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和只瞧看一眼,便知道姜然心里在想什么。
果然是亲兄弟,心思都差不多。
鄙夷她瞧不起她,却还要祈求着和她合作。
“我要离开这里,回姜国。”
“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我想,皇姐你应该能办到。”
姜然来时虽然是自己想了办法的,但来时和离开处境又不一样,如今姜斐遇刺,境内必会严加看管。
他想安然离开,怕是不容易。
姜然打量着不远处的上和,心里其实不是不诧异的。
他从前从来没有将这些公主放在眼里,得知上和的本事,瞬间惊讶不已。
在上和抛来橄榄枝后,他立马接住,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
“想离开?”上和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伸手搭在胥陵的手上,声音慵懒像是其中带着钩子,“也简单,不过这些热闹你都不看了?”
姜然顿了顿,说道,“为了以防万一,早点离开总是没有坏处的。”
“等兄长彻底清醒,说不定会怀疑到……我身上……”
其实姜斐最该怀疑的是上和,姜然对这点很清楚。
他不由得看了上和一眼,能和他哥合作,并且在合作不成后这么快就将人给废了。
此人不是个好招惹的。
但他又不能半路下船,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再者,兄长先前是想将上和撇出去,然后夺取上和手里的权力,所以上和会反击也没错。
至少换成他,不会比上和做的仁慈。
只是这件事若是发生在他的身上。
不……不会的。
他不会和兄长一样,只要不算计上和,就不会如此。
至少,在事成之前是这样。
兄长还是太沉不住气了。
上和托着腮,轻声问,“我听说,宫里的婉美人,曾与你有一段情?”
姜然浑身一震,咬了咬牙半晌竟直接坦白,“八皇子,是我的儿子。”
“包括婉美人腹中流掉的孩子,也是我的。”
他这后半句,竟多了几分沉痛。
上和很是不屑,她太清楚姜家人的性子了,如今的沉痛难过不过是装出来的。
至于因为这事和兄长反目,那也只是恰好给了他这个机会。
即便没有这件事,两兄弟也和平不了多久。
上和眼眸流转,“那还真是叫人诧异。”
不过……看婉美人有了两次身孕,北萧后宫里后妃也不少,没听过北萧皇帝清心寡欲的消息。
所以后妃没有消息,其实是皇帝的问题?
上和想到这点,心里一下子微妙起来。
她似乎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闻。
“皇妹、皇妹。”
姜然叫了两声,才让上和看向她,“我何时能离开?”
上和看他如此着急,便说,“那就今晚吧。”
姜然松了一口气,也有心情调侃了,“等回了姜国,我亲自去皇妹府上道谢。”
“还有……胥公子。”
其实姜然是瞧不起胥陵的,好好的一个男子,前途坦荡又有才名,却甘愿为一个女子的面首。
自己的面子没了,家族的面子也给丢了。
不过既然上和如此的看重他,那他多说几句好话也无妨。
胥陵朝着姜然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姜然其实有些不满,不过也无可奈何。
等到晚上,姜然坐上马车很快离开了兰京。
上和站在门口搓了搓胳膊,胥陵立马拿了一件披风过来。
见月色正好,上和就在院子里赏起了月。
而此时,萧长胤刚忙完手里的琐事,见云昭还乖乖的坐在那,便起身去换了身衣服,带她出宫。
宫门已经落了钥,不过萧长胤出宫是不需要过问的。
但禁卫还是去皇帝那禀报了声。
皇帝正听着乐师弹琴,手指屈起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子,很是享受的模样。
在听到禁卫的话,不禁皱了皱眉。
寿安见状便让乐师都下去,随后也让伺候的宫人都下去。
先前不是没有过这事,所以来禀报的禁卫乍然看见周围只剩下皇帝和寿安以及他后,不由得紧张了起来,“陛下?”
皇帝面无表情,“太子出宫做什么?”
那禁卫说话有些结巴,“属、属下不知,只看、看见殿下是带着太子妃一道出宫的。”
皇帝眉头皱起又舒展,“和太子妃?”
寿安在侧说,“想来是带太子妃出去玩会,这些日子兰京里夜市热闹的紧。”
皇帝手指抚过腕间的串珠,神色说不上好坏,只点点头,“出去吧。”
过了许久,寿安才听皇帝问说,“东宫里,到底只有一个太子妃,是不妥的。”
寿安垂眸,又来了。
反正每次陛下所想都不成,而且自己还吃力不讨好。
到时候说不定还得恼羞成怒,要是真如此,他们这些伺候的人就倒霉了。
于是寿安斟酌再三,对皇帝说,“听闻皇后娘娘小厨房新做了几样点心,陛下不若这两日抽出空子,过去走走?”
姜国太子在北萧出事,当皇帝的自然闲不下来。
方才那些乐师能过来,也是皇帝忙里偷闲了。
他这几日睡都没睡好,眼下一片青黑。
被寿安的话提醒,皇帝便犹豫起来。
他如今好不容易和皇后之间勉强算是和谐的关系,若是因为这事再僵下来,就不好了。
可是太子身为储君,怎可如此色令智昏。
日后他又怎么能将江山交给他?
若是申迌能将那长生丹炼出来,他倒是不用再为此而烦恼。
“陛下。”
皇帝回过神,用手撑着额头,“何事?”
寿安为难了会,才说,“翠微宫的人,说是婉美人身子不适,想让陛下过去看一看。”
皇帝不耐道,“没有太医过去吗?”
寿安一愣,“这、自然是有的。”
虽说婉美人已经不那么受宠,但皇后管理后宫,向来不会任由哪个嫔妃被欺负,所以得知婉美人身子不适后,立马请了太医过去。
但很显然,婉美人想要的,并不是太医过去看他。
其实寿安还觉得,婉美人也怪可怜的。
大概先前都以为自己是陛下心中所爱的,谁知道这份爱意说没就没了。
而且她还没注意到是什么原因所致的。
所以在寿安看来,她也是可怜之人。
只是这可怜之人,多半又有可怜之处,所以寿安的怜悯也只有短短一瞬。
毕竟他也是被婉美人骂过的。
“既然太医已经过去了,那还要朕去做什么?”
“她身子不舒服,朕过去她便舒服了?”
寿安:“……”没准还真是这样。
寿安只能走到外面,告诉翠微宫来的宫人。
那人脸色一白,怯怯的行礼离开,随即回去说了之后就被婉美人甩了一巴掌。
因为身子难调养,加上担忧多虑,所以短短几日她便清减了不少。
加上气色差看着格外的可怜。
陈太医在旁趁着没人注意便打着哈欠,其实今日不该他当值,只是他正好在看药方,正好太医院没其他人,他便过来了。
“美人身子没有大碍,吃完这些药便可。”
将药方扔下,陈太医也不多留。
在他走后,婉美人将屋子里的瓷器都给砸了。
几个嬷嬷倒是能阻止的,只是婉美人发疯上头,拿了碎瓷片抵在脖子上,于是没人阻止了。
另一边,平妃打听了翠微宫的消息,愈发的心神不宁。
有丫鬟来送茶,“娘娘,天色已晚,您该歇息了。”
平妃将手放在床沿,声音里不自觉带上几分紧张的问,“八皇子怎么样了?”
丫鬟不解,“娘娘,八皇子早就歇息了啊。”
平妃摆了摆手,让丫鬟离开,随即一个人继续想东想西。
她膝下没有子嗣,亲人也都死绝了,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还有八皇子。
婉美人没了孩子,早晚会想起八皇子。
她该怎么办?
平妃眼眸渐深,若是婉美人没了,八皇子没了生母,那她这个养母就可以一直做下去了。
婉美人身份卑贱,本就不配做皇子的母亲。
她将婉美人解决了,也是为了八皇子着想。
否则有一个做美人的母亲,日后八皇子长大了,也会被人嘲笑。
她低垂着眸,掩去一切的情绪。
宫外,夜市不如白日明亮,但也能看得清四周。
能出宫玩,云昭自然高兴。
尤其两人打扮恍如成亲之前模样,叫她透着那些微弱的光看向对方,心里一阵恍惚,一时难以分辨,像是在梦里一样。
因着时间晚了些,萧长胤就索性没回宫,先是租了船,看了小半夜的星星,随后带着人去了宫外的府邸。
所以翌日上朝时,他便是迟去的那个。
其实也没有迟了时间,只是比起从前去的时辰要晚一些。
大部分朝臣都已经到了,见太子比往常时辰晚来,不由得将目光投了过去。
皇帝不大乐意看他一副悠哉高兴的模样,尤其是他昨晚一夜都没怎么睡,所以想起来愈发的恼火。
“太子昨晚这是出宫了?”
萧长胤走到自己的站位上行礼,“回父皇的话,是。”
皇帝额前青筋跳了跳,“出宫做什么?”
萧长胤声音一顿,说道,“儿臣带太子妃出宫赏月。”
一众人:“……”
这话是他们能听的吗?这话是能在这个地方说的吗?
这到底是他们疯了还是太子殿下疯了?
几个皇子瞪大了眼睛不说,就连皇帝也一时给怔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猛地甩了下袖,让朝臣禀报要事。
今日要商量的,其实也就一件大事,那就是关于姜斐的。
只是皇帝听了半天,也没听到几句有用的恶化。
他当然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要保住姜斐的性命,以及安抚他的心情。
保住性命倒不是大事,但安抚心情……是怎么个安抚法。
任何男人遇到这种事情,都不会想活下来的。
尤其这人还曾做了太子,身份极为尊贵。
皇帝看向萧长胤,“太子可有何法子?”
萧长胤坦荡的摇头,“儿臣蠢笨,请父皇赐教。”
皇帝:“……”
他要是有办法,就不需要在这儿干坐着了。
不多时,一个臣子小心翼翼的站了出来,“陛下,微臣的女儿……这婚事可否就当……没有。”
皇帝一听,想起来了,于是脑袋愈发的疼,只能先摆手,“稍后再提。”
按理说,这会子将婚事取消,颇有一种落井下石的感觉。
主要嫁过去的也不是他女儿,左右他是不心疼的。
但这话不能在这么多人的面上说出来,否则显得他太过残忍。
再者婚事留着也不妥当,美人在身边只能看着不能动,怕是又得勾起姜斐的伤心事。
所以婚约还是得解除。
但不能由他这边提出。
一直到早朝结束,皇帝都没得到法子,所以很快将几个儿子一起叫到宣政阁。
萧长胤只对那婚约提出了法子,“父皇可派人对那些使臣说,如今姜国皇帝已经有意另选储君。”
他话音落下,其他几个皇子不由得看向了他,眼中意味深长。
萧长胤受着这些目光,神色不变,很是镇定。
饶是皇帝对儿子长大翅膀硬了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几个儿子里也就太子心性最适合做皇帝。
比起他年轻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么想着,他心里竟泛起几丝难言的满意出来。
皇帝看向萧长洛,“你说说。”
萧长洛耷拉着一双青黑的眼睛,很是迷茫,“父皇?”
他说什么啊说?
“你说说朕该如何对待姜斐?”
萧长洛:“……”
他怎么可能知道,这是在为难他。
“父皇,儿臣……儿臣以为,将姜国太子好好的送回姜国便是,至于旁的,想来不会有人在意。”萧长洛说。
皇帝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觉得这话也对。
姜斐对于姜国来说,其实已经相当于是一个弃子。
这样的人,储君之位是别想了。
只是……到底人是在他这里出的事情,即便刺客与北萧无关,恐怕也得出一出血。
总归不能当作是无事发生。
皇帝看了一圈,眉头微皱,点了萧长漠留下,随即让其他人都离开。
萧长漠喜不自胜,眼角眉梢都不自觉的带着些得意。
在他看来,单独被留下,是要被看重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