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董家庄的军民们,在王斗等人的到来,纷纷拜倒在地,每个人都是流泪感谢舜乡军们的救援之恩。
在一片致谢当中,那些舜乡堡的军士们,他们高昂着头,排着整齐的队列,一队一队地从城门进入董家庄堡内。他们脸上都带着骄傲的神情,却没人觉得不合适,他们冒着生命的代价,从舜乡堡远来救援,他们当得起董家庄百姓这个感谢。
杨通抢着将舜乡堡军士们安排到西北街的军营去休息,那些马匹也拉到马铺去喂养,看看就要傍晚,王斗派了两个夜不收回舜乡堡报平安,又下令生火造饭,就将那些打死打伤的清军马匹拿来煮着烤着吃了,堡内的军民们,每人都分到一些,一片的喜气洋洋。
高史银身为东道主,当然是在董家庄百户官厅内招待王斗等人,各人吃的也是大块的马肉。
在座都是武人,又都是亲近兄弟,自然没那么多斯文讲究,个个狼吞虎咽的,吃得满腮满须的汤水肉汁。
杨通站起身来,他张着没有门牙的嘴,端着酒碗大声道:“大人远来救援,此恩此德末齿难忘,来来来,让我们都敬大人一碗。”
众人轰然响应,王斗也是笑道:“好,我就陪大家干了。”
一仰脖子,将一碗酒一口喝干。
众人都是大声叫好,连称海量。
韩仲对高史银叫道:“老高,此次我与大人甘冒奇险前来救援你。你要怎么感谢我们?”
高史银瞪着眼道:“我怎么感谢?我老高穷得叮当响,难道还要我以身相许不成?”
众人更是大笑,王斗也是笑着摇头。
用过饭后,镇抚迟大成也将这次斩获的情况统计出来:斩首六十八级。其中很大部分是清兵中精锐的马甲,步甲与白甲兵。缴获刀枪一百五十三把,飞斧标枪铁骨朵四十六个,步弓角弓五十七副。
以无铁棉甲,镶铁棉甲,柳叶铁甲,锁子甲等分开,还缴获清军盔甲一百三十二副,此外还有圆盾等盾牌四十一副。又缴获上好的战马十三匹。死马几十匹,尽数抬进堡内吃肉。
和上次一样。这些缴获的盔甲、圆盾、刀枪等上面都布满破洞缺口。都需要修复。
王斗估计清军实际的伤亡人数更高。不过在野战中,敌军大部不乱,就不可能将所有的敌军尸体夺入自己手中。估计有一部分尸体被他们抢回去,还有王斗没有下令追击,那些能动的清军伤者都趁机跑了。
此外董家庄军士也斩首十四级,缴获清军盔甲刀枪盾牌不等。
连昨日在舜乡堡城下斩首的一百四十七级,整体算起来,这几日的战斗,舜乡军己经斩首清兵二百二十九级,缴获无算,在大明朝,这己经算是非常巨大的功劳了。
就算王斗才升迁不久。战后稳升个两、三级是肯定的,各部众也肯定各有升赏,这让各人喜笑颜开。
不过此战舜乡军的伤亡也不小,不说董家庄军士伤亡三十几人,多达二十五人阵亡。就是舜乡堡的军士,也是伤亡六十六人,连重伤难救的,估计阵亡人数高达四十四人。大部分的伤亡都在韩仲的左哨部与韩朝的右哨部。
在昨日的战斗中,舜乡军己经伤亡七十四人,连重伤不治的,共有五十一人阵亡,算上今日的,短短几日,光是舜乡堡的军士,己经战死了近百人。王斗沉重地叹了口气,这么多兄弟伤亡,自己部下的损失不小,算算己经有一哨兵被打残了。
王斗带着众人前去探望在军营医治的那些受伤将士,他们很多人都是受了箭伤。清军的弓箭歹毒,他们箭头上很多都带着倒刺,冒然拔出,会造成更大的创伤,甚至将里面的血管割断,使受伤之人大出血而死。
对于这种箭,王天学与诸医士的应对方法是,用一种特别的汤匙伸进伤口去,将里面的倒刺箭头附在汤匙上,然后就可以拔出来,不会造成周边的严重创伤。
不过为了使这种汤匙能顺利伸进伤口去,在拔箭时,需要用锋利的小刀将中箭部位两边的肉再切割开一些,然后汤匙不住的往内探,这个过程可说让人痛不欲生,也使受伤的军士承受了二次的伤害与痛苦,不过再痛苦,也比直接将有倒刺的箭头拔出来强。
王斗来到治疗伤兵的地方时,这里传出了一阵阵凄厉的喊叫声,一股股的药味及血腥味传来,王天学带着众医士忙个不停,挖割箭头,洗涤伤口,敷药包扎,旁边的器皿中烧满了滚沸的开水。
看着眼前的场景,韩仲恨恨地道:“鞑子兵的弓箭就是歹毒,不过他们中了我们的铳弹,同样好不到哪去。”
韩朝道:“经此大挫,奴贼应该会退兵了,我想舜乡堡地界应该不会有战事了。”
高史银,杨通,孙三杰几人也是赞同他的观点,王斗沉吟道:“不可掉以轻心,奴贼龇牙必报,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再来,我们还是要小心防范。”
众人都是郑重点头。
……
崇祯九年七月十一日,清晨。
卯时初刻,天刚蒙蒙亮,王斗与众将都在董家庄城头上眺望,只见城南两里外的清军大营上人叫马嘶,一队队的清兵只在收营整队。慢慢的他们那红白衣甲旗号汇集成一片,看样子,他们要撤军了。
这些清兵总算醒悟了,攻城不利,引以为傲的野战也占不到便宜,想抢劫该地又没有油水,补给不便,粮草难支持,终于要走了。
看看清兵要走,城头众人都是欢喜。杨通双手合什,虔诚地道:“谢天谢地,这些鞑子总算要走了,等会去东街的城隍庙拜拜。烧香回个愿。”
众人都是看着王斗,韩朝试探道:“大人,可否要追击?”
王斗冷笑道:“当然要追击,有这么轻松就让那些鞑子兵走了吗?他们当我舜乡堡是客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要让他们知道我舜乡军的厉害,以后想起这个地方就害怕,做梦都要从恶梦中惊醒。”
他喝令高史银与杨通继续严守董家庄城,舜乡堡的军士随他出城追击,不过他又吩咐了一句:“出城时需保持严整的队列。如无机可乘。便不要轻举妄动。再传令靖边堡。让他们一起出来打落水狗!”
擂梆鼓点声响起,一哨哨的舜乡军又是出城汇合,他们结了一个方阵。不过由于昨日的伤亡,这方阵比昨日小了一些。他们结成严阵的队列,伴随着鼓点,长枪火铳如林,又有夜不收策马奔跑在方阵的周边,慢慢逼近到清兵大营的两百步外。
见这些明军又是出城而来,自那甲喇章京起,每个清兵都是吃惊不小,该部的明军是怎么回事,怎么昨天打了今天又来打?我想走了还不成?一时之间。很多清兵将官都是心下愤怒委屈。
从昨日之战后,该甲喇的很多清兵己经对这部的明军起了畏惧之心。其实他们如果狠下心来一阵猛打,未必不能给王斗的军队重重打击。不过经过这两日的战斗,各牛录都是损失严重,他们可不愿意再次战斗,折损自己牛录中宝贵的披甲战兵。
好在这些明军只是结阵远远盯着,并没有上来攻击,这让他们心下安慰些。不过有人在旁边盯着,很多清兵心中都是产生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慌,他们收营的速度更快一些,一些不重要的东西也抛弃不要了。
最后,他们终于结阵而去,精兵步军在前,或骑马,或步行。又有那些有马或是无马的跟役押着车辆辎重在后,最后是一批的清兵精骑在最后押阵,掩护那些跟役辅兵行军。
王斗领着自己军队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董家庄一带地势平坦,可以让他的追击方阵在野地上无障碍行军,并一直保持队列。舜乡堡平时严酷的阵列训练,也让军士们保持方阵行军如平时散步一样轻松。
见舜乡军一直紧跟不放,那些清兵精骑不时回过头来骚扰,他们小股人来时,就是舜乡堡的夜不收迎上去拦截,他们大部来时,舜乡军追击方阵只是稍稍放缓脚步,不过看到方阵中那黑压压举起的火铳铳口,却没有一个清兵骑兵敢冲上来砍杀。舜乡堡的火铳,己经让他们胆寒了。
该甲喇中有很多清兵没有马匹,特别是那些辅兵跟役中,有马的人数更少,加上他们还带着众多的骡马车辆,行军更是缓慢。后面的明军不紧不慢的只是跟在自己身后数百步远,怎么甩也甩不掉,这让很多清兵心中不可避免产生了一种恐慌,他们行军的脚步也是散乱起来。
追了几里,一直追到周庄附近时,后面的那些清兵跟役己经前后队列拉得很开,行军脚步更是散乱。
正在这时,却见东面传来烟尘,却是靖边堡的哨官钟调阳,领着自己堡中的军士前来,看那边一个阵列而来,不知道有多少人。那些清兵跟役更是恐慌,有些人发一声喊,就向前逃去,他们的后阵一阵散乱。连有一些清兵精骑以为中了埋伏,也是远远的跑前面去了。
王斗看得明白,喝道:“三哨各出一队兵,与夜不收一起,追杀!”
立时喊声震天,三队长枪兵与火铳兵,立时从方阵内杀出,他们每队每甲火铳伍在中,长枪伍护卫两旁,只是呐喊着杀上去,清兵后部更是大乱。
……
“大人,我军又斩获奴贼首级十四颗,俘获二十一人,缴获刀枪六十余把,骡马三十四匹,车辆,帐篷若干!我各队无人阵亡,有六人受伤。”
很快,追击的各队纷纷回来,向王斗禀报收获。
王斗满意地点了点头,韩仲跃跃欲试,道:“大人,再追上去吧。或许可以斩获更多。”
王斗一摇手:“罢了,穷寇勿追,以防奴贼狗急反噬。”
此次追击,王斗只想给那些清兵一点颜色看看。免得他们将自己舜乡堡当客栈,不过如果追击过紧,杀得太厉害,那些清兵横下一条心回头迎战,反而后果未知,有这样的收获己经很不错,可以胜利收兵了。
众人都是点头,又是喜气洋洋,没想到此次的追击战,又有如此的收获。
烟尘滚滚。却是钟调阳己是领着靖边堡的军士奔到。看样子。他共带来了三队兵。
钟调阳骑在一匹战马上,身旁是几个护卫旗手,他奔到王斗近前。急忙滚鞍落马,向王斗抱拳施礼,口称来迟。他这三队兵远远的奔到时,战斗己是结束。
王斗微笑地扶起他,道:“不迟,钟哨官你领军前来辛苦了。”
韩仲冲他叫道:“老钟啊,你待在靖边堡内安稳,我们这几日可是血战连连啊。”
钟调阳看舜乡军的情形,见很多人身上还带着昨日苦战的伤痕,不由吃惊。他低声向韩朝询问这几日舜乡堡的情况,惊叹不己,他对王斗郑重抱拳施礼道:“大人,卑职希望调往舜乡堡,与众兄弟并肩作战。”
王斗微笑道:“这个回堡再说。”
在众人的簇拥下,他满意地观看了新近缴获的物质,那些骡马帐篷车辆都不错,以后自己堡内用得上。他还看了一下俘获的那些清兵,这些人都是辅兵跟役,大部分身上披着没有镶嵌铁叶的棉甲,有些人甚至连棉甲都没有,穿着布袍与皮袍,不过无一例外的,他们都是头上光光,留着细长的金钱鼠尾辫,口中也是说着自己听不懂的满洲语。
他们的语言,只有韩朝兄弟,还有一部分夜不收听得懂。
这些人都被五花大绑,有些人身上还带着伤痕,他们或是不屈或是畏惧地看着身前的明军。在他们的旁边,许多的舜乡堡军士与靖边堡军士对他们指指点点,好奇地研究着他们的眼睛鼻子,似乎要看看这些鞑子与自己有什么不同。
以后这些人的处置,将由王斗决定。
烟尘滚滚,又有一队的舜乡堡夜不收奔了回来,他们纷纷在王斗身前滚鞍下马,这些夜不收个个身材魁梧彪悍,身着轻甲,手上身上兵器各异,每个人的马上,还挂着一个圆盾。
领头的一个满腮虬髯大汉,腰间挂着一个红色腰牌,却是新任夜不收乙小队的甲长温方亮,他身上有几道伤痕,却是满不在乎。他兴冲冲地下马,从马上提下一个人,冲王斗禀报道:“大人,卑职侥幸,擒获了鞑子军中一个通事,现特来向大人复命。”
“哦。”
王斗大感兴趣,擒获了一个清军通事,或许能得知清兵内的一些核心机密,这个收获太大了。
他看向那个通事,却见他作汉人打扮,年在四十余岁,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全身不住的发抖。
王斗眉头皱起,他喝道:“你是汉人,为何要屈身降奴,为虎作伥?”
那通事跪倒地上,连连叩头,他大哭道:“学生惭愧,学生也没有方法,学生的妻女都被贼奴擒获,我若是不为贼奴效力,她们就会惨死在贼奴的刀下。”
王斗问了他几句,原来这个通事是宣府镇分巡道北路独石口的汉官通事,在清兵攻克独石口后,那通事就被清兵擒获,以妻女为质,留在清兵中效力。
他膝行而进,从怀中摸出一个物什,颤声道:“学生有一物要献于大人。”
王斗接过一看,却是一个木质腰牌,上面篆刻“舜乡堡夜不收乙小队军士黄国庠”几个大字,王斗吃了一惊,大喝道:“这黄国庠兄弟的腰牌,怎么会在你手上?”
他身旁的韩朝大吃一惊,连忙接过王斗手上的腰牌细看,还有温方亮与乙小队夜不收李有德同样吃惊,都是将目光投向韩朝手中的腰牌,他们叫道:“果然是黄兄弟身上的腰牌。”
那通事流泪道:“黄军士忠勇无双,学生感佩不己,又是无地自容。”
他将当日的情形说出,道:“黄军士临终时说他不后悔,说大人定会为他报仇!”
韩朝等人都是放声大哭,温方亮啊的一声叫,冲到那些俘获的清兵面前,抓住一个人,就是狠狠的打,李有德呆了一呆,也是同样冲上去对着众清兵俘虏拳打脚踢。
王斗喝止他们,他闭上双目,面向东方良久,最后他睁开眼睛,对着天空高声叫道:“黄兄弟你在天有灵,我王斗向你保证,我定会为你报仇。终有一日,我还会用百万满洲奴的人头来祭奠你。”
他滚滚的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整个舜乡军都是肃立,一阵阵火铳的鸣响传遍天际!
王斗猛地对温达兴道:“温达兴,我要你带一队夜不收,远远的跟在那些鞑子兵的后面,一直到怀来卫。我还要你去侦探那边鞑子兵大部的动静,你敢去吗?”
温达兴仍是红着眼,他对王斗抱拳道:“杀头不过碗大的疤,小的豁出去了。”
王斗凝视着他:“如你立功回来,便任整个夜不收的队官吧!”
温达兴一撩身后猩红的斗篷,跪伏在地,一身的甲叶铮然作响:“愿为大人效死!”
……
崇祯九年七月十二日。
在董家庄又留一日后,见清兵确是退出了舜乡堡地界,王斗便领着舜乡军回到了舜乡堡堡内。
“什么,舜乡堡军士大败奴贼,斩首二百四十三级?”
当日的下午,在保安州城操守府邸内,操守官徐祖成看着眼前一个前来报捷的舜乡堡夜不收,吃惊得从座位上蹦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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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白牛:
昨天大家发言很踊跃,书评区第一次这么热闹,看了很开心,谢谢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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