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凤路,渭州,种家军大营,甲士肃立,刀枪如林,旌旗招展,营帐错落有致。
一处偏帐帐之中,一个虎背熊腰,威猛高大的军官正在与几个瘦小军官谝闲船,此人浓眉大眼,腮帮子上遍布虬髯,明明二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却有三十多岁的模样。
其实,他身边那些军官并不瘦小,比起常人也算是魁梧有力,只是在他的反衬下,就显得弱不禁风了。
此人姓鲁,单名一个达字,乃是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种师道麾下的一个提辖官,深得种师道喜爱。
“鲁大哥,听说了吧?平夏城大捷,夏人又要认怂投降了~”
一个军官捏了个盐豆子丢进嘴里,大大咧咧的说道。
“咦~你个瓜皮,有啥好奇怪的?夏人认怂又不是头一回~哪回不是认怂之后没几年又特么卷土重来?”
“就是,他们就特么一滚刀肉~要不是上头不乐意,咱们就该一路杀到他们王城,将之一举覆灭,永绝后患。”
“得了吧,你以为北方的辽人会眼睁睁看着咱们大宋吞了西夏?”
“嘿,他们不乐意还能咋滴?要说打仗,咱们西北爷们儿怕过谁?”
“去去去,你们懂个甚?听说这回不一样,这回可是鄜延路信任的经略安抚使亲自出马的,这位大人好像叫西门啥的,据说年纪轻轻,武艺高强,还身怀仙法,能平地引雷,神鬼莫测啊~”
方才那军官一脸憧憬和唏嘘。
“呸!你个挫鸟,说甚鬼神之事,亏得你在军中厮杀数年,咱们弟兄哪一个手下没有数条人命?
要是有鬼神,为何不见那些西夏小鬼来找爷爷们报仇?要说这位鄜延路的帅爷武艺高强我还认了,要说他丫会仙法,老子可不信~”
鲁达抓了把盐豆子一股脑倒进嘴里,咀嚼的噼啪作响,一脸不屑的说道。
“不管你信与不信,反正人家这位帅爷一战灭了铁鹞子,还砍杀了四万余人,杀得夏人闻风丧胆,数万人齐齐跪地,甚至他们的小皇帝还吓尿了裤子~
试问,咱们大宋军方,还有谁能办到?”
那军官听鲁达不信,顿时脸红脖子粗的,不管旁人信不信,反正他是信了。
没别的,平夏城的章老帅差人给种帅送信了,那送信的斥候里,有一个恰好是他的同乡,俩人一个村子,是发小。
那人私底下将平夏城那惊天动地的一战,给他说了个七七八八,因此他深信不疑。
再看秦凤路这边的夏人,这几天明显安静了许多,悄悄摸摸的后退了三十里。
“嗨!你俩争个什么劲儿啊~咱们种相公不日就要去平夏城,咱们求求相公,带上咱们几个一起去看看不就行了~”
另一个军官笑呵呵的打断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俩人。
“嗯!好主意!老在这渭州大营,又许久不曾开打,没仗打,还不让饮酒,都淡出个鸟来了~此番一定的去平夏城大营看看!”
“是得去!听闻平夏城乃是西北六路第一军寨,雄踞天都山,坚不可摧,必须得去见识一番!”
“那还等什么!咱们这就去求种相公~”
鲁达一拍大腿,起身就往外走,其他几人也连忙跟上。一行人脚下生风,直奔种师道的大帐而去。
西门庆今天很开心~
可以说,今天是他来到大宋之后最开心的一天,木有之一。远比遇到赵佶,遇到李清照,被李师师睡,都要开心。
因为,京师前来传旨的太监到了,不仅带来了众将的封赏,还带了数十麻袋新鲜的韭菜。
但是,这都不足以成为他喜出望外的理由。
他最开心的是,不是封侯,不是晋升枢密副使,也不是童贯给家里捎信带来的韭菜。而是大太监王贵差那传旨太监带给自己的一个精致的木盒子。
木盒子不大,只有人脑袋大小。
打开盒子之后,里头放着两个圆溜溜,拳头大小,土黄色的物事儿。
看着这俩可爱诱人的小东西,西门庆双眼放光,眼神中隐隐走着泪花闪烁。托着盒子的双手都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这番模样,让站在一旁的众人神情严肃,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口,他们都认为是西门庆家里出了什么天大的事,还不是好事。
要不然,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一向云淡风轻的西门大帅不可能是这般表现。
章楶作为长辈,又是最西北六路最高长官,此时此刻是最有资格关心西门庆的人了。
“贤侄啊~可是家中出了什么大事么?有何委屈,你且慢慢讲来,若是朝堂之间有谁欺你辱你,老夫拼了老命也要替你出头做主~”
“就是就是,惹西门大帅,得先问问我们西北禁军答不答应!”
“就是,我们不答应!”
郭成,姚古二人走出人群,高声喝道,其余的将领也是一个个握紧拳头,跟着喊了起来。
这一个小小的举动,恰恰反应了西门庆在西北军中的人缘儿和他在众将心中的分量~
也反应出了西北汉子们的义气和血性。
然而,西门庆的反应,却让他们一脸懵逼,最大的反应是什么?
是没有任何反应~
西门庆根本就没听他们在说什么,犹自盯着盒子中那家圆滚滚的物事儿,目不转睛,其他人却一脸茫然。
这俩东西,正是后世人们的家常菜,土豆~
这就是上回福庆公主中毒身亡之后,西门庆托付王贵派龙卫各处察探的土豆,是他朝思暮想的土豆,足矣填饱大宋百姓的肚子,改变整个大宋命运走向神物。
“嚯嚯嚯嚯嚯~
哈哈哈哈~
嚯哈哈哈哈嗝~”
在众人狐疑的大眼瞪小眼的时候,西门庆突兀的发出了一连串癫狂浮夸的大笑~把众人吓得一机灵~
这……西门大帅,西门侯爷,该不会是疯魔了吧?
哎~到底年轻啊,要么说年少成名不是啥好事儿,这不,刚被封侯就疯魔了,可惜了儿了~哎…多好一人呐…
人群里的杨再兴都快哭了…西门庆要有个好歹,他百死莫赎啊,如何还有脸面回去见锦衣卫中的兄弟们?
“哎?你们干啥这么看着我?”
西门庆笑完之后,猛然发现,周围安静的有些过分。
下意识的抬头看向自己身边簇拥着的众人…被吓了一跳。
章楶死死盯着自己,眼里闪烁着泪光,脸上出现一种莫名其妙的惋惜…
同样表情的有很多…其余的都是一脸担忧。
而杨再兴已经泪流满面,一脸的失魂落魄~
“贤侄~莫担心,咱们先治病~”
章楶擦拭着眼角,一脸悲伤~
病?啥病?谁病了?
这是要干啥?发生了什么?
看着众人的表情,西门庆心里发怵~这种情况任谁都会发怵吧…
“怎么了这是?杨再兴,哭个什么?刚才大伙不还好好的么?你给老子说说,究竟怎么了?”
看到没人回答自己的话,再看看杨再兴,西门庆眉头一皱,严肃的问道~
“呜…首长,您还认识我么?呜呜……”
杨再兴一个大老爷们,哭的像个孩子,不过,说话的时候,眼里恢复了一些往日的神采,还隐隐有些难掩的兴奋和希冀。
“去你大爷的,你化成灰老子也认得!”
这都哪跟哪啊?莫名其妙!
“哈哈哈哈!侯爷没事儿,侯爷没事儿!”
韩圭率先拍掌笑了起来,众人微微一愣,眼神里充满了喜悦~
“我当然没事,不过我看诸位,很有问题啊!”
西门庆皱着眉头,语重心长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