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将蔡汴等人在西门府上住了三天,每日习惯性的探查一次西门庆的伤势,最终也不见他醒来,无奈之下,只得垂头丧气的回京复命。
赵煦听到西门庆重伤,至今都昏迷不醒的消息,眉头拧成了一团,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而章惇主持的三司协同调查,也并没有什么结果。
当日战死的士兵尸体,都被东昌府暂时收殓,受伤未死的士兵,除了已经回京的,也都安排了救治。
半路杀出的黑衣人,查无踪影,最终也只不过在现场找到了几件辽人的发饰,然而他们留下的箭矢,全都是大宋禁军制式装备。
所有疑点都指向辽人,但有些人不这么想,比如曾布。
曾布调集了两千兵马,兵分十余路,在地方官的配合下,沿途打探那些黑衣人的踪迹,最终也一无所获,那些黑衣人就如同人间蒸发的一样,没人见过他们的模样和踪迹。
曾布大发雷霆,他原本想趁此机会将西门庆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让他无法翻身,同时,也打击下章惇一系的声势,另外就是动用全部力量,不遗余力的侵吞西门庆的产业。
失去这次大好机会,曾布很不甘心。
事实上,不仅仅是曾布,西门庆的富有,早已经让大多数的王公大臣们眼红不已了。
大家都想从西门庆这大锅里捞上一块肥肉,可是,他们也都在等,等第一个动手的人,等第一个动手的人动完手之后的结果……
谁都不傻,谁都知道西门庆深受皇帝引来,暗地里和章惇几个大佬走的也近。
至于他在军方的背景,反倒无人在意了。
章楶年迈,已经处于半归隐状态,西北的那些与西门庆交好的将领,从来没被朝廷大员们看在眼中。
大宋虽是以武立国,却并没有把武力当做立国之本,朝廷重文轻武,就连寻常百姓,都以当兵为耻,不知谁说出一句好男不当兵的话来,被天下人所认同。
或许这一切,从太祖皇帝杯酒释兵权开始,就已经注定。
“官家,如今整件事已经明了,这是辽人的诡计无疑了,西门庆果真是被冤枉的。”
章惇毫不犹豫,将自己的意见公之于众,气的曾布直翻白眼,他立刻跳了出来:
“官家,臣以为,章相此时便定论,怕是有些不妥吧?敢问章相,数百人全副武装潜伏于我大宋腹地,劫杀朝廷命官,最后却消失的无影无踪,若没有人暗中运作,怕是办不到吧?”
“哦?曾枢密的意思,莫非是我大宋真有人通敌叛国?窝藏辽人的杀手?不知曾枢密可有怀疑的对象和证据啊?”
章惇面带讥讽,反问道。
“证据是没有,但是可以查,试问章相,我大宋潜藏着这么一批战力强悍的他国杀手,你就不感到担忧么?他们行踪如此诡秘,谁知道这些人此时会不会已经潜入京城来?上回是想杀西门庆,若是下次他们想对我朝中同僚不利,又有谁能抵挡?我一个无关紧要的糟老头子,死了便死了。若是章章这般的国之柱石……唉…想想,都叫人后怕呀~”
曾布摆出一副担忧的神情,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嘲讽。
“曾布!你堂堂枢密使,掌管天下兵马调度,如今辽人的数百精锐潜入,是什么人放他们通的关?你竟然连他们的影子都找不到!想必你也看见了,那些杀手所持的兵器箭矢,可全是我大宋禁军的装配,是什么人给他们提供的兵器?不会是你吧?”
“许将!你血口喷人!你有何证据质疑老夫?官家!臣冤枉!”
曾布被许将不留情面的怼了一顿,怒吼一声觉得不合适,转而对赵煦跪了下去,大呼冤枉。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你们都是国之重臣,都是朕的爱卿。此时因一封书信而起,本来是你们一致决定让西门庆自证清白,如今怎么又开始互相猜疑了?这岂不正中耶律洪基下怀?
如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万万是有不得的。好了,此事,到此为止吧。”
赵煦揉了揉太阳穴,挥手让众人散去,在王贵的搀扶之下,回到了寝宫。
“官家,先喝药吧~”
王贵将准备好的汤药递上,赵煦一饮而尽,随即从小叠中拿出一块蜜饯含在嘴里。
“王贵,你说,西门庆是真伤了,还是装伤?那些黑衣人,会不会是他的安排?毕竟,锦衣卫还在他的手中,在朕想来,能够做到让皇城司和龙卫都查不到痕迹的,也只有他了。”
“官家,尽管锦衣卫中暗藏的几个龙卫已经被派到别处做了暗探,可他们内部消息还是有的,若真是西门侯爷所为,他们应该会听到些风声。”
赵煦突然发问,让王贵心中顿时一个激灵,他不是没怀疑过西门庆。只是西门庆中箭之时,他就在身边,亲眼所见,由不得他不信。
“那后宫可有异动?”
赵煦吃下蜜饯,又身手从托盘里拿出一块绿豆糕慢慢咀嚼着问道。
“回官家,没有,自打端王殿下回京,太妃那边一直没什么动作,就连一张纸条也未曾出去过。”
“如此说来,莫非真是曾布所为?”
“这……老奴不敢妄言。”
“应该不是,曾布怕是还没这个胆子,除非…上回对西门庆的刺杀,也有他的份儿。”
“…”
王贵没说话,心中却不住点头,必须有啊。
“禁军私售武器兵甲一事,查的如何了?”
“确有其事,据皇城司暗中查探,禁军各营,都有军士私售武器之事发生。通常他们会通过赌场,酒馆将那些兵器箭矢卖给黑市,换作赌资和酒钱。”
“荒唐!无耻!不可饶恕!兵器是士兵的手足性命,没了兵器,他们拿什么打仗?整日赌博酗酒,如何保家卫国?查!一查到底!无论何级军官,有一个算一个,严惩不贷,绝不姑息!咳咳咳,咳咳咳……”
赵煦一把将没吃完的绿豆糕砸在地上,怒不可遏,呼吸急促间,剧烈的咳了起来…
“官家!御医,去,传御医!”
王贵赶紧上前轻轻拍打赵煦的后背,口中招呼着门外的小黄门跑去喊御医。
“咳咳,不用了!朕是给绿豆糕呛的…以后,不要给朕上绿豆糕了~”
赵煦缓过劲儿来,拿了茶水喝了一口,涨红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刚才,朕说到哪儿了?”
“查,严惩不贷~”
“对,你去拟旨,让章惇主持,大理寺,御史台,刑部,兵部,枢密院,协同调查,将京师周边的禁军各营,逐个检查!一一核对花名册,除了私售武器兵甲之事,还要查有没有吃空饷一事。”
“老奴遵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