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已经很是寒冷了。李菱叶身上是薄薄的纱衣,被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挖出来,冷风一吹,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快被冻僵了。
“既然是太后娘娘有请,总要容我换身衣服!”她此刻在太子宫中的宫人们的帮助下,已经勉强摆脱了那两个太监的控制。
手忙脚乱地穿上了外面的大衣裳,她还有些惊魂未定。
那两个被周太后带过来的太监向来很会见风使舵。
之前他们见这边没有多少人把守,听了太后必须尽快控制人的命令,就带了人过来横冲直撞。
此刻,见太子居然亲自带了人回来,又特意把他们这些人围了起来。
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他们立马换了一副面孔:“那是,那是!刚才都是奴才们失礼了!失礼了!”
全都一下子跪在满面怒容的太子身边:“求殿下饶命!奴才也是迫不得已!太后娘娘的旨意,奴才不敢不遵!”
太子怒斥道:“怎么,太后娘娘的旨意你们不敢违背,却敢这样不敬孤的妻子?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孤这个太子?”
这话说出来,让那两个为首的太监顿时吓得战战兢兢。
太子是未来的天子,太子妃就是皇后。他们此刻的行径,确实是大不敬的罪过。
“奴才不敢,不敢!”那两个太监跪在那里,磕头如捣蒜。
“给我拖出去,杖毙!”太子的声音绝情又冷硬。
敢于直接杖毙周太后身边的人,太子这是和周太后直接对上了。
他带过来的人自然都是他的心腹。对于他的命令,没有人提出任何异议。
“是!”很快就有人出手,把那两个听了太子的命令吓瘫的太监拖了出去。
“太子殿下!”李菱叶突然开口了:“这两位公公毕竟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您这样直接杖毙了他们,恐怕太后娘娘那里,不好交代吧?”
“嘶……”她的话音未落,就可以听见一阵明显的抽气声。
这位新出炉的太子妃殿下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啊?
自己刚刚都差点被周太后的人抓走,居然一转脸就又开始为太后娘娘身边的人说好话了。
这个做派,不像是那个名满京城的芍药会做出来的事情吧?
在众人满腹狐疑的眼光里,李菱叶也察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了。
然后又连忙说道:“太子殿下,妾身的意思是,他们虽然是犯了大不敬之罪,然而罪不至死。不如,您放他们一马?不要杖毙吧?”
太子已经被她的愚蠢和做作弄的反胃了。
冷冷的看着她,只一眼,就令李菱叶心惊不已。
“什么时候,孤做的论断,需要旁人来指手画脚?”他冷冷道。
然后,再不看李菱叶一眼,便对众人道:“怎么,你们都没有事情要做么?还不快去做事!”
众人这时真正看出来了,太子确实并不待见这位太子妃。关于太子和太子妃不睦的传闻,不是空穴来风。
而迫于太子的威势,他们无人敢多嘴多舌。全都低头去做事了。
而李菱叶,被太子当众下了面子,心里自然是委屈不已。此刻,看着无心安慰自己的太子,她也唯有用哭泣来给自己找台阶下了。
听见她的哭声,太子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便甩给了她一个背影,往书房去了。
今晚的事情事关重大,他不得不全力应付。只是,为了保护芍药,他不得不到李菱叶这里来虚以逶迤。
结果他还真的是做对了,果然,周太后就对李菱叶出手了。
他庆幸自己到的及时,不然,李菱叶落到了太后的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你们好好保护太子妃,务必保证她的安全。”在进书房的那一刻,他吩咐自己的暗卫。
那两个被他吩咐的暗卫很是有些一头雾水,明明太子对太子妃很不待见,却偏偏又要这样不遗余力地保护她。这件事,也太出乎意料了。
只是,太子的吩咐,他们自然不敢不遵。
“是,属下定然尽力!”他们很快就隐入了暗夜里。
而太子走后,李菱叶难堪不已,此刻,就算她哭,也没有人会来响应。
“外面冷,太子妃还是到屋子里坐一会儿吧!”总不可能都看着她这样难堪。
纪氏的人牢记纪氏之前的要维护好李家颜面的叮嘱,见李菱叶待在这里不是事,便上前安慰她。
这也是给她台阶下的意思。李菱叶若是个聪明的,就该知道搭着这个梯子下台,然后不要再在外面丢人现眼。
“我不要你管!我冷就冷,冷死了拉倒!”不知道为什么,一向隐忍又懂得时务的李菱叶,今晚突然发飙了。
她一直以来,都是过着小心翼翼,隐忍不发的日子。
之前是身为庶女的限制,她为了生存,为了活着,不得不隐藏起自己的真实情绪,努力讨好身边所有有利于她的人。
然后换到了芍药的身体,她还是不得不掩藏起自己的真实性情和喜好,必须扮演好芍药这个角色。可是,她明明不是芍药!她好想痛痛快快地做自己!
她想尽一切办法,好不容易才让纪氏接受了她的改变,却偏偏还是要被芍药屡屡打脸。
她最得意的时候,自然是掌握了李家管家大权的时候,纪氏无法约束她,芍药被她赶去了静音庵。那段时间,她要有多风光,就有多风光。
可是即便是这样,她也还是不得不受到刘氏的胁迫,周静蓉的轻蔑。
而现在,她终于如愿以偿,成为了太子妃。却没有得到自己本应得到的荣耀,一再被太子奚落,冷嘲热讽。
她觉得自己再也受不了这样压抑,痛苦的日子了。尤其是太子,作为她的心上人,一再地对她表现出无视和轻蔑,让她忍无可忍。
明明她目前,就是芍药的身份,就是太子妃的位份,太子为什么还是要这样对她?
她不要再那样憋屈地活着,她要好好的,让自己就只是自己!
去他的太子妃贤良淑德,去他的太子妃性情温柔大方!
她就是她,她就是太子妃!她李菱叶今后不再去顾虑任何事和人!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来指点我?”她有了这样的想法,对着那个一脸惊讶的宫女,语气就更加尖锐了。
看她发飙的样子,那个宫人除了自认倒霉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是,奴婢逾矩了!”她低头认错。
“阿嚏!”李菱叶的鼻子很不应景。她被冷风激得一身鸡皮疙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恐怕是着凉了。
“给我拿件披风过来!快!”她一边吩咐,一边不自觉的抱紧双臂。冷,是确实冷。
只是刚刚挤兑了关心她的宫人,她有些不好意思立刻就回房去。
虽然不知道李菱叶发脾气的底气是从哪里来的,不过她到底还是太子妃的身份。那些宫人还是要听她的话儿的。
大红猩猩毡的披风上了身,李菱叶感觉自己舒服了很多。
联想到今晚太后的动作,太子的光临,她的智商也终于开始上线了。
今晚,宫中必然有大事要发生了。这是她的第一个直觉。
太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之间,发生了不可调和的冲突。这是她此刻才得出的第二个结论。
而作为太子妃,她当然必须站在太子的那一边。
虽然太子不待见她,并且似乎已经看穿了她的身份。可是,想到周静蓉之前跟她说的,她和芍药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换回来的话,她心里是得意的。
太子再不待见她又怎么样?无论如何,她都是太子的太子妃!只要大伯父在首相的位置上坐一天,她这个太子妃的位置,估计就不会有人敢动!
芍药,以后将会受到相府庶女的出身的限制,即便今后太子登基,她也不可能登上后位!
当然,她要除掉芍药的计划,也不可能会实现了。因为,太子应该不会让她轻易得手的。而且,芍药也不再是那个容易被她算计的人了。
这些算盘,是她早就打好的。
而周静蓉之前对她的威胁,她现在觉得基本可以无视了。
太子都和太后公然撕破脸了。今后要么太子登基,那太后娘娘身后的周家,必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而且,太后党也必然会受到太子的有力限制。周静蓉,在后宫,就休想有什么地位可言。
至于揭破她和芍药两个人的身份之类的,她只要抵死不认,然后再说她诬陷造谣,那她就肯定是没有办法的!毕竟,这么诡异的事情,不是人人都会相信的。
周太后会赢的可能性,此刻在她眼里是约等于零的。毕竟,周太后属于深宫妇人,她觉得周太后不可能可以除掉太子。
有了这样的打算,李菱叶披着大披风,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专心想着今后怎么好好的做自己的太子妃。
却说芍药这边,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芍药无论如何都无法安眠。
外面隐隐约约的人声,也让她知道,今夜注定不是一个太平的晚上。
“姑娘,您还没有睡着?要不要喝点水?”再听到芍药又一次翻身的声音以后,素琴小声问道。
“嗯,睡不着。听起来,那声音,好像是从主院传来的?”芍药皱了皱眉,不知道太子此刻怎么样了。
“嗯,好像是的。还有人在叫,在哭。”素琴竖起耳朵,仔细地分辨着。
“我们要不要让人去瞧瞧?”她忍不住问道。
“算了。太子殿下反复交待,让我们不要出去,明哲保身。我们还是不要去添乱了。”芍药接过素琴给她倒的温水,轻轻抿了一口。
太子既然吩咐了,自有他的道理,她还是不要给他添乱了,徒然让他分心,到时候坏了他的计划。
“嗯。那姑娘我们继续。”素琴情知芍药其实也睡不着的,不过还是吹熄了灯。
朦朦胧胧间,一股寒意侵入。芍药很不舒服地裹紧了被子,却突然发现触手冰凉。
“素琴,素琴!”她忍不住大声唤道,整个人也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你终于醒了!”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不是梁王世子穆云志还有谁?
“你怎么在这里?”芍药在问了之后,便反应过来,梁王父子攻进了宫了!
太子定然有危险了!她忍不住大惊失色。
“你那么聪明,当然应该猜得到!你说,我是该叫你芍药呢,还菱叶好呢?”穆云志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子。
看着她脸上因为睡眠而有些晕红的肌肤,忍不住就要伸手去触碰。
芍药一扭头,躲开了他的手。被子里,捏紧了一个纸包的手,悄悄地放到了背后。
“怎么不说话?很奇怪我怎么会知道的,对吧?”穆云志一手捏住了芍药的下巴,把她的头抬了起来,看向她灿若星辰的眼睛。
“背后算计我们李家的,原来是你!”芍药愤愤说道。
“不对,不光光是我,还有你的好闺蜜,和你的堂妹!”穆云志得意地笑着。
“是你把她们都当做了好人,我才能够有机会下手啊!为了把你和李菱叶互换,我可是废了不少功夫呢!”他说着,脸上露出一丝不屑:“我就想不通了,穆远征有什么好的?值得你那样对他?你看,他还蠢的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呢!巴巴地带着人去了李菱叶身边,这是在糊弄我还是糊弄他自己?”
芍药不理他,只是背后的手,轻轻地动作。终于,她拆开了那个纸包,捏出了一小撮药粉。
“你跟我走,我保证不会伤害你,也不会对付你们家。只要你父亲明天在朝堂之上,站在我父王那一边,我可以保证,你今后,有的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他说到这里,又低头向芍药凑了过来,芍药几乎可以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她微微侧了侧头,避开了他。
机会只有一次,一定要抓紧这一次机会。她装作不经意地一抬手,手中的那一撮粉末,迅速弹向穆云志的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