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鸣现在是两头忙,一面是秘密情报处这里,一面是特工学校,他几乎没有个人时间和个人生活,不是在特工学校那里跟苏联专家研究教学方案,和那些学员加深沟通,就是在秘密情报处这里办公,到了晚上,他也得研究各处发回来的情报。
现在日本本土的情报来源不多,主要的一些情报都是由谦田家族提供的,当然他们也是借由路鸣的特工发送情报,这样的话一旦出事也不会牵连到他们头上。
中日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复杂,各种势力都在暗中博弈,争夺有利空间,形势变幻莫测。
路鸣首先要判断这些情报的真伪,分析谦田家族提供这些情报的目的,才能在上报时阐明自己的观点、表达自己的意见。
情报搜集不易,可是判断一份情报的真伪也不容易,一旦判断失误,就会给组织造成巨大损失。
路鸣得到的这些情报有时还要跟苏联方面共享,跟美国方面更不用说,几乎所有有关日本的情报都会发送给弗兰克。
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初,两个人站在了世界政治舞台的中心,一个人是德国纳粹党首希特勒,经过正式选举成为德国总理。
希特勒登上历史舞台,对民主政治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讽刺,德国人用自己手中的选票选出了一个恶魔,不但给世界带来了毁灭性的危机,也把德国带入自我灭亡的深渊。
另外一个人就是罗斯福,他正式入主白宫后,在任总统十二年,以超人的智慧改变了世界历史的进程和世界政治格局。
民国政府对希特勒的上台是欢心喜悦的,蒋先生派了专人去德国拜会这位政治强人,希望得到德国在军事方面的支持。
蒋先生一度想在中国复制纳粹崛起的奇迹,可惜没能成功,不过在他的努力之下,德国跟中国的军事交往依然保持以往的热度,军火交易一直在如火如荼地展开。
同时和民国政府展开军火交易和军事援助的还有苏联政府,按说苏联政府对民国政府的帮助比德国要大得多。
民国政府跟德国的交往局限于单纯的军火生意,可是苏联政府却在方方面面帮助民国政府,这当然是出于地缘政治的考虑。
希望中国在远东拖住日本,消耗日本的军事实力,大概是苏联政府的重要考量之一。
罗斯福入主白宫后,蒋先生迫不及待地要求路鸣以他个人特使的身份出访美国,路鸣当然愿意,这可能是报效国家最有效的办法。
路鸣立即打电报征求弗兰克先生的意见,弗兰克先生告诉他,眼下不是去美国求援的最佳时机。
罗斯福总统正忙着收拾胡佛总统留下的烂摊子,欧洲事务也相当繁忙,纳粹德国蠢蠢欲动,整个欧洲都不太平。
弗兰克先生最后用忧郁的口吻表达了自己的观点,随时有可能爆发第二次欧战,美国正忙于外交穿梭,实在顾不上中国。
恰好路鸣也是忙得焦头烂额,实在无法离开,去美国的事也就暂时搁置了。
路鸣回到办公大楼时,整座大楼依然灯火通明,里面还有许多工作人员在加班。
“少帅怎么说了?”
看到路鸣回来,黄炎宁赶忙迎上来问道。
“还能怎么说,他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如果他有几十万军队驻扎在华北,说话也管用,现在他又能做什么?”路鸣无可奈何地道。
“南京方面呢,还没有回音吗?”路鸣又问道。
“没有。”黄炎宁苦笑一声。
“我估计他们也头疼啊。”路鸣发出两声干笑,嗓子眼仿佛枯了一样。
黄炎宁转身给他倒了一杯水,路鸣没有喝水,而是找到威士忌,倒了一大杯,拿在手中。
两人心里都明白,虽然华北各省早就归属中央政府,其实各省都是自行其是,华北五省如此,其他省份也好不到哪里。
中央政府对他们的管控力度非常疲弱,除非中央政府能够派军队过去强行接管地方政权,否则的话,无法改变现状。
也正是在这种形势下,日本方面才决定展开和平攻势,诱惑华北各省建立自治政府,脱离中央政策的管辖,这是在试图分裂中国。
两人来到路鸣的办公室,路鸣坐下后说道:“我倒是有个想法,既然日本人在华北布局,我们也应该先一步在华北布局,这一期毕业的学员除了派往东北的,其他人全部派往华北各地。”
黄炎宁点头道:“我同意,其实我也在想,在这种形势下我们能做什么,似乎除了派人去华北搜集情报也没什么可做的。”
“我们要做好长期跟日本人交锋的思想准备,日本人早就这么干了,别看他们总是因为偶然事件有我们产生冲突,其实每一步都酝酿了很久。”
路鸣观察和分析日本的这个观点,是在和盛有德的讨论中总结出来的。
“我有个想法,咱们手里不是有那份名单吗?干脆派人去华北把这些人都暗杀了,日本人不就没有合作对象了么。”黄炎宁说道。
“胡闹,那些人目前只是日本人争取的对象,围猎的目标,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们已经倒向日本人当了汉奸,他们现在依然是政府和军界的要人,我们现在动手就等于把他们推向了日本人。”
路鸣认为现在只是双方博弈阶段,其中肯定会有人倒向日本,当然也会有人幡然醒悟,回到抗击倭寇的正道上来。
黄炎宁尴尬一笑,这才知道自己想的还是太浅薄了。他只是看到那份名单,就下意识地认为这些人都已经要跟日本人合作了,就想先下手为强。
“刺杀他们除了引起社会混乱,不会有任何收获,甚至会推助日本人加快分裂华北的步伐。”路鸣继续分析道。
“总不能眼看着日本人的阴谋得逞,怎么才能阻止他们呢?”黄炎宁心绪不宁道。
“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咱们不搞暗杀这一套,尤其对中国人,这些是戴雨农的活儿,不是我们的,我们的工作只是搜集情报。”路鸣补充一句。
“好的,我记住了。”黄炎宁笑道。
黄炎宁回去准备了,他是路鸣的副手,路鸣负责做决定,具体行动的实施需要他来落实,即便如此,路鸣依然每天忙得不亦乐乎。
路鸣又下楼来到电讯室,这里只有他可以进入,就连黄炎宁和刘绮雯在没有得到批准的情况下,也无权进入。
他们只能看到从电讯室拿出来的情报,而许多情报根本就不拿出电讯室,只是保存在电讯室的绝密档案柜里。
一看到他进来,电讯室的人员全都站起来问好。
路鸣挥挥手让他们继续工作,然后问电讯科科长:“有没有美国方面的回电?”
“没有,今天没收到任何地方的回电。”
“对日本那些电台的监听有没有进展?”路鸣又问道。
“最近那些电台的发报量很正常,我们倒是截获了一些电文,可是无法破译密码。”电讯科长说道。
“密码破译不了很正常,如果监测到那些电台的发报量激增,必须马上向我汇报。”
“是。”
路鸣雇佣了不少密码破译专家,经过苏联专家培训之后,破译一般密码对他们而言已经不是难题,不过在破译日本军方密码方面,暂时没有什么进展。
路鸣并不沮丧,据他所知,苏联军事情报局对日本军方的密码也毫无办法。
一个国家的情报系统最重要的就是密码,尤其是涉及到军事行动的秘密情报,如果被人轻轻松松破译了,那反而不正常了。
但是对一些重要电台进行跟踪监测,从它们的发报时间和发报数量上,同样能获得重要的信息。
如果发报时间和发报数量超出了常规,那就一定出现了问题。
按照这个线索启动埋藏在敌人内部的特工,也许就会有出人意外的收获。
战场犹如湖泊,哪里有风吹草动,哪里有暗流涌动,不识水文的人,从湖面上看不出来。
但也有人,能看到目力所不及的远处正在酝酿的一阵潮涌。
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岁末,华北某处暗潮涌动,如同一只蝴蝶正在扇动翅膀,整个中华大地将要迎来一场狂风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