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真的是隔代亲,对于太子,顾父倒没有当初对叶卓华那般苛责。
想了想,还是抬手让太子坐下。
而后转头,看向太子,“骄阳那丫头,怎没同你一起回来?”
太子微微叹息,“此事,是晚辈一人的主意。”
顾父一听这意思是,叶骄阳有可能还没点头,他上下打量,被雨淋的有些狼狈的太子,不由的说了句,“骄阳不点头,便是做的再多,也是无用。”
太子认同的点头,“可晚辈,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叶卓华已经让顾瑾过去了,必已然知道了此事,若是太子不做点什么让叶卓华撒气,或者接受,等着回宫后,给他塞几个女人,不管如何,太子是觉得,若是自己不干净了,总是配不上叶骄阳的。
所以,这才一路紧赶慢赶的往回走。
至于叶骄阳那边,太子其实是有把握的,只是两人到底没有正式的将事情说开,长辈面前,太子自不会耍那些小心思。
顾父微微皱眉,看上了太子的坦然的目光,随即收回了视线。
太子话说的透彻,就是将自己的小心思光明正大的放在桌面上,这种人,要么是真傻,要么就是,真的透彻。
从前,顾父自然看不上有太多弯弯道道的人,可瞧着叶卓华对顾夭夭这么多年了,一直未曾变过的感情,恍然间觉得,男人,还是有些心事的好。
若是太傻,累的会是女人。
这般一想,好像太子也比从前顺眼的了。
若是太子真有本事,后空空置,叶骄阳留在京城,再加上冯皇后知根知底的,肯定不会欺负叶骄阳,以长辈的目光来看,这婚事,即便没那么完美,可也不是,一无是处。
顾父心中百转千回,可面容平稳淡定,转头,瞧着太子眼下一片淤青,轻轻的咳嗽了一声,“这种事,总是要骄阳点头才成。”
太子随即反应过来,赶紧起身,“晚辈明白。”
顾父摆了摆手,天色也不早了,太子也一路辛劳,赶紧回宫歇息才是正事。
太子也没再推辞,便起身重新回到了雨里。
心里头总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了,感觉这腿不知为何有些软,出门的时候,险些摔倒。
还是下头的人眼疾手快的将人扶住,太子眼前觉得黑了一下,心道不妙,强撑着身子交代下去,自己夜入顾府的消息,不能让任何人知晓,便是皇后问起,也不能提。
刚交代完,便晕了过去。
他的身子是好,可再好的身子也不是钢铁铸城的,原本被顾瑾踹的身上有伤,又这么连夜的赶路,哪里受的住?
且太子一来,便淋了雨,在顾家已经是强撑着了。
下头的人赶紧将太子扶到了马车上,此刻已经到了宵禁的时辰了,在外头住客栈肯定不行。
只能在雨天里慢慢走着,等到清晨宫门大开,再进宫去。
只是下头的人,忍不住感叹一句,问世间情为何物?
让素来冷静的太子,都这般豁出命去?
到了宫门外,也只能候着,按照规矩宫门关上,除非是战乱急报,不然不能开门。
下头的人知道规矩,可是半夜里,太子又起了烧。
短短两月,太子这就起了两次烧了,再加上这次确实凶险,烫的人心里发慌,宫门不能打开,下头的人便想着法子,给宫里头送消息,意思是给碗药也成。
可此事到底让皇后知道了,自己儿子在外头起着烧,外头还下着这么大的雨,还什么宫规,就算天塌下来,皇后也顾不得了,立刻让人开了宫门,将太子迎进宫来。
太医赶紧过来,给医治。
看着出京的时候,太子还好好的,此刻瘦了一圈不说,脸色也憔悴的很,无力的躺在榻上,皇后不停的落泪,记忆中,从未见过这般毫无生气的太子。
心,总是慌的厉害。
也幸的太医说,身子无大碍,不过是伤了风寒。
只不过,太子脉搏低沉,怕是劳累过度所致,以后要注重歇息才是。
“劳累,如何能劳累了?”皇后一听不由的抬高了声音,而后冷冷的撇了一眼立在一旁伺候的人,“说,太子是如何累着的呢?”
下头的人得了太子的吩咐,皇后问只管跪着,便就不吱声。
皇后恼的站了起来,“你们骨头硬是吧,来人,将他们给本宫带下去,本宫瞧瞧,是你们的骨头硬,还是宫里的手段硬?”
皇帝看皇后正在气头上,只给下头的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掂量着点,肯定不能真的伤了东宫的人。
伸手将皇后揽在怀里,等着皇后心绪平稳了,皇帝才说道,“你该,相信咱们的儿子的。”
太子素来沉稳,能让他不管不顾的,大约只能是叶骄阳了。
这一点,她俩心里都有数。
皇后擦了擦眼角,“从前我怕他不懂得爱女子,如今我却怕了他了。”
原来不是不懂得爱,是爱,早入了骨髓。
自从知道太子的心思后,皇后都觉得无颜面对顾夭夭了,于旁人而言,她身处后位,又得圣心,可跟顾夭夭她们一比,这又算得了什么?
叶家,肯定不愿意将女儿嫁入后宫。
皇帝也曾说过,太子既然敢对叶骄阳动心思,后宫的事,怕是心中有数。
可他们知道,谈何容易?
皇帝微微的叹息,“人呀,想得到什么,哪里有不付出的?”
皇后靠在皇帝的身上,话,她都懂,可处事上又总不能冷静,看见自己儿子如此受苦,她都忍不住想要去求顾夭夭,让她点头同意骄阳和太子的事。
其实,这些日子想起来,太子对叶骄阳的心思,总是有迹可循,无论他找了多少借口,其实都是关于叶骄阳的。
他来同自己为玉姫公来要赏赐,却是要护着叶骄阳,不让叶骄阳受一定点的委屈。
还有那什么簪子,估摸是在打听,叶骄阳的踪迹。
大约男子生性便同女子不同,皇帝却表现的很是冷静,人是吃五谷的,生病本也就是常态,太医都说无碍了,那肯定是不会有事的。
再说太子这婚事,天下女子千万,他就非叶骄阳不可,那吃再多的苦也是他应该的。
至于空置后宫,能办成太子的幸事,办不成也怨不得旁人。
男子汉大丈夫,该就要,行事干脆利索。
虽说有皇帝开导,可皇后总还是忍不住,给顾夭夭送了消息。
顾夭夭听闻,太子晕倒的消息,惊了一跳,也没想旁的,总是怕出事,便拦着叶卓华没让叶卓华上早朝。
至于太子对叶骄阳的心思,下头的人肯定不会知道的。
叶卓华打了皇帝,自也不会传出去的。
大家就半夜开宫门的事,也争论了一番,有人自然是主张要按规矩办事,可是大部分人是觉得,太子是大佑未来的希望,且太子平日里处事稳重,若非情非得已,断然不会做出这般没有规矩的事来。
再则说,太子这是去外头查案劳累的,自该是的大佑的功臣。
不能因为太子的身份,而无视功臣。
看着下头人争论,却没有人去注意到,太子进京是什么时辰,城门是谁给打开的?或者,太子没按照规矩提前去进来了,那么进来之后又去了什么地方,为何会突然晕倒?
明明有处处疑点,却没人注意,说明他们真的心服于太子。
皇帝看见这一幕,心里其实也是沉甸甸的,众人这么在乎太子,若是太子提出将来后宫空置,下头的人又作何感想?
太子所想要走的路,困难重重。
可皇帝,到底还是没有告诉皇后,在皇后跟前,从容淡然的很。
让皇后相信,太子有能力处理好一切。
冯珩刚回京也才两日,听闻太子出事,赶紧进了宫。
来的时候,太子已经起来了,不过烧还没退,额头上还放了一块帕子,他靠在塌上,整个人看起来蔫的很,不过手里却还拿着一本折子。
“这都什么时候,你一日不看折子,大佑便不成了吗?”冯珩没好气的说了句。
莫要说,太子还不是皇帝,就算是,大佑也不可能这么容易便垮了。
太子哼了一声,“是我没有大佑不成。”不过,到底还是将折子,让下头的人搬了出去。
冯珩点了一下太子额头上的帕子,“一个大男人,这么讲究,娘们唧唧的。”
说完,一看太子变了脸色,赶紧转移了话题,“姑母不知道你下江南的时候,也起过烧吧?”
“不知晓。”太子说着,便拽了拽被子。
许是起了烧的缘由,身上总觉得冷,便是这盛夏都驱赶不走满身的冷意。
冯珩拍了拍心口的位置,“那便好。”
若是皇后知晓了路上的事,总怕自己都不能随便进宫了。
不过,冯珩正了正色,“你可想出了万全之策?我可听说了,我姨丈下手却是狠的。”
太子将身子盖好了,才看向冯珩,“尚未。”
话,倒是简单。
冯珩撇了撇嘴,“都这般样子了,还冲着我端架子。”而后突然笑了一声,拍了拍太子的肩膀,“不过你放心,你到底也算是我同佑娴的红娘,我自然会护着你的。”
这原本,便就是他同太子商量好的,彼此帮助,此刻冯珩却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且,更无半点感激之情,倒像是在炫耀。
太子没给冯珩送信,可周佑娴选择去寻冯珩,太子心中有数,这事十有八九是成了。
只是,面对冯珩的炫耀,太子确是一点都没有生气,甚至很是诚恳的说了句,“周姑娘素来好说话,想来他日,知晓你处处算计,也一样会,待你诚心。”
说完,太子又笑着说道,“且你也知道,我这人心眼一直不大。”
自己好也就罢了,若是自己不好,旁人也休想好过了。
他既然能撮合周佑娴与冯珩,想要破坏也不是什么难事。
冯珩有一种,搬起石头砸到自己脚的感觉,当下胯着脸,“你等着。”
想着,总有一日,他会求到自己跟前。
不过现在,还是要护着太子的。
只是心里头苦闷的很,同为叶骄阳的表哥,看看人家顾瑾,再看看自己的地位。
人比人,可真的是气死人了。
想着,自己一定要将周佑娴哄好了,等着他同周佑娴,真的是情比金坚的时候,他就不怕太子威胁了,到时候也端端表哥的架子。
叶卓华那边,既然有顾夭夭看着,想来也不会入宫的,便想着早点出宫去。
只是,从东宫出来后,不想,迎面便碰见了玉姫公主。
“见过公主殿下。”冯珩见了人,总是要见礼的,只是态度,却比任何时候还要冷淡。
玉姫公主眼眶有些红,她平日里是骄纵些,处理下头的人也不定都按规矩,其实,胡贵妃严苛,即便是玉姫公主不按照规矩办事,可其实说起来,也都算不得什么大事。
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没什么事,偏偏前些日子,内务府那边跟狗似乎的咬着自己不放。
胡月娘直接将玉姫公主禁了足,玉姫公主也是到后来才知道,原来,根本不是内务府的人有这样的胆子同自己作对,而是因为冯珩。
因为冯珩怕周佑娴吃醋,所以才针对自己。
没有什么,会比现在让人觉得心伤。
也是这两日,胡月娘听闻了冯周两家大人已经点头,好事将近了,才给玉姫公主解了禁,不过也不能出宫。
玉姫也知道,冯家都已经说定的事,她也无能为力,可却也不甘心。
太子回宫后,玉姫公主知道冯珩肯定要来的,果然,还是让她等到了。
玉姫公主定了定心思,“冯。”想说表哥的,可想起冯珩在东宫说的话,生生的将话咽了回去,“听闻,冯公子好事将近,可,可你知道,我心悦你。”
话,说的直白。
冯珩听后却笑了,手中的折扇轻轻的摇了摇,“喜欢在下的人多了去了,若我都要知晓,岂不是累死了?”
这,是对玉姫公主极大的羞辱,玉姫公主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可,可我是公主,岂能同旁人,同日而语?”
冯珩微微的挑眉,“公主,这是要同我,比家室?”
掌握实权的国舅府独子,岂能是一个庶出公主可比的?
玉姫公主身子一晃,让下头人扶着,才能强撑着站直了身子,“我,我哪里比不上周佑娴?”
她始终不明白,什么地方输了。
提起周佑娴,冯珩的脸色到底变了,“同她比,你不配!原是佑娴求情,我才给你条活路,不若,我有一千种法子,总能让人知道,什么叫卑微!”
东宫内,他已经将话说清楚了,且明眼人谁不知道,自己心里只有周佑娴。
你公主可以装糊涂,可以不要脸,可却不能给旁人制造困扰。
冯珩自问,自己没有忍着她的必要。
说完话,冯珩便转身离开。
“冯表哥!”玉姫公主急忙拉住冯珩的衣袖,“你,你就不能怜惜怜惜我吗?”
冯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子,突然用力,猛地甩了一下玉姫公主。
这一下,冯珩可是用了极大的力气的,玉姫公主没防备,直接倒在了地上。
“冯公子。”伺候的宫人脸色到底变了,不由厉声训斥。
毕竟,两位主子言语冲突也就算了,如今动了手性质总是不一样的。
冯珩却根本不在乎这些,只是低头看着被玉姫公主的抓过的袖子,上面有点点红色。
对于女子的妆容,冯珩虽算不上了解,可也想着法子给周佑娴去买那些东西,总是知道一二,指甲上的东西,自然不可能将颜色染在衣服上。
京城都知道,他与周佑娴好事将近,他急着出门,肯定是想要去周家。
即便是见不着周佑娴,能在周家露个脸也是好的。
可若是他不注意,穿着沾染上别的女子的衣服,去了周家。
让周家如何看?
“犯贱!”冯珩对女子,其实并不是多么苛待,更罔论恶言相向,上次因为周佑娴失了分寸,这次却是恼怒,一个女子,怎能不要脸到这般地步。
冯珩冷声说了句,“今日的事,连带这衣衫我都会交给姑母,此事,必要给冯家一个说法的!”
不是说你女子被占了便宜,便是受委屈。
男子,同样也在乎。
这般意思,便是一点脸面都不会给玉姫公主留的。
看着冯珩走的毫不留恋,玉姫公主到底顾不得形象,放声哭了起来。
冯珩说到做到,上了马车便将外衣脱下,让人给皇后送去。
无论如何,他是绝对不会让周佑娴有机会误会的。
皇后正忧心太子的事,听闻下头人禀报,便让人将玉姫公主唤来了,“玉姫,你父皇给你赐封号姫,便是让你恪守规矩,谨言慎行,可你现在所为,便是连寻常家的贵女都比不上!”
话,总是有些严厉。
得不到,便想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去毁旁人的姻缘?这是,与临安公主又有何异?
皇后对庶女们,素来和善,这还是头一次冲着下头公主发火,雨姫公主有些害怕的跪了下来,眼泪簌簌的直往下掉,“儿臣,儿臣也是情到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