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神龙门前的那头怪物被烈火缠身,挣扎一阵便没了动静,它身上的烈火将神龙门周圈照亮,神龙窟里也没有再窜出其他怪物。
隔着淡淡的烟雾,东边山脚出死一般的静,似乎正应了天一道长的那句话,长生堂的人并不打算率众来袭,而是选择静观其变。与长生堂一样,七大门派这边同样没有轻举妄动,不过我发现,天一道长和火心道人等人的脸色却是不怎么好看,所有人都望着神龙门那边皱眉不语。
罢中原朝我们招了招手,我和马千里扶着韩萧继续朝山顶走去。韩萧背后的毒液已被尽数清除掉,不过由于整张皮肉被削掉,不能有任何大动作,走路只能小心翼翼的走才不会牵动伤处。
走到半山腰处,山上迎面跑过来几名崆峒派的弟子,几人见到我们,连忙朝我们抱了一拳,一人对罢中原道:“拜见罢门主。”
这几人都是气喘吁吁的模样,像是从远处疾走而来,说话的这人更是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与罢中原匆匆打过招呼便要从我们身边跑过去。罢中原叫住了他,道:“怎么了?你们几人为何如此慌张?”
这人道:“回罢门主,西、南两边林中有一批可疑之人出现。”
什么?
我们都吃了一惊,罢中原道:“可看清是些什么人?”
这人道:“好像是魔教的伏兵,看样子人数有近千,潜在林中有好一阵了。罢门主,晚辈要将此事速速禀报与师傅,先行告辞了。”
说完,这几人又朝我们抱了一拳,便头也不回的从我们身边跑了过去。这时,蔡月茹道:“门主,西、南两边林中出现魔教之人,我等还要过去么?”
我皱了皱眉头。长生堂此次前来,不止是在人数上力压七大门派,难道还要将七大门派包围在此地吗?罢中原沉默片刻,道:“不必!吩咐门中弟子,今晚我们便在此山腰驻留,待得天明再另寻他路。”
罢中原是不想与长生堂有任何摩擦吧?不止如此,刚刚我们在天一道长和程富海那里时,他也是默不作声。在此地驻留也是对的,长生堂那边摸不清七大门派这边的动向和意图,定会小心翼翼加强戒备,况且长生堂的人已在寻我,只怕我们一群人还没走到林中便会遭到长生堂的人阻拦。
蔡月茹应了一声,招呼着玄铁门的弟子向一边走去。我和马千里架着韩萧走到一处扁平的黄石边,一名玄铁门的弟子将一块厚厚的兽皮毯铺在了黄石上面。
我将韩萧扶坐在兽皮毯上,韩萧苦笑一声,道:“顾兄弟,多谢你了。”
我笑了笑,道:“韩大哥,你背后的伤还疼吗?”
韩萧道:“不怎么疼了。”
马千里将背后的木箱取下放在一边,道:“哪里会不疼?长生堂的千蜂毒不可小觑,一滴足以毒死一头母牛。”
我们赶来此处时,苏卿尧将所有盛有鬼头草的木箱交到了玄铁门弟子的手上,我身后也背了一个木箱。取下木箱,我挨着韩萧坐下,我道:“马......前辈,千蜂毒比蜮毒还要厉害?”
马千里苦笑道:“顾少侠若是这般问我,我可答不上来。千蜂毒虽然毒辣,不过却是一种可解之毒。可是蜮毒之难缠......唉,若不是一年前我碰上你,我几乎要以为此生要以怪物之身活下去了。”
我心里也有点苦涩,不知该怎么去说,马千里能解开身上的蜮毒,说起来也是巧合。想到这里,我心中一片的感叹,不由得想到了自己体内的血液。我谄笑了笑,道:“马前辈,你是怎么中了那蜮毒的?那灵蛇之血怎么会变成蜮毒?”
马千里长长叹了口气,看着山下。我们此时是停在西边这座高山腰际,从我们这里往下看去可以看到整个山谷的样貌,从神龙门两边耸立的巨大石像,至东边长生堂驻扎之地和这边七大门派栖息的地方,都一览无余的尽入眼底。甚至我朝山谷南边望去,远远地可以看到一片幽亮的水潭。他道:“说起来,这件事情还是江兄惹出来的。”
“江顺?江前辈?”我不由得一怔,与韩萧面面相觑。
马千里缓缓点点头,道:“当年七大门派联手攻入神龙窟,长生堂的人为了守护灵蛇之血,在神龙窟和我们殊死较量,不过那一次七大门派来人甚多,长生堂终是不敌,封闭了神龙窟之后便逃离死亡沼泽。在我们退走之时,有几人取得了那灵蛇之血,江顺便就是其中一人。当年我与江顺的关系颇为不浅,便向他讨了一滴灵蛇之血。”
他话说到此处便没有再往下说,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我也自知说错了话,脸上不禁微微有些热。
程富海曾经告诉我,马千里在神龙窟里得到一滴灵蛇之血,可没说他这一滴灵蛇之血是从江顺手里讨来的。难怪一年前马千里在追查玄铁门的玄铁令之时会如此暴躁,那不仅仅只是因为我杀死了马千里的兄弟,这其中原来还与江顺有牵扯。可是,就连江顺也不知晓那灵蛇之血是蜮毒,否则也不会与少白道人一同服下灵蛇之血,铁兰也不会惨死。
我有点怆然。灵蛇之血在江湖上还牵扯到什么事情,我就无从知晓了,如果只是从江顺和马千里身上来看,神龙窟里的灵蛇之血的确酿成了惨剧。
韩萧挪动了下身体,喃喃道:“可那灵蛇血分明就是蜮毒。”
马千里道:“是的,神龙窟里的灵蛇血的确是蜮毒。但是此蜮毒和神龙窟外蜮体内的蜮毒不同,更加的顽劣。”
我抬头向远处望了望山谷南边的那一处水潭,整座山谷周围也仅仅只有那么一处水潭,幽蓝的夜空下,那水潭也被映的幽深,泛着点点的亮光。我指着那一处水潭,道:“马前辈,你们说的蜮就是生活在那片水潭当中么?”
马千里道:“正是那水潭,不过不知道那里现在还有没有蜮。”
我道:“为什么?”
他道:“如果清除蜮体内毒液的话,蜮可是一种难得的药材,死亡沼泽外的雾气散了三次,几乎每一次都会有不少人来捕捉蜮用做良药,到现在那里的蜮恐怕已经被人捉的差不多了。”
蜮的身体可以用做药材?我吃了一惊,道:“难道那些捕捉蜮的人不怕被蜮咬伤?”
马千里淡淡一笑,道:“若是换做是千万年前,没人敢招惹蜮,不过如今大为不同,历经千万年的岁月,蜮早已大变了模样,不仅体型变得很小,连毒性也淡化许多。离开了水潭,蜮的行动会变得迟缓,捕捉自是很容易,西域之人正求之不得,哪里还会怕?而且如今蜮的毒性变弱,也并非无药可解,门主曾说过,若以特殊的巫蛊之术治疗,未尝不可祛毒。”
我不禁有点好笑。他一脸的粗犷,说出的话却像是一个文士之言,跟他整个人一点也不配,听着有些别扭。但是他最后说的那些话,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就是拦下我镖车的陶清风。
陶清风与我们交手之时变成的那副怪样,我到现在都记得,他那副鬼样和马千里变成吸血蝙蝠的样子很像,但没有马千里变成吸血蝙蝠的样子丑陋。如果陶清风曾经来过死亡沼泽并且被蜮咬伤,那么他也一定中了蜮毒,按照马千里所说的如今蜮的毒性已变的衰弱,所以陶清风变成的那副鬼脸才没有像马千里那样凶恶吧?当然,这只是我心中的猜测,西域巫蛊之术斑杂诡异,说不定就像是杨冲所说的那样,陶清风是修炼了西域邪术才会变成那副模样也说不定。
这时,韩萧奇怪道:“神龙窟里灵蛇血的毒性顽劣......马前辈,莫不是神龙窟里那灵蛇并非灵蛇,而是一条活了很久的蜮?”
马千里摇摇头,道:“不是蜮,神龙窟里的是条真正的灵蛇,而且体型极大。”
我道:“前辈见过那灵蛇?”
他道:“不止是我见到过,七大门派之中有不少人都见到了。”接着他抬头看了看夜空,叹道:“那的确是一条活了千年的巨蛇,蛇虽然已死,但身上的血肉却保存的完好,丝毫不腐烂。当年若不是亲眼见到那条灵蛇,我们怎么敢贸然服食灵蛇之血,唉......”
我本来还想继续追问下去,但是听到他的叹息声,到嘴边的话又被我咽了回去。我也抬头看了看天,夜空静谧,繁星点点,不时地有流星划过。千年的灵蛇肉身不腐么?如今神龙窟里出现那样的怪物,怕是灵蛇肉身不腐也会被啃个稀巴烂了,否则那几只怪物就不会出来找尸体吃了。
想到这里,我低头看向山下的神龙门,神龙门前那只怪物早已变成一团焦炭,那根长枪还插在地上,石门缝隙处一片的宁静。也不知道神龙窟里有多少这样的怪物,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长生堂此次前来倒是扑了个空了,估计找到了灵蛇也只是找到一架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