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当西门庆等人来到徐州城外的时候,徐州城已经被呼延灼的大军给围了。
呼延灼用的,依旧是围城的老套路,城池四门,围三放一。
也就是说,将城池的四面四座城门围住三座,仅留一个门,用来给城里的敌军逃跑。
这种战术其实就是心理战,但凡是正常人,都想活的长久一点,谁也不会一天到晚总想早点死去。
战争中的双方也是如此,如果四面都围了,没有生路,那城里的人只能拼死抵抗,最后也是个鱼死网破。
俗话说,穷寇莫追,狗急跳墙,人一旦被逼的没有退路,天知道会激发出多么可怕的潜能呢,最终不管鹿死谁手,双方都必须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这,不值当。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如果都人这么个拼法,有多少人也不够拼的。
徐州城西门,是呼延灼的两万禁军主力,南门和东门,和有一万厢军和五千禁军,唯独留出了北门,这也是因为,北方就是西门庆的大本营,城里的人要跑,也只能选择北方,仅此而已。
于是乎,西门庆等人才得以畅通无阻的从北门入了城。
话说,呼延灼昨日里叫嚣着午饭后亲自帅军攻打,结果到阵前亲眼目睹了那只巨大弩箭,一番瞠目结舌之后,艰难的吞了口口水,站在原地消化良久。
最终说了句:“全军后撤五百步!”
随即放弃了攻打,改为围而不打……
西门庆的到来,给气氛有些紧张的徐州城,带来了生机。
无论是城中百姓还是守备在此处的锦衣卫军士们,无疑吃了一颗定心丸。
徐州知府任大年,亲自率领徐州大小官吏到衙门口迎接,当夜还摆酒为他接风洗尘。
席间,各级官员在任大年的带领下向西门庆频频敬酒,那些无品无级的小吏们未敢上前,只是在远处举杯附和。
其中不少人看向西门庆的目光,饱含热烈。
西门庆倒不会真的因为他们没品级而轻看他们。
事实证明,如今的大宋官场,以及地方政务,绝大多数都是这些刀笔小吏在处理操办。
论起对律法的精通,对民情的了解,地方官是远远不及他们的。
可以说,仕途顺不顺利,政绩亮不亮眼,并不是看主官的能力才干,全看手下的小吏靠不靠谱,这边是事实。
这也是为什么无论走到哪,地方官都会有自己的师爷和跟班。
即便小小的七品芝麻官县太爷,都会豢养几个文书,师爷,押司。
西门庆看出了那些人的拘谨,特地从席间起身,举杯来到小吏们中间,和他们共饮了几杯,看到形象顺眼的,还亲切的拍一拍他们的肩头,搞得被拍的人神情激动,眼眶湿润。
没被拍到肩膀的人,纷纷一脸羡慕,有些甚至闭上眼,似乎在想象西门庆拍的是自己。
有人说,西门庆又不是皇帝宰相,至于这么大的面子,至于让这些小吏如此巴结奉承么?是不是太夸张了?
不夸张!因为他们巴结的不是西门庆,而是他们自身的前途。
这年月,科举制度等级森严,想要当官,必须是走正统的科举路线,即便有才干有名声的才子大家想要从政,那也是要朝中多位大佬联名举荐的。
再者就是像西门庆一样,在四年一度的汴京诗会上拔得头筹,才有机会入仕,混个一官半职。
还要面临户部的政绩审核,行就用,不行就刷掉,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小吏们不一样,他们都是饱读诗书,识文断字的人物,年轻时也都曾心高气傲,以为自己能在科举中大放异彩,从而步入仕途,施展抱负为国尽忠,且光耀门楣。
最终因为各种原因被科举刷下,最后心灰意冷,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向地方官毛遂自荐,做个小吏,在舞台阴影下发光发热。
也有些没有多少才学,仅识文断字,但精于察言观色,揣度人心,又精通人情世故,善于处事者,也会到衙门口毛遂自荐,或者被地方官主动招揽。
不管什么原因,官是官,吏是吏。泾渭分明。
这中间有着一条巨大的鸿沟,终其一生都无法逾越。
宋江,就是个例子。
在水浒开头,宋江负责接待那些押解生辰纲的官员,原本都骑在马上有说有笑。
但当那些官员听到宋江自报家门,只是一个县衙押司的时候。那些官员瞬间变了脸色,命人毫不客气的将宋江从马上叉了下来丢在地上,羞与他为伍。
如今,西门庆造反,对他们而言,就是个翻身的机会。
尽管谁也不敢保证西门庆一定能战胜朝廷的官军围剿,顺利的造反成功。
但,久居人下的他们,愿意为自己的前程堵上一把。
加之西门庆素有贤名,天下才子,江湖豪杰多有投奔,如果得到西门庆赏识,它不香么?
自然是香的……
酒宴散去,西门庆揉着发昏的脑袋,径直去了卧房。
一路策马奔腾,着实够累的,占床就睡了过去,直到鸡鸣四起,天光大亮。
最主要的,还是被漫天的叫骂声给吵的,城外数万人的叫骂,想不清醒都难。
“奶奶的!啥毛病!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君子动口不动手?”
西门庆咀嚼着金黄酥脆的油条,坐在城楼上嘟囔着。
两只耳朵里塞着布团子,还露出一截,随着他咀嚼油条引起的腮帮子颤动,在半空中摇摆。
周围的亲兵和锦衣卫军士们,想要又不敢笑,一个个憋红了脸蛋子。
“嘿嘿,首长,自打他们来到城外,每日必有一阵叫骂,俺们都习惯了,只当是泼妇骂街,不过,这帮混蛋没啥子文化,骂来骂去就那么几句,听多了也没劲!”
一个锦衣卫都统,和杨再兴勾肩搭背倚靠在城楼上,嘴里同样吃着油条,向西门庆解释道。
“嗯,他们骂,你们就忍得住?不还嘴?”
“呵呵,傻子才还嘴呢,大热天的,骂的嗓子冒烟儿,受罪的还是自己个儿……”
面对杨再兴的质问,那都统摇头晃脑抖着机灵。
“损sai~都麻溜儿的附耳过来,老子教你们一招!”
西门庆吃完手中油条,在杨再兴肩头抹了抹手上的油,在他哀怨的小眼神儿中,拍了拍手,朝近处一群都统总旗勾了勾手指。
众人一看西门庆有教诲,一个个笑出八颗牙齿,眼中冒出兴奋的贼光,齐齐竖起耳朵凑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