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偏院已经是戌时初刻,也就是晚上八九点钟,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春花毕竟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女娃子,再尖酸刻薄,对周围树影憧憧也感到恐惧,下意识和卢宛青拉近距离。
卢宛青知道自己铁定指望不上这个“服侍”自己的丫鬟,她也早已有了这样的觉悟。一回到自己的房间便关好门窗,拿出包裹里面的衣裳铺展在草甸子上,和衣而眠全能武侠系统。半夜,听到门口传来低低的啜泣声,本来便没有睡踏实,这时完全醒来,略一凝神,不是春花是谁。
卢宛青自然不会给她开门,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她早就听过,自己虽然不能把这头白眼狼赶走,但是也绝对不会让她进入自己的屋子来糟蹋自己的。只是尽管现在很疲惫,却是全无睡意,索性坐起来,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想了一遍……
自己“来”这里不过十多天时间,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情接踵而至,无一不把她死死地箍在命运之轮上。尽管自己对事情的发展已经有了一些“预料”,已经尽可能的做了一些规避,但是仍旧按照既定的路线发展,让她心生恐惧。今天已经见过了监事姑子,身形健硕,粗鲁傲慢,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主。
卢家没有送来相应的伙食费敬奉费,能够收容她已经很不错,给她点脸色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人在屋檐下,以后行事还需要更加小心谨慎。
思绪飘飞,想到上次在山洞里吃下奇草,身体发热的事情,后来在一次似睡非睡中再次感应到那种奇妙的感觉。卢宛青毕竟两世为人,又有书虫经验,想到,那种似睡非睡的状态莫非就是修真里面所谓的“入静”?
念头一起,卢宛青心中顿时激动异常,便学着书上说的盘坐于床上,挺直腰背,双手叠放身前,眼睛微阖,尽量让自己不去想事情……
有意为之,卢宛青才知道其中难处,且不说稍微盘坐一会便感觉双脚麻木,连腰背也酸胀疼痛难忍,最重要的是明明是想让脑袋放空的,偏偏平时根本就没有想到的各种念头不断浮上来……欲静不能。
卢宛青心性坚定,自己改变命运的机会都只在这几个月里,可谓背水一战。所以,尽管盘坐的腿脚麻木腰背酸胀也全然不顾,这样的不适和当初刚刚穿越来时感受的肌肤撕裂之痛相比轻松多了。怀着这样坚定的信念,渐渐的,卢宛青感觉意识逐渐模糊起来,身体好似不存在似的……
在朦胧状态中,卢宛青感觉自己变成一团红色的气体,细细“看”去,红色中似乎又有一条条的粗粗细细的管子,管子里似乎有东西流动……这是人体经络?!
一个念头冒起来——内视。
卢宛青欣喜莫名,终于可以做到内视了。据书上所说,入静,内视,是修炼的第一步,也是最最重要的一步,很多人可能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都不能做好这一步。而自己第一次静坐就达到了……
卢宛青猛地想到自己吃下两株奇草……很显然,不仅是自己心性经历痛苦磨难后更加坚韧沉稳,最最重要的是三叶草开启了她身体的封印……也就是说她现在也具备了修炼的灵根了……当卢宛青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感觉笼罩自己的阴霾豁然开朗,只要自己能够走上修真的路,还有谁能够左右自己的生命?
蓦地,所有念头归复,卢宛青从入静中恢复过来,身体一动,全身骨骼噼啪作响,短暂的酸麻后,身体竟然有种说不出来的舒畅。
抬眼朝窗户望去,外面已经蒙蒙亮,应该卯时末。下床略微舒展一下筋骨,顿觉腹中饥饿非常,略一思讨便明白其中原有,果真,不管是生命的维系还是干活修炼,都必须给身体补充足够的能量,就是吃饭。想到早课需要一个时辰,至少要到巳时初才能吃早晌饭,万一再像昨天晚上那样,份额不够,岂不是要饿上几个时辰?
卢宛青现在想的很通透,无论如何都先要顾着身体,于是从包裹里拿出一个米饼揣进怀里,将包裹放进窗台下的破柜子里,便准备到旁边的水塘旁边洗漱了把干粮吃了垫底。
一开门便惊醒了靠着门睡着的春花,脸上残留泪痕,混着灰尘,糊成一个大花猫,见到卢宛青穿好要出去,连忙问道:“姑,姑娘,你到哪里去?”
卢宛青并不回头,随口回道:“我去干什么还要跟你交代么?”
料想这一天的折腾让这个桀骜的女子有了几分收敛,春花拿衣袖一边揩着有些干涩的眼睛,一边跟上卢宛青,说道:“我我也去红楼之钗黛。”
卢宛青不想理会,到院子里拿了水桶扁担便出院门沿着林间小路直往东而去。春花紧随其后。
走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山涧水潭,说是水潭,实际上就是一条稍微大点的水沟,比卢府偏院的双晕潭小了三分之二。不过水质清冽,里面水草摇曳,晨风拂来让人感觉一阵清爽。卢宛青站在凸起的石台上俯身汲了一桶水,简单洗漱后便拿出米饼小口吃起来。春花见对方始终不肯理自己,有怨忿还有些失落,可是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卢宛青已经不再理会。
卢宛青吃了东西,灌了两口清水,感觉胃里好多了,重新汲满两桶水挑着回小院。春花亦步亦趋,卢宛青知道把对方留在身边只有给自己徒增麻烦和不快,说:“今天你就回去,我这里不需要你伺候,而且你也看到了这里没有睡的床铺被褥,食不果腹,回去总归是有顿饱饭吃,有个安稳觉睡。”
春花在这里待了一天便受不了,自然想回去,可是主人家把她安排来伺候小主的,这样回去肯定要受罚……指不定再遇到难相与的主,渐渐的,她开始怀念起曾经的“卢宛青”来了,那个时候虽然跟着受罚受罪,但是如果说对方是卢府姑娘的话,她的待遇也比姑娘差不了多少。而现在,当卢宛青彻底不理她甚至要赶她走时,她后悔了。
卢宛青看出对方的顾虑,说:“等下早课后我便休书一封。”
春花还要说什么,卢宛青却是不想和她墨迹,到了小院,将水桶放下,整理一下衣衫,便准备到前院大殿做早课。
两人到的时候,众姑子已经跪坐在大殿里面,掌院在最前面。见到卢宛青两人进来,眼睛微微睁开,复又闭上,嘴里喃喃吟哦。卢宛青到旁边拿了草蒲团在最末处坐下来。气氛庄严肃穆,卢宛青在这里感觉到一种叫神圣的感觉,不觉中,脑海中各种杂念慢慢抛开,身体获得真正的宁静。
一个时辰转瞬而过,众姑子各自将蒲团归位,散去。监事姑子叫住卢宛青,“那个,你们两个等下吃了早晌饭留下,我有话跟你们说。”
卢宛青一听,心中隐隐觉得其中有猫腻,莫非这个监事已经准备给自己穿小鞋了?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嘴里仍旧应诺。
早晌饭是一碗红薯稀粥,到卢宛青去舀的时候,里面又只剩下一点清汤了。幸好有先见之明,早上吃了点东西垫肚子,只是春花从昨天下午一直到现在饿了一天,喝了一碗稀汤怎么够,饿的够呛。
饭毕,监事姑子对卢宛青两人说:“我们庙里不比那些名山大川的大寺庙,香火旺盛,不愁吃喝,这里要想吃饭就必须做事情。你们来也有一天了,想必对周围已经熟悉了,以后你们两人就负责打扫这大殿的卫生,每天需要用清水仔细擦洗……”
卢宛青心中冷笑,这桥段自己以前在小说里没有少见,一旦应下,对方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卫生是打扫不好的,打扫好了,便随便一个由头撒上些脏水渣滓之类的,光是想想就难熬的很。最重要的是以后便没有自己的时间了,这是卢宛青不想要的。
待对方说完,监事姑子一副老神在在的等着对方求饶抑或是面露难色,卢宛青脸色不变,不卑不亢说道:“我这次是奉祖父之命前来静心祈福的,这姑子庙从当初修建到每年的修葺我们卢家都出了不少钱财,我这次我到这里来多则几个月,你们不仅给我安排废弃的小院,没有任何床铺被褥不说,还要打理照看田园,现在更要说需要每天打扫。这未免太过份了。”
监事见对方虽然出生大家,但是衣着寒酸落魄,定是被家里人“赶”出来的,便觉得好拿捏,没想到自己刚一提起对方便反驳回来。但是反过来一想,谁说的准对方以后会怎么样呢?万一卢家家人来了,抑或是对方找了个好门庭,自己一个小庙,还不是对方一句话翻覆的问题。于是哼了一声,说道:“我们庙里是不养闲人的,要想在这里住下就必须听我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