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一把铜板扔了出去,伴随着一声钟响,汉人的新年到了,从勃律运来的西竹子,在篝火中烧的哔哔啵啵,而篝火外面,趴在地上争抢开元通宝的胡人,宛若争食的野狗。看到这一幕,正式成为且末统军府果毅都尉的程处弼,开怀大笑。
“拿去”
手中吃剩了的羊腿,被程处弼大力扔了出去,那些战争孤儿,比争抢开元通宝的胡人还要迅捷,因为他的确要和野狗争食。
“都尉,这是今年的劳军胡商名单。”
“拿了多少买路钱出来?”
程处弼喝着酒,抖了抖大氅上的雪花,哈了一口白气,将皮手套攥的更紧了。汉人新年,前来刺杀他的且末遗民多了不少,可惜,这么冷的天,那些刺客连手中的剑都握不住。
而他,皮手套中还缝着一层兔绒,棉麻并线后缝制的针脚,根本不透半点风,他攥着横刀的手,从来没这么暖和过。
有的刺客把剑柄绑在手上,可惜臃肿不堪,只要近身,都能被发觉。死在程处弼手中的刺客,已经不下三十人。
“契苾二郎正带着财货过来。”
“安菩呢?”
“也在,不过两边分开走。”
很快,且末城西边来了一队披甲骑士,一人双马,看上去是打了一场,不过没有损失。
“都尉!每匹马两百斤的东西,都尉要不要清点?”
“契苾全忠,怎么马喘的这么厉害!”
有人大声地嚷嚷着。
“两百斤,沉。”
“滚你娘的,两百斤沉个甚。”
几个粗汉笑骂着,程处弼迈开步子,一脚把一匹马驮着的东西踹了下来。这是两只箱子,咣的一声落在地上,接着箱子被程处弼一刀劈开。
哗啦啦的银元流了一地。
“银子”
“是银元!”
“这么多!”
一卷卷粗制的华润银元,又被程处弼粗暴地踩开,三四千枚银元,就这样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就这么多?”
程处弼指了指所有驮着箱子的马儿,面无表情地问道。
“那些疏勒胡商说,只要开春他们的商队顺利抵达敦煌,就……”
兴奋的契苾全忠话还没有说话,突然戛然而止,然后闷哼一声,捂着脸摔倒在地。
啪!
程处弼夺过身旁一个骑士的马鞭,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身上,鞭子上立刻带着血。目光森寒的程处弼咬牙切齿压低了声音凑到了契苾全忠的身旁,“老子和你这条没脑子的蠢犬说过,老子要的是那些疏勒杂种在且末城跪地求饶,不是让他们在于阗打发乞儿!”
“全忠知罪!”
猛地单膝跪地,契苾全忠虽然脸上开了花,但还是咬牙道:“都尉,再给下走一次机会!”
“等着!你这条蠢狗!蠢驴”
咆哮的程处弼站起来挥舞着横刀,“这些银元!是那些疏勒杂种的吗?是给我们的买路钱吗?不是!”
“这些银元……”
程处弼的声音由高变低,他的发黄牙齿都暴露在了时冷时热的空气中,皮手套让他原本就粗大的手掌,变得更加粗大。五指缓缓地收缩,然后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它们,本来就是我们的……本来就是!”
“我等知罪!还请都尉让我等改过自新!”
没有回答的程处弼舌尖舔了一条牙缝中的肉丝,然后吐了出来,听到西边的声音,他露出了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看吧,看看安大郎是怎么做的吧。这就是为什么契苾全忠你这条蠢驴还是旅帅,安菩却是校尉”
马蹄声近了。
得得得得……
冬天的朝阳来得晚,远远地,只能看到地平线上的黑影,很有节奏地耸动。很快有人看清楚了,是另外一队骑士,这些骑士浑身都冒着白气,显然干了不少活。
那些马儿都能看清楚了,它们扬着蹄子,在冬日的新年狂奔,身上除了骑士,似乎还有什么挂着。
“那是什么?!”
“水壶吗?箭囊?”
“那是……”
有人看清了,但是他的声音就像是被捏住脖子的鸡鸭,瞬间安静无比。
“都尉。”
咴律律……
安菩骤停之后,战马嘶鸣一声,前蹄腾空扑腾,甩飞了大量马蹄上的液体。
嘀嗒嘀嗒,战马身上挂着的物件,还在滴着血……
“好!干得好!”
程处弼看着那些滴血的人头,双眼放着光,“安菩,干得好!我要给你请功,这才是某的手下,这才是某的兵!”
“幸不辱命!”
翻身下马的安菩单膝跪地行礼,然后朗声道,“这些躲藏在勃伽夷的疏勒胡商,尽数斩杀。其余皆是疏勒人的亲卫,一个不留!”
“好!非常好!”
程处弼哈哈大笑,“竟敢拿图伦碛南的商路来要挟,真是不知死活……”
搓着手的程处弼接着指了指地上的银元:“契苾全忠,带着人,把这些银子,一半送往西州。剩下的,给弟兄们都分了。都分了!新年新气象,要有过节的样子!都去分了”
脸上依然疼痛的契苾全忠却大喜过望,连忙叫道:“下走多谢都尉,都尉公侯万代,都尉公侯万代”
“都尉公侯万代!”
“都尉公侯万代”
“哈哈哈哈哈……”
程处弼仰天大笑,酣畅至极。而那些远远围观的且末土人,却是又羡慕又恐惧。这个唐人中的魔鬼,他沉醉着杀戮,双手沾满了图伦碛诸族的血,而且很显然,没人知道什么时候会是结束。
铮!
一声铁琵琶,知晓唐军又有收获的胡女,立刻在酒肆外弹了一曲《龙城吟》,唐人素爱此曲,说的是龙城飞将故事。只这一曲还未正式开始,却见一个累的不行的唐军骑士迈着步子,皮手套中攥着一枚粗制勃律造华润银元,然后嘿嘿一笑,扯开胡女的衣衫,将那带着血腥味的银元,塞到了胡女的领口中。
“啊。”
冰冷的银元让胡女打了一个激灵,忍不住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