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鸣笑道:“其实我什么事都没参与,什么都不知道,就是陪着汉卿过来玩玩的,他是我大哥嘛,我看他有点孤单的样子。”
“你既然没有参与,什么也不知道,那就更不应该这时候来南京了。如果真的出了事情,你就白白背了黑锅,那不是很冤枉吗?”文白先生说道。
“我是陪汉卿来要兵员和枪支的,他就跟我说了这些,刚才还去见了军政部何应钦部长,我觉得这也没什么吧。”路鸣挠了挠后脑勺,懵懵懂懂地说道。
“你要是想让人相信你跟这些事没关系,那就跟汉卿离得远一些,也别跟他去见委员长,不要跟在他后面起哄。瓜田李下,还要避嫌呢,何况这些都是军政大事?”
文白先生跟路鸣说话从来没有如此严肃过,这还是头一回。
路鸣有些感到不安了,难道文白先生在暗示他什么呢,是有内幕消息吗?那一定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张将军,汉卿不会有什么事吧?”
路鸣尴尬地问了一句,问得不咸不淡,让人无法回答。
“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什么事,可是以后就难说了,我看是悬得很啊。你呢,就别操心汉卿的心了,管好自己,保住自己没事就行了。”文白先生冷峻地说道。
在蒋先生的办公室里,正在上演民国军事最高层的对话。
蒋先生瞪着眼睛发火道:“汉卿,首次跟共军交火,你就给我来个全军覆没,你是不是在和共军合伙上演一出苦肉计?”
“委员长,怎么可能呢,我张学良不是那种人,是真的打了败仗,给委员长脸上抹黑了。”少帅低着头,态度很温和地说道。
“你就糊弄我吧,东北军能征惯战,在全国都是出了名的,我原来还指望你能为我争点脸面呢。结果呢,让人看笑话了。”
蒋先生的意思很清楚,不是共-产-党在看他的笑话,而是他的那些名义上的部署,那些新军阀们,在看他的笑话。
少帅苦笑道;“委员长,其实也不是我的部下不争气,实在是红军的战力太强了,另外我的部下也都从心里不愿意跟红军打仗……”
少帅没有把话全部说出来,但已经隐隐约约透露出了话外的含义,蒋先生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根本就没接他的话茬。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们没有资格说不愿意,谁敢说就军法处置,剿共是既定国策,难道东北军的将士们不知道吗?”
蒋先生说话果断、干脆,丝毫没有表示宽容的意思。
“委员长的剿共命令我下达给他们了,可是他们一心想去打日本人,想去华北……他们是怎么想的,我也没法强迫吧,我有什么办法?”少帅以退为进道。
“我看问题出在你身上,是你不想跟共军打仗吧,这大半年来,你跟共军一直眉来眼去的,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蒋先生索性撕开脸皮说道。
少帅挺直身体说道:“我是跟共-产-党方面有联系,那也是策略嘛,先跟他们合作一起打日本人,把日本人赶出了中国,国共之间再谈分家也不晚啊。”
“这话我都听过无数遍了,也就是你幼稚,相信共-产-党的谎言,他们这是被逼无奈,用这个招数使得我们投鼠忌器,不好对他们动武,一旦他们缓过这口气,发展壮大起来,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态度了。”蒋先生怒道。
“委员长,要不这样吧,您调其他部队去西安跟红军作战,放我回华北,我不跟红军合作,我跟日本人单挑行了吧。”少帅恳求道。
“胡闹,现在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各人有各人的驻地要把守,都有自己的任务,你让我调哪支部队去西安?只有你的部队是空闲的,你不去西安谁去?”
蒋先生早就想到少帅会提出这个问题,一句话就给顶回去了,说白了,就是让你去剿共没商量。
“您可以把85师、88师还有附近的部队调到西安去啊,我的人可以来把守他们的驻地。”少帅说道。
蒋先生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汉卿,你究竟是跟共-产-党暗通款曲,还是畏惧共-产-党如虎?一场败仗就吓破你的胆子了吗?”
“我并不怕共-产-党,只是我的人不愿意跟红军作战,他们希望去跟日本人拼命。我强迫命令他们上战场了,结果打成什么样,您也看到了。我又能怎么办?”少帅争辩道。
“好吧,你先回去吧,我再考虑考虑你的提议,看看能不能找到适合的部队去接替你。”蒋先生挥挥手道。
少帅听得出来这是蒋先生在敷衍他,事情不会发生任何转变,却也没办法,只好退了出来。
少帅一脸愁容往外走,溜溜达达地到了张文白将军办公室不远处,站住了。
路鸣看到少帅一脸沮丧的表情,便迎上去笑道:“大哥,您这是怎么了,没谈拢吗?”
少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又仰起脖子看了看天,然后微微闭上了眼睛。
“那咱们怎么办?现在回上海吗?”路鸣问道。
“既然来了,就在南京待两天,看看情况再说。”少帅依然不肯放弃自己的想法。
少帅领着一行人来到秦淮酒家喝酒,把二楼的一层全都包下了。
“文白先生找你谈了些什么?”少帅喝着闷酒问道。
“没什么,不过是让我明哲保身。”路鸣笑着道。
“文白说得对,你的确应该远离这摊乱事,我当初就不该把你扯进来。这次回去后,你就别再掺和了。”少帅郁闷地说道。
“瞎说,咱们可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已经掺和进来了,怎么能退出去?”路鸣说道。
“兄弟,你这话就说错了,委员长不也是我的拜把子大哥吗,有福我没享受着,有难都是我在前面顶着。这也没什么,可是他不该逼着我干不愿意干的事,牛不饮水强按头。”
少帅冷笑了一声,眼睛里愁云密布,好像快要下雨了一般。
“大哥,不是我说你,有时候你为人太厚道了,跟红军交火的事,双方大可以心照不宣地假打,没必要动真格的,民国初年各大军阀不都这么干过嘛?谁让你真刀实枪地打啊。”路鸣献计道。
“我也是想借此试试弟兄们是怎么想的,这一仗打下来,我彻底明白了,兄弟们根本就不愿意跟红军开战,也说不上身在曹营心在汉吧,反正他们一心想去打日本人。”少帅无奈道。
“大哥,既然委座继续要你去跟红军开战,你就得提前跟红军方面沟通好,另外就是想法把监视你的人看住,不让他们乱动弹。”
路鸣现在所想的,只能是让东北军跟红军维持对立的状态,但双方都付出最小的代价,以此消耗蒋先生的剿共策略。
“嗯,实在不行也只好如此了。”少帅叹息道。
第二天,少帅又去觐见蒋先生,却吃了闭门羹,一气之下领着人马铩羽而归,回到了上海,在上海闷闷不乐地逗留了两天,谁有没见。
在蒋先生的死命催迫下,少帅不得不重新回到了西安,跟红军处在对峙状态。
路鸣送走少帅后,就把少帅的情况向总部做了汇报,希望总部能跟少帅沟通好,双方不要真打,做做样子就好了。
“我觉得跟东北军结盟的事很难实现,不管怎么说东北军还是要听从国民党反动派的命令,不可能真心跟红军结盟。”董先生有些悲观地道。
“事在人为,既然汉卿的确有诚意这样做,那就一定能找出办法来。”路鸣却是信心十足,不甘心就此放弃。
路鸣给少帅出主意跟红军打假仗,也不是随便想出来的,红军转战各省时,各省的军阀也都是这么干的,没人愿意拿自己的家底去跟红军拼命。
红军进入广西时,李宗仁就干过这种事,他把过路的红军放走,然后把尾追过来的中央军一个营全部缴械扣押,说是中央军侵犯了他的地盘,还说他的地盘里没有一个共-产-党。
蒋先生得到消息后也是无可奈何,只好派专员去跟李宗仁接洽,把被俘虏的中央军接回来。
其他各省军阀也都是有样学样,他们当然不是跟红军有什么情谊,而是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不想在跟红军的作战中损失自己的兵力。
在这个年头,有兵有枪才有地盘,一旦部队没了,地盘自然也就保不住了,留下来的散兵游勇随时会被中央军吞并掉。
东北军吃亏就吃亏在没有自己的地盘,要不然完全可以像李宗仁那样,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对中央的命令阳奉阴违,甚至是完全不理睬。
这也是为什么少帅和东北军极力想要打回东北去的根本原因,他们尝够了没有地盘没有家,四处流浪,到处被人歧视的滋味。
“对了,路鸣,咱们要在西安开一家钱庄的事卡在财政部那里了,迟迟得不到批复,你能不能想办法解决一下。”董先生忽然说道。
“卡在财政部了?知道是什么原因吗?”路鸣问道。
“不知道,安意派人去过多次,都被拒之门外,他们根本不告诉来人为什么不批准,只让回去等着。”董先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