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过后,岩洞内又安静下来。仓仓直觉这时候的白少川心中并不轻松,因此不敢随意开口,偌大的洞内,只剩下岩浆爆出火花时的噼啪声。
气氛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来,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少川才幽幽地开口:“什么叫……再与他结缘?”
话题的跨度有些大,仓仓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呆愣愣地回问:“什么?”
白少川回过神,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前辈指明前方还有一场恶战。仓仓,做好准备了吗?”
神秘的力量解封,仓仓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有信心。闻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笑眯眯答道:“主人放心,仓仓一定会替主人扫清一切障碍的!”
得到答案的白少川只是轻笑着颔首,随即垂眸看着手中的剑,若有所思。
仓仓不解:“主人,我们不往前走了吗?”
“仓仓。”白少川没有回答,开口问出另一个问题:“如果你不是剑灵,那破天沧澜剑的秘密……到底是什么?操控鲛人影夺剑的幕后黑手又是谁?是为了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砸了出来,仓仓抿着唇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却一个字都没回答。
白少川似乎早就料到她的反应,将剑横于身前,左手在剑身上轻轻一弹,语气感慨:“怎么就那么多秘密呢。”
细算下来,从前于他而言最大的事情也不过是自己一手打拼的事业,和白家三不五时的挑衅针对。不过两三年,那些都遥远的像是上个世纪的过往。而他,也完完全全踏入了另一个领域,为着一些从前从未想过的东西奔波探寻。
换做几年前,如果有人告诉他,有一天他会经历如今种种,恐怕他只会将对方送进精神病院。
“世事无常啊……”白少川叹息一声,负剑于身后,抬步走向火光之中。
仓仓跟在他身旁,瞥一眼再瞥一眼,半晌没出声。
远处的火光望不到尽头,视线的最远处只剩下殷红的颜色,连火花都看不真切。长时间处于这种环境,白少川甚至有种自己眼球要燃烧起来的错觉。
不知道是视觉造成的假象,还是现实中真正存在的感知,白少川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温度高了几分。但奇怪的是,岩洞中噼啪地火焰摩擦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湍湍的水流声。
仓仓的眼睛动了动,悄悄看了白少川一眼,随即又收回视线盯着前方,神情有几分凝重。
“你发现了什么。”白少川漫不经心地开口,不像是询问,语气平淡,似乎笃定仓仓有所发现。
“……”仓仓没想好怎么开口,就听白少川继续道:“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秘密太多的同伴。”不怎么严肃的口吻依旧带着几分随意,仓仓却明显听出了认真。
“水火共存,是凶兽。”仓仓赶忙回答。
“哦?”白少川扫了她一眼,表情不变:“我还以为会是魔族。”
先前那几只魔族出现的太突兀,他还以为背后的存在应该会与魔界有所关联。没想到……还是凶兽啊。
白少川忽然觉得他们最近似乎与凶兽有缘。
“水……火……”能使水火共生的凶兽和灵兽少之又少,隐隐之中,白少川觉得自己已经有了答案。而且……似乎潜意识对这个答案,十分笃定。
脚下岩浆流淌,浮于岩浆面上的白少川如踏行陆地般,缓慢而平稳地走向认定的方向。火光越浓,以他的眼力也仅仅只能看到十数米开外,而视线所及之处,却又是一片朦胧红雾。
灼热的温度熨烫着脸颊,如果不是护体灵气的存在,恐怕这时候的白少川早已燃烧起来。偏偏水流声越来越急越来越清晰,引诱着前行的人想象出清亮剔透的水源,不由自主渴望着前方。
白少川警惕更甚,强压下本能的反应,越发谨慎。
越是这种时候,前方越有可能是万丈深渊的存在。诱惑伴随着的大多不会是让人欣喜的存在,反而是绝境的可能性更大。
越朝前走,岩洞的间距就越来越窄。直到两侧石壁之间的距离仅剩一人多宽时,白少川横剑于身前,每一步都走的万分谨慎。
踏过如岩洞终点如隔膜一般的分界出,视线骤然一空,入目是几百平米如温泉池水一样泛着蒸腾热气的晶莹水潭。水面平静无波,看上去安逸而无害。
从入岩洞起就没能脚踏实地过,偏偏这时候脚下却有了个大约两平米左右的石台。白少川不敢掉以轻心,托着身体的灵力没敢撤去半分。
仓仓从他身后钻出来,在这石台上转了一圈,皱着鼻子飘回来:“臭!”
“嗯?”白少川不解地看着她,又看了看仓仓目光落处的水潭:“你感觉到了什么?”
“讨厌的气息!”仓仓愤愤地说了一句,眼睛转了转,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苍白着小脸急匆匆拉住白少川:“主人!我们回去!”
白少川又是惊讶又是不解地看着她,下一秒忽然收敛了神色,表情冷凝:“来不及了。”
滚烫的潭水骤然掀起巨大的浪花狠狠拍在石壁上,水下一个巨大的影子若隐若现,游走一圈后破水而出。火烫的水击打在石壁上,发出滋滋啦啦蒸腾成汽的声音,转瞬消失无踪。
那是一只足有百米的巨蛇,尾端没在水中看不真切,头部却足足分为九个。五头青蓝四头火红,无一例外都面目狰狞,利齿泛着幽光,令人不寒而栗。
从踏入岩洞起并没有太大波澜的心脏忽然一缩,如被人硬生生握住一般生疼。模糊的画面在脑中一一闪过,画面明明清晰,却始终看不真切。
白少川木然地看着眼前的巨兽,呐呐开口:“九婴……”
九婴甩了甩粗壮的蛇尾,十八只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白少川,九头同时开口:“剑尊大人,多年不见,可还安好否?”声音或低哑粗沉如沙砾磨石,或尖锐刺耳如指甲划过布帛,交织在一起,硬生生让人觉得头皮发麻难受。
脑中交织飞速闪过的场景越发快速,明明只差一点点就能看清,偏偏始终抓不到那些画面。白少川怔愣地看着面前的九婴,禁不住后退一步,呼吸都开始发紧。
一种……像是本能又不尽然的恐惧自心底而出,饶是白少川心性再坚定,也有种想要退避的冲动。只是多年来历练出来的无畏和镇定并非白来,硬生生抗住随时侵蚀进大脑将要支配意识的恐惧,目光逐渐凝实,带了一分强硬三分固执和六分冷凝望着九婴。
瞧见他的样子,中央的头微微仰起,九头同时大笑出声:“能得剑尊严阵以待,实乃本座之荣幸也!只可惜了,剑尊却不及当年之威。”
仓仓愤愤甩手,一跃至空中指着九婴,手中凝起阵阵泛着银光的力量:“区区凶兽,何以大放厥词!莫不是当年的伤好齐了,就胆敢再来寻死?”
仓仓的话无疑点燃了九婴的怒火。万年前的那次重伤,令它至今不能恢复至巅峰水准,更谈不上再进一步。而想要彻底恢复,无疑要将体内肆虐的剑气吸食殆尽。
念头一转,九尾目光落在破天沧澜剑上,十八只眼睛闪过种种阴暗。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婴儿哭嚎骤然响彻洞中,白少川脸色顿时一白,又退了一步硬生生靠着意志挺住,才没丢人的直接跪倒在地。
只是还没等他回神,一条十几人合抱粗的尾巴已经横扫过来,带着风卷狂云的凌厉之势,直直袭向他。白少川退无可退,右手执剑猛击地面,身体一跃而起腾空翻转,稳稳落在九婴背后。
九头嘶号着狂乱扭动,想要回头叼咬背上的白少川,奈何他站的位置太过准确,正好卡在九婴无法碰触到的地方。
左手大张抹过剑身,以血祭剑引动全身灵力沸腾,倾尽全力直刺七寸之处。
惊天动地地怒吼夹杂着婴儿啼哭一般的尖锐哀嚎,震得整个山洞疯狂抖动,似乎马上就要塌陷。抖动未停,九婴长尾狂乱拍打横扫,使得这震颤接连不断,碎石掉落的越来越多,石壁上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缝。
白少川面色一凝,稳守心神双手握住剑柄,随即狠狠发力将剑柄一璇,硬生生让破天沧澜剑破了九婴的皮肉防护,在肉身中生生转了一圈。
剧痛传至脑中,哀嚎声一声大过一声,反抗的动静也一下大过一下。尾部一甩,九婴忽然直飞而起,以自身背部狠狠撞击在墙壁上,试图将白少川甩下来。
它的速度太快,白少川反应不及被这一下撞得正正好。五脏六腑瞬间拧在一起,狠狠被撞了一下,自体内而出的震荡感让一股腥甜直冲喉咙,又下意识生生咽了下去。口唇中浓郁的血腥味刺激了神经,白少川右手持剑,稳了稳心神就想要再次冲上去。
仓仓浮在一旁本打算伺机而动,却再看到白少川一直落于下风时抿了抿唇,目光中闪过一丝犹疑,随即很快坚定下来,似乎下了某种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