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四章王阳明的遗产二
当然了,朱厚煌并不知道这些。
不过,在他看完之后,忍不住心『潮』澎湃,跪在地面上,重重的磕了几个头,说道:“孤的一生功业,恐怕也比不上王师这一书。”
王阳明没有力气搀扶朱厚煌,听了朱厚煌这一说,轻轻一笑说道:“殿下,是在说自己吗?臣不过是代殿下立言而已。如果殿下真的感激臣,就强殿下答应臣一件事情。”
此刻薛神医已经将朱厚煌扶起来了,朱厚煌说道:“先生请说,孤无不答应。”
王阳明微微一顿,薛神医立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立即带着王安亿离开了这里,将房间留给了王阳明与朱厚煌两个人。
王阳明说道:“臣微有尺寸之功,殿下就裂土分茅,臣实在有愧。”
朱厚煌说道:“无先生,就无东雍的现在,先生不用多言,这封赏先生能受得住,孤觉得以先生之公区区,公爵如何能够,孤决议封先生为王。世袭罔顾。”
王阳明说道:“殿下如果爱护臣,就不要让臣断子绝孙。还请殿下收回成命。”王阳明挣扎的向起身。
朱厚煌连忙按住他,说道:“好,孤不封王,不过孤会令新建伯一脉,与国同休。先生爱子与小女年纪相仿,孤会令先生爱子尚公主。东雍有朱氏一日,就有王氏一日。”
朱厚煌以为王阳明放不下子嗣,毕竟王阳明的孩子还小,说没有了就没有了,他岂不是要绝嗣吗?
朱厚煌所言都是为了安他的心。
朱厚煌不知不觉之间,已经与大明人同化的差不多了,否认也不会脱口就将自己的女儿的婚事托付出去。
朱厚煌越这样说,王阳明越觉得过意不去,他强忍着说道:“殿下在东雍自立一国,所想所为,无人能抗,臣请殿下答应臣,不要起兵靖难。”
朱厚煌的脸『色』微微一僵,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王阳明奋起勇气说道:“殿下,名为继承,实为开创,在雍国之内,权威无人能敌,而大明因袭百余年,其中干系盘根错节,即便是殿下成为一国之君,又能有什么用啊?殿下不过是困居九重,政令不出北京而已。殿下一世英雄,必不受困于此,如此殿下一生恐怕就要与百官斗法了,还能建何功立何业。而殿下的班底都在南洋,非从南洋带人回去不可,但是东雍根底浅薄之极,如一杯墨水倒入水缸之中,恐怕非但不能将水缸里面的水染黑,反而自己就消失不见了。东雍小而大明大,东雍入大明,臣恐东雍开国气象,不出十年就变得一塌糊涂,三五十年之后,与内地一般无二。这是殿下所想要的吗?”
朱厚煌虽然有些不相信王阳明的推测,但是细细听开来,却信了几分。
“殿下不是常说,要建立起一番不输于高祖皇帝的事业吗?殿下只需休养生息十年,东可纳东南数岛入版图,西可攻真腊,暹罗,为属国,以属国换封国之策,渐次削藩,数十年后,户口数百万,列省十余,封国近百,与大明分庭抗礼,也不为不可能。殿下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还有,殿下是雍国开国之主,不应该为后世定下规矩,殿下想分封宗室功臣于天下各地,好开疆扩土,虽然想法很好,但是殿下不得不面临一个问题,将来诸侯并起,各国混战。而能不能将这套体系维持下去。就看殿下留下的规矩如何了?如果殿下留下的规矩好,一两百年之内,这套体系还能维持,但是规矩如果坏了,如李世民,纵然李世民雄才大略,但是因为玄武门之变,让大唐朝廷皇位几乎没有几个不是通过政变完成的。还请殿下慎重。”
这一点,朱厚煌的确没有想过。但是现在一想,朱厚煌对北京那把椅子的渴望顿时减少了许多,他即便回去又如何,真得杀一个人头滚滚,如太祖成祖一样。这样劳心劳力还不得好,还不如在东雍另起炉灶的好。
朱厚煌知道,王阳明不希望大明与东雍之间兵戎相见。朱厚煌说道:“有些事情,并不是孤能决定的,比如这一件事情,只有紫禁城那一位可以决定。”
“臣知道,只是希望殿下不要主动兴兵,可以吗?”王阳明说道。
王阳明在临死之时一直有一件事情,心中不安,就是东雍与大明之间的冲突。
王阳明看不清楚大明与东雍之间如何发生战争的话,到底是谁胜,谁负,但是有一点可以却定的,那一定是生灵涂炭。
东雍有今天的规模,王阳明可以说费尽了心血。东雍是他毕生心血所在,他不想东雍有什么损伤,但是同时,大明又是父母之邦。他也不想大明再遭受战火之伤。
他甚至有些怨恨杨廷和,当初正德让雍王继位,他为什么反对,本来如果雍王继位的话,东雍两府归朝廷所有,大概会划给福建,也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事情了。
朱厚煌说道:“好,孤答应你,只有朝廷不主动发难,孤就与嘉靖相安无事。”
王阳明一听此言,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眼皮就有些疲惫了,朱厚煌见状了,立即喊道:“薛神医,薛神医。”
薛神医推门而进,立即来到了王阳明的身边,细细品脉,好一阵子才松了一口气。
朱厚煌见状也松了一口气,问道:“薛神医,王先生的病情如何?”
“一时半会没有大碍。”薛神医说道:“只是伤神太过,身体太虚弱,今后要缠绵病榻。”
朱厚煌心中暗道:“伤神太过,是为了什么?是这本格物论吗?”朱厚煌抓紧了这一本草稿,就好像是抓住一笔宝藏一样。
不过,对朱厚煌来说,这份草稿,要比宝藏还要宝贵。
朱厚煌不能在王阳明这边待太久,与徐爱等人见过面之后,就离开了。
一回到了南斗宫之中,先是召见朱裕,立即将格物论递给朱裕看。
朱裕一看,不想大起振奋之意,因为朱裕看来,这根本就是王阳明再给他正名。
朱厚煌说道:“朱先生,这个格物论就是东雍太学官方口径,除却格物论,心学之外,其他学说都只是旁门,今后东雍吏试都必须靠格物论。”
朱厚煌并不是心学门徒,但是东雍心学门徒不少,毕竟王阳明在吗?不看别的,只看王阳明心学也必须成为东雍的官学。
朱裕说道:“是。”
朱厚煌想了想说道:“找些人手,以格物论的思想为经纬,注解四书五经,今后四书五经的版本,就以此为正。”
“殿下所言的是正理。”朱裕说道:“只是太学之中,根本做不到啊。”
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拉过去注解经典的,至少是大儒水准吧,而到东雍大儒水准人,也就王阳明,已经他弟子之中有几个。
而现在都已经分配在东雍各个部门之中,根本抽调不出人手来。
“暂时先放放吧。”朱厚煌心中暗道:“反正都是百年大计,也不赶这一时半会的。”
朱厚煌打发了朱裕,想了想,又下了一道命令,任命杨慎接替王阳明为东雍丞相。并且晋升王阳明的爵位,为世袭罔顾的国公,封越国公,而杨慎也封了一个新都伯。来慢慢营造非有爵不得当丞相的潜规则。
杨慎终于走到了东雍最高层之中。东雍的王阳明时代,彻底结束了,朱厚煌一时间有一点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