔,男女分而坐之。
女眷这边以太子妃和四福晋为首各自往两边坐开,四福晋左侧是太子妃,再过去是按三福晋,五福晋等人的次序往下顺延,而右侧这边则是以七福晋,八福晋,陶沝等人的顺序依次落座。
大阿哥和十三阿哥由于之前奉康熙皇帝之命出京办事而未能及时赶回,所以大福晋和十三侧福晋等人今次并未能出席寿宴。而十四阿哥这次好像也是单身前来道贺,所以陶沝很庆幸她不用面对他那两位侧福晋——菡蕊和如芸。
但尽管如此,陶沝这顿饭仍然吃得有些不是滋味。明明从刚才起,她的肚子就在一直“咕咕”不停地朝她抗议,可真到了让她进膳的时候,她却又觉得食难下咽,好像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
所以她的筷子一直举在半空里,却迟迟不定要夹哪碟菜为好。
坐在旁边的八福晋似乎注意到了她此刻的不对劲,忍不住出声询问:“九弟妹这是怎么了?为何迟迟不动筷,难道是这些菜色不合你胃口?”
她这话的声音虽不大,但同桌的其他人却都已经听到了,手中的筷子顿时一停,视线也立马齐刷刷地往陶沝身上投射过来。陶沝还来不及反应,四福晋那厢已首先开了口,极具主人风范:“也不知九弟妹平日里喜好什么菜色,我这就让膳房再去添几个菜过来?”
“没想到这九弟妹的嘴可真够刁的!”也不等她说完,一旁的太子妃已忍不住发了话,口气带着明显嘲讽:“不过也是,之前就一直听说九弟妹在府邸里极是受宠,想必这顿顿享用的也都是珍馐美馔,这些日常的菜色自然是入不得她的眼的……”
闻言,坐在她左右两侧的三福晋和四福晋两人眼里双双闪过一分担忧,而其他人的脸色也集体不自然地变了吧,动作则继续维持适才的僵硬状。
倘若是在以前听到这些话,陶沝必定会气不过地努力想办法狠狠还以颜色。但此刻,她却仿佛根本没听到对方的讽刺一般,只愣愣地回望着对方,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半晌,她突然出人意料地恭敬出语回答:“太子妃教训的是!是董鄂恃宠若娇,望太子妃和四福晋勿怪!”
说完,就近夹起一筷子摆在自己正前方的藕片直接放进嘴里,机械咀嚼下咽。
太子妃见状一愣,显然是没想到她今次竟这般如此好说话,但苦于对方这会儿礼数得当也让她挑不到刺,强行计较也失了自己身份,所以也干脆没再出声,四福晋又适时跳出来打了圆场。众人又各自恢复用膳。
用膳毕,众人照例在前院搭起的戏台前听戏。陶沝也照例难受得想要开溜。
八福晋似乎从刚才用膳起就一直不死心地盯着陶沝的一举一动,此刻也正好与她同桌而坐,见她露出这般模样,忙体贴地继续表示关心:“怎么了,九弟妹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让他们去叫大夫来瞧瞧?”
陶沝愣了愣,随即强打起笑脸冲她摆手道:“八嫂多心了,董鄂真的一点事情都没有!”
“是吗?”八福晋颇有些兴味儿地盯着她此刻露出半截饰物的手腕,嘴角轻轻牵起一个弧度,笑得格外意味深长。“之前一直听说九弟妹身体孱弱,九弟妹可得千万多顾着自己的身体啊,倘若你有了什么三长两短,表哥他一定会心疼死的……”
不知为何,虽然八福晋这话中满含着关系,但陶沝总觉得对方似乎还包含了其他什么不为人知目的在里面。但还没等她多想,小家伙弘晖又适时地跑来找她继续去后园抓蛐蛐,陶沝终于得以顺利找到理由溜之大吉,而其他女眷全都忙着听戏,也懒得管她的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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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一小的两人重新沿刚才的路线往后花园方向走去。
“坏女人,你刚才把我的竹筒扔到哪里去了?”路上,弘晖忍不住冲陶沝语出抱怨。“我听他们说,竹筒是被太子伯伯拿走的?”
“嗯!”陶沝肯定地朝他点点头,表情不失疑惑。“他刚才回来的时候手里就拿着你的那个竹筒,还说它做得好看,想要带回宫去赏玩,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竹筒之前明明是落在假山那儿的……”
“这样啊……”弘晖听罢颇有些懊恼地挠了挠耳朵,“太子伯伯把竹筒拿走了,那我待会儿岂不是暂时没东西放蛐蛐了!”
“这倒不一定!”陶沝冲他眨眨眼睛,忽地扬起一笑:“唔——如果你不嫌弃,我倒是可以用草给你现编一个笼子!”
她边说边停下脚步,钻到旁边草丛里挑出其中的几根灯芯草,用最快的速度编了一个草制蛐蛐笼。虽称不上有多精致,但看起来就挺结实的,想关住几只蛐蛐绝对没问题。
见此情景,弘晖当场瞪大了眼睛,足足盯着那个笼子看了好了一会儿,这才转头瞅瞅陶沝,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陶沝瞧出了他此刻藏在眼中的惊叹,嘴角得意地一翘,随手又扯过一旁的莎草编了个简单的草蛐蛐,然后放进刚才编好的蛐蛐笼里,转头冲他笑得灿烂:“你看,这下连蛐蛐也有了!”
弘晖这次的眼睛瞪得愈发大了。一脸惊叹,几乎是不由自主地称赞出声。“哇——坏女人,你好厉害!”
“这有什么?我小时候就会!”陶沝满不在乎地答道,将手里的草编蛐蛐笼连同那只草蛐蛐都一起递给了对方。用灯芯草编蛐蛐笼子,用莎草编蛐蛐……原本像这类的小手工作品,就是她们这种“穷”人家的孩子小时候必会的一门手艺啊!
“我们那儿还有人用这些草编成过好几米长的巨龙呢,那才叫真正厉害呢!”
“真的吗?”弘晖眼中一片期待。“那你能不能再编一只蛐蛐给我看看?我刚才都没看清你是怎么做的!”
“好啊!”陶沝爽快地应道,然后放慢了速度,又当着对方的面编好一只蛐蛐,一同放到了刚才的那只草编笼子里,这下子,灯芯草编的笼子明显变得有点拥挤。
弘晖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只笼子老半天,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坏女人,你难道不知道,蛐蛐都是单只养笼的吗?一个笼子里放两只蛐蛐会斗起来的!”
陶沝闻言一怔,当下也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只草笼子和里面的两只草蛐蛐发呆。末了,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柔柔地转过头去冲弘晖展颜一笑:“可是,这对蛐蛐是亲兄弟啊!所以,他们一定是可以好好相处的,这个就叫做……嗯,兄弟情深……”
她这厢话音还未落,有个看起来脸生的小厮突然从不远处匆匆赶来:“九福晋,弘晖阿哥,前边好像出事了!四爷让奴才请你们回去呢!”
“出了什么事?”弘晖抢在前头发问。
“这——”那名小厮有点为难地挠了挠头,想来是不怎么知情的。“回弘晖阿哥的话,具体出来什么事情,奴才可不知,只不过刚才宫里来人急报,说是好像有什么人中了毒,让太子爷赶紧回去呢……”
“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更了,昨晚貌似又没更上~汗~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