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斗看着地图,上面陕西、宁夏、山西各处历历在目,确实,温方亮说得很有道理,必须为安北都护府各面,特别西面与西南面留出足够的缓冲空间。
毕竟历史上李自成曾经攻占陕西,然后很快又攻占延绥镇(榆林镇)、宁夏镇等处,如此,足以对漠南各地形成很大的威胁。
特别榆林之战极为惨烈,彼时延绥总兵王定从孙传庭出关,大败而归,见李自成率军来,乃率部走。众人推原总兵尤世威为帅,与贼苦战七昼夜。
城破,无一降者,满城妇女俱自尽,阖城乡绅全殉城,官将不屈死,贞风劲节,古今未闻。
榆林下后,宁夏镇兵先战后降,李自成扫平后方,无后顾之忧,才兵分二路,一攻山西,由他亲领。一由刘芳亮领军,渡黄河由河南北上,分攻山东、真定府、保定府。
因为宣大三镇总兵除了周遇吉,余者皆献城投降,李自成仅仅十几天,就打到了京畿,亲领的大军先头一步攻下京师,那时刘芳亮还在围攻保定府城。
现在情况有变,王斗不知李自成会否继续攻打陕西,但必须防患于未然,最好整个陕西一省,尽数作为都护府西南的缓冲之地。
还有山西省的平阳府,一样不容忽视。
这里西面、南面与陕西、河南只是一河之隔,特别在南面,黄河对岸就是河南府,闯贼编练新军,虎视眈眈。
还有西面陕西这边。同样不简单。
这里与陕西一样只隔一条黄河,现在陕西境内大股流贼没有,但小股土贼却不计其数,毕竟各股流寇就是先从陕西跑出来,老贼骨干老营也是秦贼。
特别这些年榆林镇,延安,还有西安等处连连大旱,常常有饥民数万围攻州城的事。还每年有大批贼寇东渡黄河,进入平阳府内,防贼压力非常沉重。
王斗盘算着,该加强对山西巡抚蔡懋德、山西总兵周遇吉的支援力度。
“好是好,只恐鞭长莫及,我们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温方亮的话引起热烈讨论,钟显才提议更进一步。将整个山西与陕西作为都护府南面缓冲之地,但韩朝沉思后,却是摇头说道。
高史银说道:“京中传来消息,孙传庭不是起复了?有他担任陕西三边总督,守住陕西,应该没问题吧?”
“应该……没问题吧!”
各将不敢肯定,他们最后讨论结果。也由王斗拍板,便是决定看情况多准备几套方案。
目前选定的几个扶持对象,一是山西镇总兵周遇吉,二是延绥镇那帮忠义官将,还有宁夏镇官兵,三就是孙传庭。
山西镇摆在最前,靖边军必须保障整个山西的安全,延绥镇等处后些,然后再看孙传庭到任情况。
毕竟好钢要用在刀刃上,钱粮要用到关键的地方去。便如朱仙镇大败,官兵剿贼处处失利,让很多将领丧气,他们支援了官兵一万杆火铳,曹、王等人那边同样支援良多,结果却是这个结果。
靖边军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幕府麾下。现在连王斗都要交税,宝贵的粮食,更是百姓们辛辛苦苦积攒起来,一个不当。将会浪费多少纳税人的钱粮,百姓的心血?
……
韩朝接管军政部,目前他关心的重点,便是军中的武器研究与使用,他上任后提交第一个方案,便是请准在靖边军甲等营内全面推行燧发火铳。
此前也是堂内各人讨论的焦点。
“……眼下雷霆铳,早已不差过火绳铳多少,是时候在全军推广了,军政部下一步目标,就是让军科司研制更精良的钢片弹簧,使得扣击时力道更强,减少哑火率,最终与火绳铳齐平。”
靖边军中燧发枪发展到这一步,已经越来越成熟,以前连反对最坚决的高史银也不说话了,他甚至道:“你们部内设了军科司,能不能多吃点饭,把这个哑火率再减少下去,使我将士作战更加如虎添翼?”
高史银说的话好没道理,毕竟燧发枪提高发火率不是简单的事情,火门的接触形状,火药的燃烧速度,燧石片与火镰的摩擦等等,都需要反复的研究,特别对击砧与板机联动的钢材要求非常之高。
因为燧发枪不比火绳枪,是用火石打动火花点燃火药,火星要冒起,需要很强的力道,这要求联动的弹簧钢片非常精良,否则那种哑火率足以让人抓狂,还不如使用火绳枪。
在欧洲国家,早在十七世纪初期,法国人已经设计出燧发枪,但因为成本还有哑火率等多方面问题,一直到十七世纪中后期,才有一支全部装备燧发枪的海军陆战队,大规模换装,甚至要到十八世纪初期。
英国人也是如此,一直到1645年,克伦威尔训练英国新军,才有两个连装备燧发枪,瑞典国装备一段时间燧发枪,旋即撤换,又换成火绳枪,也是这些方面的问题。
对高史银的无理要求,韩朝只是微笑道:“韩某尽力而为吧。”
此次出征塞外,他还发现将士火器上的一个问题,便是这个铳剑。
铳剑与火石铳配合后确是犀利,更近战,可远战,但因为这个套管方式,在铳剑套上后位于铳管上方,把装星都挡住了,使得将士们的瞄准略有不便,最好改进一下。
王斗哦了一声,这个问题他倒没想到,他在后世,也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只看很多燧发枪兵刺刀套上后,都是位于铳管的上方,就随口提了提,工匠们,也就按他的意思去打造了。
目前靖边军刺刀的使用方式,便是套筒上有凹槽空隙。然后以准星为卡榫,刺刀套上后一扭,凹槽将准星卡住,如此不会掉落松动,可以很好的配合火器使用。
只是现在想了想,确实准星被挡住,只有后方一个照门,少了准星的瞄准功能。确实略有不便。
……
堂内各将也来了兴趣,他们尽随王斗进入附近一个靶场,个个拿来火石铳与铳剑观看,果然如此。
韩朝指着铳剑介绍:“末将的意思,是将铳剑套在铳管的左侧,同样以准星为卡榫,但也恢复准星的瞄准能力……目前使用的这批铳剑就算了。往后打制,套筒上的凹槽位置可略略修改一下,对匠工来说,只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王斗沉思着,他仔细想想,后世西方人的燧发枪,他们使用的刺刀。套管方式到了后期好象也五花八门,不单只是套在铳管上方,也有套在左侧,套在铳管右侧的。
总体来说,他们不是很注意这个问题,这也跟东西方使用火器的思路有关。
西人火器比较注重威力,但不追求精度,造枪工艺也显得颇为粗糙,特别早期他们火枪,不但没有照门。甚至连准星都没有,所以开铳时,需要逼得很近。
他们一般瞄准,只靠枪的脊线,瞄个大概就是了,便如后世的汽枪与猎枪一样,还是这种思绪的延续。
当然,西方的燧发枪发展到后期。也注意到这个问题,一般准星都有了,很多还有了照门,便如英国人。同样许多国家燧发枪也仍然没有照门。便如美国人。
他们刺刀还喜欢安在枪管上方,把准星都挡住了,所以美国人排队枪毙时,特别喜欢走得更近,也是因为瞄准方面的原因。
而在东方,火铳一传入,准星照门一应俱全,火铳被称为鸟铳,戚继光更言飞鸟可射,在精度保证上,东方较高。
自己不知不觉被美国人影响了,毕竟后世他们影视业最发达,这也证明软实力的重要性。
高史银倒不以为然,铳剑摆在上面,还是摆在左面,这关系很大吗?
他说道:“这火铳一开的,烟雾缭绕,瞄准什么呢?不若列阵逼上去,甚至到五十步,三十步内去!再一轮齐射,什么鞑子流寇,尽数狼奔豕突!有必要搞这么细吗?”
他挥舞自己手臂:“以整齐密集的排列,猛烈的铳火,击溃面前一切之敌,展现我靖边军的英勇!”
韩朝微笑道:“老高啊,英勇不代表无谓的伤亡,能打得更准些,不是更好吗?
王斗微微点头,虽然依此时的火器加工精度,确实很难保证火铳的三点一线,特别在铳兵一开铳后,眼前一片白烟,对瞄准不利,但就算第一轮打得准些,也不是很好吗?
看着手中的火铳与铳剑,他最后说道:“便依韩兄弟所请,以后铳剑,就套在铳管的左侧。”
……
众将回到大堂内,目前靖边军的火器是让他们满意的,有些小毛病改进下便可,王斗内心也是涌起自豪,目前他麾下的火器,可谓走在世界前列,燧发枪不用说,刺刀同样如此。
王斗很清楚记得,此时欧洲连插入式刺刀都没有,还要过几年,在西历的1647年,最早刺刀才会出现在法国小城巴荣涅,英语中刺刀一词,也是来自这个城市的名字。
这种刺刀插在枪口上,使火枪不能同时发射使用,也一直要到1687 年,法国才会出现类似靖边军这种刺刀,两年后,法国陆军全部采用它,又几年后,英德两国也采用,在欧洲流行开来。
还有丝绸药包,鹅毛管引线等,一样走在世界前列,特别鹅毛管引线,欧洲要在1697年才使用,代替点火孔内的散装火药,简化瞄准与装填过程。
不过随后温达兴的禀报,引起王斗的警惕,便是京师与大明各处的传教士,已经注意上了靖边军,特别军中的先进武器,引起他们强烈的兴趣,他们或明或暗的打听着靖边军的一切。
韩朝神情凝重,立时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红夷狡诈,要防止他们探得我军机密,泄去外国!”
王斗也淡淡道:“京中传教士诸人,虽表现得道貌岸然,但诸位要谨记,不要被他们外表所迷惑,他们是比贼奴更凶恶的敌人,都护府人等,均需有一颗防夷之心!”
耶稣会各人约在明中进入中国,因为传教困难,他们纷纷改头换面,学汉语,穿汉服,起汉名,而且偷梁换柱,将他们的主,替换为中国历史上的昊天上帝,还变通为入教仍然可以祭拜祖宗,一度迷惑了不少人。
当然,到清季中国衰落时,神不知鬼不觉,这些传教士已将上帝之名,由中国的昊天上帝,变成了西方的耶稣,一直影响到后世,此时自然也不能祭拜祖宗,美其名曰禁止偶像崇拜。
对于传教士们,明廷方面最初也由欢迎慢慢转为防患,最后形成这些人是侵略者的观念。
礼科给事中卢兆龙曾有上奏疏言:“臣生长香山,知澳夷最恶。其性悍,其心叵测。其初来贸易,不过泊船于浪白外洋耳。厥后渐入澳地,初犹搭篷厂栖止耳。渐而造房屋,渐而筑青洲山,又渐而造铳台造坚城。……且澳夷专习天主教,其说幽渺,最易惑世诬民。今在长安大肆讲演,京师之人信奉邪教十家而九。浸淫滋蔓,则白莲之乱可鉴……”
苏及寓更说得露骨,攻击耶稣会传教士艾儒略时说:“此夷诈言九万里。夫诈远者,令人信其无异志,而不虞彼之我吞我耳。不知此番机深谋巧,到一国必坏一国,皆即其国以攻其国,历吞已有三十余。远者难其踪,最近而吕宋,而米索果,而三宝颜,而鸡笼、淡水,俱皆杀其主夺其民。只须数人,便压一国。此其实实可据者与。”
万历年时,万历帝下令驱逐传教士,北京的庞迪我、熊三拔,南京的王丰肃、谢务禄均被驱逐到澳门,剩下的传教士,有的为信教士人孙元化所藏匿,有的隐藏于中国各地。
崇祯年时,算传教士们又一复起时间,不过算作为抵抗后金,明军中军事顾问存在。对这点,起初传教士们强烈反对,因为之前他们就竭力掩盖自己与澳门关系,现在参与军事,不是暗示传教士就是到处侵略的佛郎机人?
还是李之藻极力劝说:“神父们,不必担心,不要拿武器作借口。对裁缝来说,针是必需之物,但裁缝穿针引线,做好衣服后便把针拔掉了。因此,神父一旦奉皇帝之命参加战争,武器便变成了笔。”
也因此传教士们回到北京,重新开始传教,潜身各地的传教士们也恢复了传教活动,王斗在大明强势崛起,不可能不引起这些人的注意,他们通过各种渠道,向王斗表达了希望到宣府镇传教的要求。
对此,王斗表下态度:“暂时不与这些红夷接触。”
王斗对他们永远充满戒备,不因他们展现何种面孔而改变。
不过想想未来经营漠北,可能会与俄罗斯人接触,想起辽东之战,靖边军俘获一个叫劳尔的家伙,是个西班牙人,现在还关在矿山服苦役,可以派些人跟他学拉丁语。
毕竟现在西班牙、葡萄牙人强势,整个世界流通行的也是拉丁语。
而十九世纪是通行法语,英语的流行,要到二十世纪了,希望自己的到来,未来能让汉语成为世界语言。
军政会议散后,王斗又到民政大堂去,开垦漠南,需要各种规划,还有大批的农具器械等,又要为防范瘟疫做准备,王斗现在是忙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