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鸣一遍遍听着川岛芳子的电话录音,试图找出一些感觉来。
一口气听了十多遍,就连川岛芳子喘息的方式都记住了,还是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路鸣不得不沮丧地承认,他的努力失败了。
其实这录音路鸣已经听过无数次了,早就能背下来了,但他还是不死心,想在川岛芳子的电话录音里找到一些额外的东西。
“路少爷,没用的,这可能就是川岛芳子耍的花招、使的诡计,就是想以此搅乱你的思路。”坐在他旁边一同听录音的黄炎宁苦笑道。
路鸣也把录音放给情报处的专家们听,请他们帮助分析研究,结果也没研究出什么来。
最后得出的鉴定是:这就是一段普通的录音,里面并没有埋藏任何东西。
无论从音调的起伏、变换,还是把所有语言重组等等,所有的招数都用尽了,并没有找到任何新的线索。
路鸣感到无可奈何,脑子里想着那天和川岛芳子跳舞的细节,理不出任何头绪。
“我让你做的事做了没有?”路鸣问黄炎宁。
“已经在做了,不过我觉得您的想法行不通,您不能一意孤行,政府不会批准,日本的领事馆恐怕也不会发给你签证。您总不能偷渡吧?”黄炎宁说道。
路鸣前些日子就让黄炎宁找一些专家给他编造一个假身份,准备万不得已时,就利用假身份进入日本。
这种行为已经不能说是冒险了,简直就是找死的节奏。
即便是情报处派遣到日本的特工,也全都是利用正式身份进入的,没有一个人利用假身份,更没有采用偷渡这种危险的方式。
“这不是未雨绸缪嘛,总不能坐以待毙吧。”路鸣强颜笑道。
“这种想法一旦有了,就会想试一试,那就正好中了人家的圈套。”黄炎宁很不客气地说道,在大问题上黄炎宁依然是军人作风,不会迁就路鸣。
“其实也未必就行不通,毕竟咱们在日本已经有不少人扎下根了,就算我进去也有人照应的。”路鸣自我安慰道。
“绝对不能走旁门左道,您真想去日本,必须有正式身份,最好是外交人员,享有外交豁免权才行。”黄炎宁建议道。
“民国的外交在外面很弱,我知道的,办不成事情。”路鸣连连摇头。
“不是要这个身份办事,外交人员只是个保护色,尽管那样也不是绝对安全,日本人可以暗中下手,但主动权在您手上,您可以公开活动啊。”黄炎宁说道。
“关键是我等不及了,杜鹃在日本肯定是度日如年啊,再拖下去,我怕她扛不住。”路鸣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黄炎宁叹息一声,他当然理解路鸣的苦衷,但是理解并不等于赞同。
日本人摆明着就是在钓鱼,而且是愿者上钩的钓法,因为他们掌握了主动权。
路鸣最好的办法就是置之不理,或者也抓一两个日本的重要人物作为筹码,跟日本人交换杜鹃。
路鸣当然知道这些办法,但是抓日本的重要人物当筹码,会引发许多重大问题,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当初宁馨儿被绑架时,路鸣也曾想过抓几个日本重要人物当人质,最后还是没这么办,就是因为这种做法引发的后果可能无法控制。
“长官,日本人既然是钓鱼,那么杜鹃小姐是鱼饵,您就是那条大鱼,对于大鱼来说,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吞这个鱼饵。”一旁静静看着路鸣的刘绮雯也插话道。
因为事关杜鹃,刘绮雯一直很少发表意见,这也是在避嫌,不过看到路鸣如此执拗,非要亲自去日本,她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现在的情况很明朗,不管是谁劫持了杜鹃,都在下潜憋气,如果我不在日本露面冒几个泡泡出来,他们就不会露面,这么僵持下去杜鹃怎么受得了?如果想要打破僵局,我就得在日本露面,引出幕后的敌人来。”路鸣说道。
“您去了日本,敌人是露面了,万一您也消失了,我们怎么办,又能做什么?”黄炎宁毫不客气地说道。
“他们无非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而不是杀了我,最坏的打算,假如抓住我之后,他们留着杜鹃就没有任何意义了。”路鸣苦笑道。
“长官,您不如直接说了,我看着您都累,还是替您翻译一下,您就是想到日本去自投罗网。是吧?”刘绮雯向路鸣翻了个白眼道。
“哎,你这话太难听了,啥叫自投罗网啊。我的想法是引出这些人,大不了跟他们做个交易,只要他们肯放杜鹃回来,我会给他们想要的一切。”路鸣信誓旦旦地说道。
“如果他们想要的是我们潜伏在日本的特工名单,你打算怎么办?老老实实交给他们?”黄炎宁语气中带着一股寒气,问道。
“不会吧,我觉得跟这个没有关系。”路鸣谨慎地摇头道。
“那您身上还有什么是日本人迫切想要得到的呢?您虽然很有钱,可是在国家层面上,您的钱就不算什么了。”黄炎宁也不管路鸣的面子了,直接说道。
“我感觉是这样,这事的确跟钱有关,但是跟我身上的钱无关,甚至跟看得见摸得着的钱无关,而是跟盛氏的财路有关。”路鸣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实话。
黄炎宁和刘绮雯都是他能信任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出卖他。
他们现在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他去日本,当然是出于好心,生怕他有去无回。
说到底,路鸣也弄不明白杜鹃被绑架到日本,究竟是怎么回事,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不过他认为,日方逼迫他出面,还是跟商业有关,跟盛氏在中国的商业地位有关。
路鸣甚至认为,绑架者并非冲着他来的,终极目标是盛氏集团,指向的是广大的中国市场。
这背后究竟是一篇什么样的文章,他也是一知半解,似懂非懂。
盛有德或者能明白这些,但是盛有德却不肯告诉他,起码现在还不肯全部说出来。
路鸣打电话问过盛慕仪,跟她讨论过这件事,盛慕仪也是懵懵懂懂,但坚决不同意他去日本。
路鸣跟她解释了半天,意思是日本人不会对他下黑手,日本人是想把他当着棋子,投石问路。
盛慕仪就急了,说道:“不管日本人有什么目的,只能在上海谈,绝不能去日本谈,你要让步、要救杜鹃,可以在上海答应他们的条件,我不会反对。”
路鸣无力反驳盛慕仪,因为她的话显然是有道理的,起码比黄炎宁的观点有可操作性。
不过,路鸣最想弄清楚的是日本人的长远计划是什么,他或许是日本人进入中国商业的一个入口。
路鸣做了几年的情报工作,最近才察觉到一件事,就是盛氏非常神秘,远不是表面上他知道的那么简单。
甚至可以说,盛氏的秘密也是民国政府的核心秘密之一,否则就说不通蒋先生为什么会对盛有德礼让三分,对他路鸣几次三番手下留情,还同意他另立炉灶,在政府序列里搞了一个秘密情报处。
蒋先生在很多问题上对盛家的事情装糊涂,这一切都是看在盛氏集团巨大财力的份上。
路鸣所能看到的只是盛氏浮于水面的一角,水面下是一座巨大的冰山,盛氏帝国的全貌他根本看不清。
关于该不该去日本的话题,就是个车轱辘话,绕来绕去,无疾而终,估计就是说到天亮,黄炎宁和刘绮雯也不会认同路鸣的观点。
第二天上午,路鸣忽然感觉说不出的心烦意乱,他让刘绮雯开车,带着他到处转一转。
不知不觉间,路鸣忽然指引着路线来到了杜鹃住的地方。
路鸣对这条路比较熟悉,曾经多次送杜鹃回来,但多数是在小巷的入口就停下了。
只有两次陪着她走到租住的房子门口,不过他从来没有进去过。
“长官,杜鹃小姐就住在这里吗?像是工人们住的地区,难道工厂没有给她租更好的房子吗?”
刘绮雯是第一次来这里,感觉有些好奇,她没想到杜鹃会在这种地方长期住着,按照杜鹃现在的身份和收入,完全可以住得更好些。
“工厂早就想给她租更好的公寓了,但是她喜欢住在这里,说是习惯了,而且离厂子近一些。”路鸣叹道。
路鸣领着刘绮雯,沿着小巷走进去,一直走到杜鹃租住的那幢小楼前,然后停下脚步,打量着。
“你是什么人?”此时一个小孩跑出来,看到路鸣和刘绮雯,就睁着大大的眼睛问道。
“你叫小颜对吗?”路鸣弯腰摸着小孩的头笑着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谁啊?”小孩一脸的迷惑。
路鸣心里有些发酸,想起杜鹃跟他讲到这个孩子时骄傲的神情。
他知道这个小孩一定就是杜鹃的房东余姐的儿子,小名九儿,杜鹃非常喜欢他,认他当了干儿子,给他起名余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