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侄啊~今年多大来着?”
章楶的帅帐里,西门庆俩人在暖榻之上对面而坐,中间是一张茶几,茶几上摆着一套耀州窑产的青瓷茶具。
这是西门庆前些日子嘱托杨再兴特意到耀州采购的。
“章伯伯,小侄今年十九~”
西门庆十分委屈的回答道,按理说,长辈问个年龄,远不至于委屈。
但如果同一个长辈问上数十次,就不一样了。
若说这个长辈有健忘症或者老年痴呆,那也就罢了。关键章楶老当益壮,能吃能喝,如今,还学会了西门庆交给他的太极拳。
每天早晚就会在自己的帐外打上半个时辰,红光满面。
“啊~十九~眨眼就弱冠啦~婚事可有着落了嘛?”
“有了!是礼部员外郎李大人家的长女。”
西门庆又是一阵心塞,可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因为这个问题,章楶同样问过了数十次。
“唔~可惜啦,老夫记得老夫族内有不少年轻貌美的女子尚未出阁,本想着给你物色物色。不过,也无妨,男人嘛,三妻四妾也正常。
你纳妾之时,老夫为你做主,老夫族内的女娃娃,任凭你挑~”
“……!咳咳~小侄谢过伯伯~”
“哈哈哈~调皮~”
“……!”
“咳~伯伯,喝茶!”
“嗯!好~你这茶虽然寡淡,不过,喝起来倒也颇对老夫口味~不过,稍微放些葱姜和盐巴,更有感觉,还等抵挡风寒~”
“额~伯伯,小侄幼年之时,便被仙师调教,多年来耳濡目染,习惯了仙师的生活方式。他老人家说,喝茶,就得原汁原味,若是刻意添加佐料,便破坏了茶的本质,如此落了下乘。”
西门庆一本正经的回答道,他也见过,也唱过传统的喝法,将茶叶和葱姜混合,加入盐巴同煮,那葱姜味儿浓郁的茶汤,他实在是喝不惯。
至于如今盛行的抹茶喝法,他也喝不惯。磨碎的茶叶沫,放在碗里用水一冲,那个小竹刷微微一搅拌,捧起来便喝。
关键是,如今的小石墨,无论如何也研磨不出后世机器研磨那么细腻。
茶水喝起来,就像一罐茶叶喝到见底,留下的那些碎沫一样。苦涩不说,还不够美丽清澈。
都说生活需要仪式感,可保持适当仪式感的同时,也得有滋有味不是?
就像现代人,一味追求仪式感,开始打着复古的名义折腾些五花八门的,说起来高大上,处处蕴涵哲理的东西,吃起来,并不好吃,用起来,也不太顺手。
“唔~你师父,那是高人,自然是和我等凡夫俗子不同。不过,若没有他老人家,也没有谁能调教出似你这般妖孽~
只不过,你的讲话方式,生活习惯,到了这尘世之中,不免显得格格不入了些。嗯,倒也影响不大~
老夫真想有幸结识一下你这位仙师啊~若能与他秉烛夜谈,开怀畅饮,老夫此生无憾矣~”
章楶端起盏中茶水,呲溜呲溜分三口饮尽,幽幽说道。
“呵呵,若是小侄下回得见仙师,一定会对他老人家提起的。”
西门庆只能这么说了,因为他的师傅,在一千年后已经离世,可理论上讲,待章楶去世,那也得在阴间等上千年,俩老头子才能相聚。
可若是过了奈何桥,饮了孟婆汤,谁有记得几世轮回的红尘种种?
所以,章楶这个愿望,今生来世,都是注定无法实现的~
“报~~~”
就在俩人正聊的开心之际,大帐外头传来了军士的大喊。
“进来!”
“启禀大帅!京师章相公传来六百里加急!”
“噢?快呈上来!”
听了章楶吩咐,那身上插着小旗的军士,起身上前,将手里的信函双手呈上,西门庆伸手接过,递给了章楶。
此时朝廷的信使,不管是军中亦或是朝堂,但凡是比较重要,比较紧急的信件通常都会加急传递。
加急件分为三百里,四百里,六百里,八百里,最快就是八百里了,再快就没了。
八百里加急,并不是说每天一定跑八百里远,而是用最快的马,最快的速度来传递,负责传信的人,吃饭的功夫都没有,每到一处驿站就换最快的马,然后全速去下一个驿站再换。就是为了保证胯下的马儿一直保持着最快的速度,昼夜不停。
这么算下来,一天,跑的路程,远不止八百里,基本上八百里加急,最快的速度,一天可以跑一千六百里左右。
很多时候,马没事,而送信的人却不行了,大部分下马之后,就得被人抬着走,然后的好生修养数十天,才能恢复完全。更有甚者,下马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而三加急信使,为了避免旅途中耽搁时间,往往会在身上绑一块儿旗子,旗子分为各种颜色。
三百里加急就是绿色,四百里加急是蓝色,六百里是紫色,八百里是红色。
有了这些旗子,驿站的人大老远看到,首先就会快速的将驿站里的快马牵出来准备好,再准备一碗茶水。
而沿途的哨卡守卫,远远看到,也会提前将哨卡打开,予以放行。
路上的行人,商队,远远看见就要避让,就像消防车和救护车一样,拉起警报,畅通无阻。
而一般的山贼盗匪看见旗子也不敢劫,一来这些信使身上不会有什么值钱东西,而来,这些信使携带的书信事关重大,他们劫了坏事,朝廷就会以雷霆万钧之势,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们铲除,就等于是捅了马蜂窝了。
“你且下去歇息吧!”
西门庆摆摆手,让那风尘仆仆的军士退去。
章楶伸手揭去信封上的火漆,将里头的信纸掏出,展开之后拿在眼前观瞧。
半晌没有说话,西门庆在一旁默默观察着章楶的脸色,无悲无喜,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西门庆也没问,就耐心的等章楶看信,估摸着是有事。
“唔~贤侄啊,你且看看~”
盏茶时间,章楶脸色郑重的将书信递给了西门庆,西门庆也不矫情,直接接在手中看了起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纸漂亮的书法,蝇头小楷,个个铁画银勾,力透纸背,气势不凡,干净利落,就和章敦的为人一样,锋芒毕露。
“贤侄!扒皮章所说,你怎么看?”
待的半晌,西门庆放下书信,章楶抚须问道。
“等!”
西门庆微一沉吟,果断坚决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