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日上三竿,西门庆备好了礼物,带着管家钱罐一起,朝章敦府上而去,章敦的相府和端王府在一条街上,西门庆可谓是熟门熟路。其实赵煦封赏给西门庆的威武伯府,距离章敦的相府也是极近的。只是西门庆在现在的宅子里住习惯了,至今也不想搬过去,嫌麻烦。
按照他的想法就是,万一自己再升个侯爵,公爵甚至王爵什么的,岂不是每次都要搬家?还不如一步到位~然后狠狠佩服了一下自己的无耻~
章敦的相府,规格比端王府要小上一些,不过和西门庆的宅子比起来,却大了许多,西门庆知道章敦也是个比较廉洁的人,所以准备的礼物中并没有金银这些俗物,只是装了半头肥猪,几条腊肉,狠了狠心有从菜棚里拔了几把蒜苗,薅了几把小葱~
到了相府,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门庭若市,亦没有张灯结彩~如果不是看到门口站着昨日去家中送请帖的相府管家,他还以为来错了地方~
“伯爷到啦?小老儿在此恭候多时啦!”
“章大叔,我是不是来早了?”
“不早不早,我家相爷等候多时了~我家相爷向来反对铺张浪费,所以每逢生辰,不过邀上几位好友,在家中吃顿饭罢了~伯爷请~”
相府的几个家丁上前帮忙把西门庆带来的礼物抬了进去,西门庆则是跟随着老管家一路来到正堂。
一进门就看到章敦和副相中书侍郎许将二人坐在主位上,两旁还坐着两位官员,其中一个他认识,正是蔡京之弟,尚书左丞蔡卞,另一位年龄也是六十来岁,却是没有见过的,由于众人都是身着便装,他完全看不住此人的级别。
“下官西门庆拜见章相公,拜见许相公,蔡相公~拜见这位大人~祝章相公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哦?西门贤侄来啦?快快入座!就等你了~”章敦看到西门庆到来,和蔼的说道。许将,蔡卞以及那位气度不凡的小老头儿也是笑着对西门庆颔首示意,西门庆也不客气,在众人下首一张椅子上就坐了下来。
“西门贤侄,我来给你引荐一下,这位便是北京大名府的知府韩忠彦,韩大人。”
“哎呀!原来是韩大人,下官这厢有礼了!”
“哈哈,西门贤侄,老夫托大,也随他们叫你一声贤侄!老夫远在北京,可对贤侄之名也是早有耳闻呐~今日一见,果真是青年俊杰~真乃我大宋之栋梁啊!”
“韩伯伯过奖了!”
西门庆表面平静,其实心中惊讶~原来这就是韩琦之子韩忠彦了,北京大名府的知府,堂堂三品大员。
说到这就不得不再次提及宋代官阶划分的复杂和多样性,单拿知府来说,三品到五品都有,同是知府,官员的级别得按照州府的性质来判定,节度州的知府是三品,防御州和团练州的知府是四品,军事州的知府是五品。
而北京大名府,属于宋代四座都城之一,更是有着控呃河朔,北方锁钥之势,是东京汴梁的北大门,控制着黄河以北的门户,级别相当于节度州,所以,这韩忠彦是正儿八经的三品大员。
北京并不是后世的北京城,而是河北的大名县,在此时与东京开封府,西京河南府(洛阳),南京应天府(商丘)并称四大都城,除开封府外,其余三个皆是陪都。
“章相公,今日乃是您的寿诞,为何......”
“哈哈哈,贤侄,你叫师朴为韩伯伯,为何还叫老夫相公啊?这对老夫可是不公啊!老夫不喜热闹,所以每逢生辰,只约上几位志同道合的好友,小聚一番~到了我们这把年纪,可是聚一次少一次哟~”
“章伯伯说笑了,您修养有方,身体康健,可一点也不显老,活到百岁,也并非难事~”西门庆敏感的从章敦话里听出了重点所在,志同道合~意思很明显,今日他邀请的都是自己人,这是摆明在拉拢自己啊~呵呵哒,只能装作听不懂~
“哈哈哈哈,就你会说~”
“哎?西门贤侄,今日子厚寿诞,你可曾带来什么礼物啊?”一旁的蔡卞打趣道。
“小侄想来,章伯伯一向刚正不阿,廉洁奉公,小侄未敢带那些铜臭之物,只带了半头肥猪,几条腊肉,几把自己耕种的新鲜蒜苗和小葱,想亲自下厨,为章伯伯和几位伯伯做几道菜~上不得台面,让蔡伯伯见笑了~”
“哈哈哈,贤侄有心了,你的礼物甚和老夫心意啊~老夫听闻,你对美食一道,颇有研究,今日正好尝尝你的手艺~你们三个老家伙,今日可是占我的光咯~”章敦听得西门庆一番乖巧的言语,心中不禁感到畅快,不禁出言调侃几位老友。
“西门贤侄,如今你的书法,可是位列我大宋五大家之列啊~且一字难求,前几日,你那不收礼贴,可是被人以两千贯的高价收藏。今日子厚寿诞,你何不写上一副给子厚祝寿啊?老夫看来,今日你这番,我们要吃,你这字啊,我们也要看的~你们说是也不是?哈哈哈哈”
“恭敬不如从命~今日蔡伯伯再此,小侄写来,正好也请蔡伯伯指点~”
历史上一度对被动的书法四大家中的蔡到底是蔡京还是蔡卞争论不休,西门庆亲也是最近才明白,原来这四大家说的不是四个人,而是五个人,这蔡指的正是蔡京和蔡卞兄弟。
其实,苏黄米蔡排名应该是倒着排才对,只不过人们说顺口了,刚开始这四大家并没有分先后之意,可历史上有这么一个典故,就是蔡京曾经问米芾:
“当今世上谁的书法最好啊?”
心高气傲的米芾回答道:“自然是你和蔡卞。”
蔡京又问:“那再往下是谁呢?”
米芾答道:“自然便是我~”
由此可见一斑,至于后世之人临摹帖子最多的便是黄庭坚和米芾,原因就是四大家之中,他二人传世的作品最多罢了。
众人没有离座,章敦叫人拿来了笔墨纸砚,就在堂前的案几上铺开,西门庆也不客气,提笔想也不想便把刚才进屋时说的贺词写了上去~
“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没有丝毫停顿,一气呵成,一手纤细高挑,铁画银钩,极具艺术特色和观赏性的瘦金体跃然于纸上~
“好!好字!好句!”
“贤侄这大家之名,果然是实至名归啊!”
“嗯,西门贤侄这书法,不似古往今来任何一家,另辟蹊径,老夫佩服~”
“未及弱冠,便有如此成就,老夫汗颜呐~~~子厚啊,据我所知,如今西门贤侄的字帖,流传在外的不过三幅,一副在陛下的御书房,一副在端王府,一副便是前几日那副不收礼贴,你这幅是第四幅~老夫羡慕哇~贤侄,再过两月,老夫过寿之时,你也要送我一副才是啊~”韩忠彦笑道。
“韩伯伯放心,此事,小事一桩尔~”
四个老头儿,围着字帖看了又看,由衷的赞叹着~
和几个老头子聊了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西门庆就自告奋勇的去厨房下厨去了,相府早已准备好了丰盛的饭菜,西门庆只是做了一道蒜苗炒腊肉和一道回锅肉而已。
结局就是,其他的菜没怎么动,唯独这两盘吃了个干干净净~看着几个满嘴流油,不顾形象的看着他一言不发的老家伙,西门庆就肉疼的答应,回头让人给每家送上几条腊肉,再送上几把蒜苗,这才罢休。
西门庆后悔死了,早知道自己还是送钱的好,非要显摆什么腊肉蒜苗,这下可亏大了,老子的菜哟~~~
“子厚啊,如今西北战事,如何了?”不知为何,饭吃到最后,韩忠彦把话题一转,突然说起了西北的战事。
“据我得到的最新战报,如今战线已经推进至天都山,衡山一带,自平夏城大捷之后,我大宋屡战屡胜,打的西夏节节败退啊。”章敦说完,得意的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不愧是章楶章质夫,果然是深谋远虑,统帅有方啊~”
“那是自然,质夫制军,一向严明,且善谋略,不善言谈,却是个办实事之人,他一向克忠职守,从不谎报军功。元佑七年,西夏太后梁氏集结数十万兵力进犯木波镇,质夫仅以数万人拒之,借地形之便,略施计谋,便让数十万西夏人死伤无数,大败而回,那梁太后也差点被活捉。”
“元佑八年,西夏再次陈兵十万来犯,质夫令折可适率六千骑兵深入西夏境内,于尾丁,高领大破夏军,遂攻取宥州,于长城岭再次大败夏军。”
“绍圣三年,夏崇宗李乾顺率五十万人亲征,攻克我金明寨,占据衡横山,并河为寨,四处袭扰我秦晋二路诸寨,我大宋出兵,夺取葭芦寨。九月,梁太后遣使诈降,质夫命折可适,钟传带兵接应,遂被夏军包围,我大宋儿郎力克夏军,全师而退。”
“去年我大宋在葭芦寨筑城,夏军围困六日,最终被窝大宋斩首两千余,大败而回,同时在绥德,麟州大败夏军一十三万,收复克戎寨,修筑平戎寨,开光堡,呈三角之势,以拒夏军。”
“今年初又收复米脂寨,修筑殄羌寨、威羌寨、临夏寨、平羌寨、神泉寨。横山寨、宁羌寨、通塞堡等城寨五十余处,熙河军、泾源军进据天都,会州,穿越天都山,接连平夏城,占据夏境幅员千里膏腴之地,秦州纳入我大宋腹地,千里之地,首尾相连,固若金汤。”
“哈哈哈哈,如今西北军威,已然开我大宋立国以来只先河,质夫之战功,当属我大宋第一~照此下去,不出三年,西夏全境,必将重回我大宋之手~来来来,满饮此杯~为质夫贺,为陛下贺,为大宋贺!”韩忠彦大笑举杯。
“师朴,如果真如你所说这般容易,那便再好不过了~你莫要忘了北方的辽国,它和西夏乃是姻亲,怎能坐视西夏覆灭,又岂能容我大宋一家独大?如今辽国君主已给我朝连下三道调停的的书信,要求我大宋把占据的西夏国土归还,双方和解。如今朝堂之上分为主战主和的两派,陛下也是犹豫不决。想要一举灭夏,难呐~”一直沉默寡言的许将,此时开口了,一语中的,像是一盆冷水,把韩忠彦如火的激情亢奋给浇灭了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