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申可为醒来,看到许多人正巴着脑袋,盯着他,吓得他险些昏过去,急忙摇晃着双手,做出拒绝的样子。
“这个小娘玩意儿,把老子们吓得噔噔笑”一个带着陌生恐怖口音的人说。
话音落后,一群人马上散去,看起来只是观看了一会儿地上掉落的什么东西一样。
缓缓坐起身来,申可为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破床上,看得出来有打扫过的痕迹,但是同样看得出来打扫很潦草的痕迹。
床被放置在一个小房间,门口挂着一块肮脏的门帘,在床的旁边放着一个小立柜,上面披着厚厚的灰尘,阳光正照在上面,连尘埃的纹理都看得清晰。
经过薄薄的窗纸破裂的缝隙,阳光从一个很小气的窗口透进,射出一道细细的光线,在光线里,尘埃飞扬,在窗台上,尘埃落定,有厚厚的一层。
申可为明白,自己被人救了。
不像故事里的,外来人一旦被当地人救了,那么就盛情款待,歌舞升平,就好像人家当地人的平时生活枯燥乏味,单单等着外来人进入。
申可为努力用了用力,发现腿部没有知觉,一时慌张了,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他急忙撩起身上的破布,把腰部以下暴露在眼前。
幸好,双腿还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无法支配它们。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中年妇女撩门帘进入,端进来了一碗冒着热气的东西。妇女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等申可为说一声什么,扭头就离开了。
这种感觉很不好,就算是喂牲口,喂狗,端饲料靠近,有时候还会说两句话。
申可为目送妇女出门,用眼神表示着满满的谢意。然后,他才低下头,看到碗里盛的是绿色的东西。他强撑身体,从床上坐直,床板跟着他晃动,发出吱呀的声响。
双手把碗捧起来,两条木棍滑落到了桌子上,用力晃了晃碗,里面的东西竟然丝毫不动。他捡起桌子上的木棍,竟然一时拿不稳,因为棍子实在弯曲,而且有很多小枝桠。
把棍子的分支掰掉,他把棍子伸进绿色的东西里,勉强能够搅动里面的东西,搅动了一会儿,绿色固体移开,露出了底下黄褐色的胶状物,竟然冒起了热泡,泡泡一旦破裂,在热气的氤氲下,一股难闻的气味往鼻子里猛烈地钻。
鼻子受到刺激,眼睛一时流泪不止,他摸索着桌面,把那个东西放回了桌子。
忽然,一阵嬉笑声从门外传入,隐约听得见是女声。
申可为急忙把身体盖住,问道:“谁?!”
门外的笑声骤停,一会儿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门外归于平静。突然,一阵响亮的脚步声传来,门帘撩起,刚才的妇女又进来了,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然后扭头就走。
出了门外,妇女才说:“娘吃的,看能看出花花?”
申可为很想哭,他明白她的意思,不感觉委屈,他委屈的是她冤枉他,他根本连看也不敢看那碗东西。
妇女走后,申可为的肚子终于叫了,忽然灵光一现,他想起了自己的包袱,包袱里面有一些干粮,然后急着在旁边寻找。找了半天他都没有找到,急得叫出了声。
闻声走进房间,妇女歪着脑袋,看着申可为,一语不发。
申可为赶紧拱手,点头微笑,耸肩弓背,总之是表示谦卑,表示谢意。
妇女看了一会儿,问:“要上茅子房?”然后扭身向着门外,喊道,“他尼,要上屙娘娘”。
门外一个粗嗓门喊:“啥?”
申可为赶紧摆手,学着口音说:“不不,不上茅子房”。
“啥?”妇女问道。
申可为再也不敢客气了,忙着说找包袱,可是妇女不明所以,听了半天,开始用看神经病的眼神观察他。
申可为只好比划双手,甚至连头也用上了。
两个手抱着头,表现的是“包”,两个手比划着从地上扶东西,表示包袱的“袱”,你画我猜,他比划,她却压根没有猜。
看了一会儿,她扭身朝着门外:“他尼,魔魔了,手脚绳子捆了”。
门外的粗嗓门这一次答应得脆生,“唉”了一声,外面响起了翻箱倒柜的声音。
不一会儿,门外进来一个黑汉子,身体比脸黑,脸黑得看不到五官,牙齿也看不到,只不过是眼睛里有难以察觉的一点白,偶尔看得到,总之是全身黑,女娲娘娘撞翻砚台造出来的人。
见汉子拿着绳子,申可为的胳膊急收,束在身体两侧,紧贴着身体。嘴巴紧闭,眼睛一眨一眨,装作很老实的样子。
汉子盯着看了很久,说:“没个,瞎娘说说”。
这个小房间同时站进两个人,显得非常拥挤,突然,门帘飞起,门外又跑进两个小孩,在大人的腿下钻着,到了床边,扔下一个东西就出去了。
虽然屋里拥挤不堪,但是申可为看清了,扔下的蓝布就是自己的包袱。
抓过自己的包袱皮,申可为按着往胸口拍,然后手指指包袱,又指指自己。这一次的比划非常形象,连那男女也看懂了。
妇女看了看包袱,鼻子里喷出一股气流,然后扭头出门了。
男人瞅了一眼,粗嗓门说:“哼哼,小破布匹块,有的是”。
申可为没再说什么,抱着包袱皮,里面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这时候,申可为急忙在胸前摸索,摸到了熟悉的东西,终于轻松地舒了一口气。
屋里只剩下他了,静得吓人。
桌子上的碗里开始散发更加浓烈的气味,申可为鼓起很大勇气,终于端起了碗来,手由于紧张而颤抖。
一经晃动,碗里的绿东西竟然发出“咕咕”声响,随后大小不一的泡泡开始生出,然后又相继破裂。
筷子将碗里的绿东西挑开,东西掉在地上,马上从床下爬出几个黑虫子,又大又肥,在头部长着细长的角,涌向绿东西周围,转眼,绿东西就消失不见,在地上留着一块湿痕。
绿东西挪开,碗里的黄褐色的东西暴露出来了,在阳光的照射下,那些东西发着薄薄一层的彩光,看去就没有食欲。
申可为看了看自己的腿,闭起眼睛,冥想了很久。终于咬了咬牙,嘴巴凑近汤碗,把碗端了个底朝天。
本想着一口气喝掉,结果胶状物散落,糊了他一脸。
他闭着眼睛,用手在脸上胡乱抓摸,终于脸上一片焦黄,上面铺着厚厚一层的黄油似的黏物。
经过一番辛苦地努力,他最终还是吃了一些,肚子里稍微有点东西了。
有食物噎着,竟然食道一股气体冲出,他打了一个饱嗝。
像打了一场大胜仗,他把碗重重放在桌子上,摸了摸自己的嘴和脸。
妇女闻声进屋,问道:“香嘛个吧?再一盎”说着,扭头就要走。
申可为只是听到了一个“香”,心说人家也是恩人,再客气客气吧,于是昧着良心点头,甚至翘起了大拇指。
妇女跑出房间,脸上马上绽放了笑容,小跑着来到黑汉子身边,把碗递给他,说:“香着哩,要多吃多碗,可高兴,可得劲儿”。
听到后,黑脸汉子也终于喜笑颜开,不再绷着脸,虽然如此,但是在别人看来,没有区别。
旁边有好几个绿色的孩子,围在一个土坑边上,都吃着手指,口水顺着手指滑下,直接流到了手肘的地方。
黑脸汉子把一个大棍子伸到了坑里,然后双手用力搅着,边搅动边喊旁边的孩子,说:“去去去,别在这个地克馋着,旦子子们”。
孩子们并不听话,只是跑开一会,然后很快又凑到了坑边上。黑脸汉子瞅着他们,笑了笑,然后腾出一只手,拾起一个小木棍,伸进了坑里,然后动了两下,拔出来,递给了孩子们。
木棍上粘着黄绿相间的黏糊糊的东西,表面围裹着无数只蛆虫蠕动着,孩子们见了就抢,抢到的孩子拿着就跑,其他孩子追赶着,跑开了。
土坑里冒着泡泡,很快就把棍子凝固住了,黑脸汉子用大力才把棍子拔出来。
当看到黑脸汉子端着又一碗绿色的东西进了屋里,申可为的内心是崩溃的。
黑脸汉子把碗墩在桌子上,然后扭头就离开了。
这一碗绿东西似乎更加有活力,在表面更剧烈地冒着泡,同时味道也更加难闻。
只看了一眼,申可为的目光追随黑汉子而去,最后聚焦在了落下的门帘上。门帘是绿色的,上面有许多块状的污渍,全是红的,黄的,各种彩色。
不经意地扫视着门帘,突然他看到了一片黑。那一片黑说不清是什么,在绿色的脏布门帘上很显眼。
有一刻,申可为全神贯注地盯着,想查明那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只是刹那,他恍然大悟,那个黑点里竟然有一个白点,恐怖异常。
突然,寒意生起,从申可为的背后,一股寒流直逼脖颈。
黑脸汉子出了门,心里实在高兴,竟然学着孩子的模样,出了门就趴在门框上,在门帘上支起一个小洞,他要亲眼看一看申可为吃掉拿东西。
最快的速度移开视线,申可为低着头,眼看着汗珠从额头滴滴落下,如同雨点,凿在东西上,噼啪作响。
与此同时,黑汉子心里也在打鼓,一边兴奋,一边担心。
到底故事如何,且待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