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湛。”殷楚又叫。
“……嗯?”
“之前给你发消息,对不起。”
整段对话乍听之下,似乎有点没头没尾的,但秦湛却一下子理解了殷楚的意思。
她在因为先前绑架向自己发消息求救的事情道歉。
刚刚被薄璟川教育了一番,殷楚的的确确是有在反思的。
大哥说过,作为家人,互相照顾互相承担是应该的,他也愿意承担这份担心。
但秦湛呢?
他仅仅是作为她的朋友,其实并不需要麻烦那么多,担惊受怕接受调查不说,最后甚至亲自过来……
殷楚觉得,她是应该为自己的自信给陷入无妄之灾的秦湛道个歉的。
可同样的话落在秦湛的耳朵里。
彼此间的距离仿佛一下子又被拉远了。
刚刚算计成功的好心情,在顷刻间消散殆尽,眉眼唇边的笑意也褪了下去。
“我认真反思过了。”殷楚这头还没有觉察到对方情绪的不对劲,还在说。
“我不应该把你也拉入这种危险的境地里来的,我错了,对不起。”
秦湛眉峰里黑云沉沉,语气亦是低下来,带着几分隔着电流也能听到的怒意。
“不联系我,你还想联系谁?”
殷楚愣了下。
“你的朋友群里还有谁能承担这个风险。”顿了下,“好歹我还算是个校霸。”
还有点自保和自救能力。
此时此刻,秦湛竟是将这个他不太喜欢的身份搬了出来。
“等等——”
殷楚连忙叫停,“秦湛,你好像理解错了。”
“什么?”少年的语气仍不算好。
“不联系你,也不联系其他人啊!那么危险的事情,当然谁都不要碰比较好,我已经很好很好的反思过自己了,以后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危险的境地!”
其实主要还是怕被哥哥骂。
凶凶。
秦湛愣了下。
“别人避之不及的事情,你怎么……怎么说的好像奖励一样?”关于这点,殷楚非常地不解。
“……”
弄半天,原来是搞错了。
那头,秦湛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总之,我的意思是不希望你出事,就像今天这样。”
前半句可能是在掩饰或者转移话题,但说到后面,便不自觉变得认真无比。
“嗯嗯。”殷楚点点头,哪怕通过电流,她的声音也是轻轻的,好听的。
“我同样不喜欢秦湛同学出事啊~”
“艹!”
秦湛忍不住低骂一声。
整个语音过程,他的心情就伴随着对方的每一句话,忽上忽下,仿佛正在坐过山车一样。
什么小仙女?
分明是操控人心的妖女!魔女!
“秦湛,你说脏话!”
少年的声音不算大,但在寂静的环境里,总显得格外清晰,还被殷楚听到了。
“……”
沉默片刻,秦湛找了个借口,“刚刚房间里飞进来一只虫子。”
“现在呢现在呢?”
“已经赶出去了。”
殷楚倏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听在秦湛耳朵里,少年的眸子不由眯了眯,“殷楚你是不是怕虫子这类的东西?”
殷楚一下子坐直了。
啊啊啊啊!
她最讨厌各种各样的虫子了,连虫子变成的蝴蝶飞蛾统统都讨厌。
只要一提起这个,就连鸡皮疙瘩都不自觉就会起来。
可当下,某人还是要维护下自己的面子。
“谁谁谁、谁说的?!”
“哦~~~”
一听小姑娘说话都在磕巴,秦湛顿时什么都懂了,那两声拖长后,总显得有几分意味深长。
殷楚:“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回应她的,又是秦湛的一声轻笑,通过电流的声音传来,不知不觉震得人耳膜有点酥。
“放心。”他道,“我不会让虫子爬到你身上的。”
顿了下。
“靠你也没有。”
不得不承认,此刻殷楚是松了一口气的,而且秦湛没有选择直接点破,还给殷楚保留了那么一点点面子。
“我真的不是怕,我就就就、就是不不不、不那么喜喜喜、喜欢。”
秦湛又笑,笑得有点酥。
“知道了~”
“嗯。”
殷楚只低低应了声,过了会都没有说话,秦湛知晓有些人对恐惧事物的应激反应比较大。
“缓过劲来了吗?”
“嗯。”小姑娘的声音有点低,完全没有方才的活泼高兴。
顿了下。
秦湛故意岔开话题,又道,“你的道歉就只有口头上的表示吗?”
“什么?”
见殷楚果然被自己带过去,秦湛又道,“我收到消息后为你担心了很久,还配合调查一直在跑。”
“那你想要什么补偿呀?”自觉有错的殷楚那是格外的好说话。
觉察到她的语气可没有那般低落了,秦湛轻笑。
“那我得想想。”
灯光下,小姑娘歪歪脑袋,忽然她大手一挥,端的是一副霸道殷总的模样。
“你说吧,只要我有,都可以满足!”
“……”
秦湛一抬头,就看到头顶上白炽灯的光,落下的光影细碎,部分散在他脸上。
使秦湛不由眯起眼的同时,亦将原先伴随低头有些模糊的脸,此刻暴露得一清二楚。
少年的脸上棱角分明,鼻梁挺拔,唇瓣有形,那眉眼更是生地好极,飞眉锐气,此刻却被点点回忆之色冲淡。
“秦湛?秦湛???”许久没听到回应,殷楚不由地叫道。
“棒棒糖吧。”
秦湛忽然说。
“……啊?”殷楚愣了下,“可以啊,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我给你买!”
霸总殷楚一掷千金道。
“都可以。就要——”回忆这白日里的模样,秦湛眼眸不由地眯起。
“要剥好的那种。”
殷楚:“……”
她二哥三哥是柔弱美男子,但秦湛,整一个校霸打人很凶的那种,为什么连棒棒糖都剥不动?
柔柔弱弱的小仙女不应该是她的人设吗?!
殷楚无语了好一会,才道,“秦湛同学,你是洗澡的时候把手摔断了吗?!”
非常夸张的那种语气。
秦湛:“……”
“都多少岁的人了,不要——”
“十七?”不等殷楚说完,就被秦湛打断。
“什么?”
“我说我今年十七,跟你同岁。”随着跟殷楚沟通的次数愈多,秦湛那脸皮也是越发得厚,就连这种时候也是能做到面不改色了。
“所以?”殷楚歪歪头。
“应该是比你的哥哥小,你可以给他拆薯片,那给我剥个棒棒糖也很合理?”
“………………”
沉默片刻后。
殷楚将手机拿得远了一点,“喂喂喂?听得到吗听得到吗?这边怎么信号好像忽然不太好,奇怪……算了,今天作业还有好多,就说到这里吧。”
秦湛:“……”
然后,她完全不等那头回应地,啪一下直接挂断了电话,毫不留情。
秦湛:“…………”
挂断电话后,殷楚就把手机放在一边,开启静音模式,开始写作业。
手机震了两下。
殷楚拿过来,没看消息,反而把震动也给关了,继续写自己的作业。
她发现。
自己这段时间好像对家里和外面这些男人都太好了,所以他们一个个的都开始……
作!
师姐说的没错。
男人果然是一种恃宠而骄的生物,一旦发现自己宠着他们,就会得寸进尺。
这时候晾一下就好。
终于,过去十多分钟,等殷楚将这一面的选择题全部做完,这才去看手机。
秦湛同学过来发来了不少消息。
殷楚哼哼唧唧地看过去,扫到最新一条。
【给棒棒糖就行。】
殷楚慢条斯理地戳键盘回复,【还要剥吗?】
那头秦湛先是发来了一个求饶的表情包,那小人直接跪在地上,跪得毫无骨气。
【秦湛同学:不用。】
看吧看吧。
师姐的套路果然是有用的,一下子,殷楚的心情又变好了,戳道了旁边的语音键。
“秦同学,我记得你不爱吃甜食的呀?”
过了会。
那边也是一条语音回过来,少年的声音不如她轻快,显得有几分低沉,但无损好听。
“人都是会变的。”
殷楚想了下。
确实。
她第一次给秦湛发语音消息的时候,对方什么“不方便”、“不喜欢”、“很麻烦”,那嫌弃地态度可明显了!
直到现在,自己直接给对方弹语音,秦湛也会直接接起来。
这诸多种种,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呵!男人!你的名字叫善变!!!”
秦湛笑了下。
殷楚说是在冷笑,但那声音依旧清脆软糯,显得十分好听。
许是刚刚才在刀口上走了一遍,好不容易将对方哄好,这会他也不敢在作。
秦湛又戳了下语音。
“刚刚一直不回消息,在做什么?”
“做试卷啊。”
“哪门?”
“数学。”
“做完了吗?”
“还没呢,刚刚开始,现在才做完选择题的部分,剩下还有好多。”
不管秦湛问什么,殷楚都乖巧地回答了。
秦湛低低地应了一声,“真用功,继续去学习吧。”
“那你呢?”殷楚哇了声,“我那么用功,是不是衬得你非常不努力?”
秦湛轻笑,“我不努力也照样可以做你的老师。”
“是啊。”殷楚道,“不过现在被开除了。”
秦湛:“……”
“所以昔日老师,现在准备做什么?”
“哥哥自然是要去打工赚钱。”
殷楚正要应。
“不对啊。”她道,“你刚刚说你洗完澡,那你现在应该是在家里,难道说——”
秦湛轻笑一声,少年坐姿随意,那眸子也懒懒地垂下,眼睑下落下阴影一片。
偏偏他五官又生地好看,仅是指尖自然垂落的搭在膝盖上,都能显出那么几分漫不经心的蛊。
又兼具男人的气概和性感。
“什么?”此时此刻,秦湛尚没有反应过来。
“秦湛秦湛,难道说……你在做什么不合法的勾当?!”
秦湛的脑袋好像给砸了一下,懵了。
“秦湛同学!”那边殷楚的声音都抬高了,甚至带了点苦口婆心(?)的劝解之意,“秦湛同学,你回头是岸啊!!”
“……”
直到这一刻,秦湛总算反应过来,某人究竟是在说什么了。
少年原先放松自在的一张脸,不自觉变得有些泛红,红里又透着青,总是非常好看。
“你的脑袋都在想些什么?!”
殷楚很无辜,“想你告诉我的事啊?是你自己透露给我这些信息的,也不怪我能……”
“住嘴!”
这时,秦湛的语气里带了几分咬牙切齿。
“好好回去写作业吧,小!朋!友!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
殷楚的眼睛倏地一亮。
“这么说,的确是有……”
“没有!”秦湛直接打断。
“真的假的啊?”殷楚好奇宝宝附体,“秦湛同学,再透露多一点?再多透露一点吧~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我保证不举报你!”
“嘟嘟嘟——”
好么,这次被挂断电话的人轮到她了。
殷楚歪歪头,忽然,灯光撞进他的眼里,眼里的脸上又浮上一抹笑
“果然,还是害羞的秦同学最好玩了~”
……
电话那头,某位害羞的秦同学从脖颈到耳根,都泛着绯红的色泽。
也不知羞的还是被气的,又或者……是热的?
都快十月份了,也不知道这夜晚怎么就那么热了。
秦湛几下呼吸后,终于渐渐又把心情给平复了下来,接着,他站起来走到自己的桌子前,自己拉开椅子坐下。
一直以来秦湛都是不写作业不交作业,连书包都不带回家的,但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某人一起上最后一节竞赛课的缘故,总是不自觉也沾到了点对方的习惯。
如今……
大概不想总是让某人援助他那几张草稿纸,显得他实在寒碜,最初秦湛也会带,不自觉便背了个包,渐渐地里面的东西越来越多。
这会,他就从包拿出一张数学的试卷,放于桌上摊平,正要执笔,顿了下,还是又找出殷楚送给他的那只猫咪脑袋的笔。
握在手里。
不出片刻,那冰冷的笔杆便被沾上了三分的暖意,又仿佛是它本身自带的。
秦湛略过选择题,直接从填空题开始做了起来。
逼仄的租屋里,灯光不算太明亮,但少年低着头书写做题的模样却不动声色地跟某人重合了。
至少此时此刻,他们在做同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