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摩诃微微挑眉,不着急说话,而周确伸手撑着桌子想要站起来,不过在那之前,李荩忱先开口了:
“这是某初步的规划,至于能不能实施、什么时候实施,最后又会有怎样的结果,某心中尚且没有定数,不过相信大将军应该明白某的意思,到时候大将军和伯清互通消息,肯定可以配合好的。”
顿了一下,李荩忱根本不给周确插话的机会:“当然,某此次前往建康府,肯定也要向陛下面陈此计划,能够一举拿下敌人几处重镇,所需要把握的时机固然重要,但是作战所必须的钱粮、兵马和人员同样都是不可少的,这些都需要朝廷居中统筹配合,以及我们地方之间的相互联系和帮助。”
周确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李荩忱显然已经考虑到了自己可能会攻击的点,所以根本不打算给自己机会。至于他去面见陛下又会不会说这件事,周确就不得而知了。
和萧摩诃共事这么长时间,周确对于萧摩诃的性格和为人处世的方法很清楚。
萧摩诃是南陈的忠臣,也是一个传统而大胆的军人,一旦机会出现在他的面前,就算是没有朝廷旨意的允许,他也会直接动手。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萧摩诃从来都是这么做的,因为他忠诚于的是整个南陈的未来,而不是陛下或者朝廷可能会很久才能送来的旨意。只要对这个王朝是有利的,哪怕是这个旨意是反着的,他依旧会去做。
因此不管李荩忱是否告诉陈顼、陈顼又是否会答应,萧摩诃到时候只要觉得应该,就肯定会出手。
可是现在李荩忱已经把话一口咬定了,周确就算是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显然这个年轻小子在来的时候就已经料定了这一切,他不光考虑到了萧摩诃的态度,也同样没有忘记自己的态度。想到这里,周确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萧摩诃现在已经确定无疑是李荩忱的盟友了,不知道建康府之中的沈君高他们到时候又会如何选择?
不过至少周确心知肚明,沈君高、傅縡单打独斗根本不是李荩忱的对手,至于东宫之主陈叔宝······
周确就从来没有想过陈叔宝如何和李荩忱斗争,因为他很清楚这根本不是一个层次上的对手。
萧摩诃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李荩忱,一时间有些恍惚,他明白李荩忱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李荩忱的野心有多大。毕竟萧摩诃也不是傻子,李荩忱为了能够站住脚跟实际上已经锋芒毕露了,萧摩诃一步步走到今天可不真的只知道闷着脑袋向前冲。
但是萧摩诃同样清楚,与虎谋皮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现在想要打开眼前的困局,与虎谋皮是惟一的选择。
或许南陈在以后还有反制李荩忱的机会,但是如果现在让李荩忱和北周联手,那么南陈就是待宰的羔羊。
南陈的实力如何,李荩忱加上北周的势力又如何,萧摩诃心知肚明。甚至可以说就算是没有李荩忱,只要北周不发生内乱自己先内耗的干净,那么早晚有一天依靠其钱财、地域、人口和兵马将领上的优势照样可以击败南陈。
甚至萧摩诃可以悲观的说,如果不是之前吕梁之战吴明彻果断撤军,接下来李荩忱又明确的指出了荆州这个主攻方向,恐怕没有了主力、甚至连淮南都丢掉了的南陈,早就已经是北周嘴边的一块肉了,甚至就连北周内乱都只有在旁边看热闹并且静静等待着自己被胜利者之后一口吞下的份儿。
在别人看来荆州之战是南陈在向外征战、占据上风,但是知道双方底细的人都清楚,南陈之所以能够拿下江陵,主要还是打了当时的西梁一个措手不及,而之后如果不是李荩忱在巴蜀打的热闹,而北周主力又都在北面,恐怕江陵早就已经重新回到北周手中了。
所以江陵之战是南陈在挣扎着求生存,而不是开始对外扩张。
现在的南陈,甚至说二三十年后的南陈,只要不是奇迹发生,都很难弄拥有这样的实力。
不过现在李荩忱就把一种可能的奇迹带到了萧摩诃的面前。
所以哪怕是知道李荩忱同样不怀好意,甚至之后依旧少不了要刀兵相见,萧摩诃此时依旧愿意相信李荩忱。
“世忠可以放心,襄阳这边我可以看住。”萧摩诃淡淡说道,“京城就要拜托你了,从这里一来一往需要消耗不少时间,而且这件事很难和陛下说清楚······”
“将军尽管放心。”李荩忱微微一笑,冲着萧摩诃郑重一拱手。
周确皱了皱眉,他知道李荩忱和萧摩诃之间的协议已经正式达成,虽然这是口头的、没有任何效力的、甚至仅有的一个见证人也并不靠谱,但是李荩忱和萧摩诃会遵守。
萧摩诃如此公然的站在李荩忱这一边,再加上李荩忱在京中有可能存在的盟友徐陵和吴明彻等人,难怪这一次李荩忱返回京城会如此胸有成竹。
当这些人一起站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南陈文武半壁,就算是陈顼真的恨不得将李荩忱碎尸万段,也得掂量掂量这样做的后果。
似乎想到什么,李荩忱此时微微侧头,看向周确,不过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再多说,周确也只是迎着李荩忱的目光,微微眯眼。
此时他甚至已经有些犹豫,不知道眼前的到底是敌是友,或者换句话说应该成为敌人还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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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荩忱在江陵的院子依旧那么大,留在这里的仆人虽然不多,却也收拾的干干净净。
现在李荩忱身为镇西将军、堂堂正正的一方重将,按理说不应该再住在这小别院里,不过李荩忱对此并没有多少要求,还是自己曾经待过的地方比较舒服。
萧摩诃也就遂了李荩忱的意思,不过另外将旁边的几个府邸也都腾出来给李荩忱的随员住,毕竟顾野王他们也都是堂堂朝廷命官,当然不可能和李荩忱挤在几间屋子里。
而李荩忱也没有客气,身为堂堂镇西将军,住在原来的屋舍里是念旧,但是不代表李荩忱一点儿都不注意排场。镇西将军就应该有与之相符合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