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人是在百乐门被绑架的,百乐门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另外日本人冒充百乐门的工作人员绑架了宁馨儿,百乐门就应该为自己的名誉挺身而战。”
路鸣直奔主题,没留给他们讨论其他话题的空间,一旦扯到盛氏那就没完没了了。
“小家伙,你想用百乐门的名誉绑架我们,这是找错对象了,我们是商人,不在乎什么名誉不名誉的,我们在乎的只有金钱。”一个股东直言不讳道。
“可是各位想到没有?现在被绑架的是漕帮的小公主,地点是在百乐门,出手绑架的是日本人,各位前辈跟日本的商业来往频繁,跟日本人也一向走动很密切,这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路鸣笑着说道。
“小子,你大胆,这是暗示我们跟绑架案有关吗?就是盛有德也不敢如此威胁我们。”一个股东站起来怒道。
路鸣笑着看着他,并不动怒,也不说话,招招手示意对方坐下说。
这些人虽然都是商人,不过以燕鸿道为首,他们做的都是日本人的生意,也可以说是日本商团的买办,他们最忌讳别人说他们跟日本人走得太近,有汉奸的嫌疑。
在上海有本地财团,基本就是以上海和江南的大大小小的钱庄、商家组成的,他们的首脑人物就是民国元老张静江。
这几年,张静江现在已经完全退到了幕后,执掌这一派系的是他的后人。
另外就是欧美系财团,首脑人物就是盛氏的盛有德,当然这只是表面现象,就路鸣这几年的观察而言,盛有德远远不像表面看的那样,盛氏的底细他根本摸不透,他甚至怀疑就连盛慕仪也弄不清其中的奥妙。
然后就是日系财团,以燕鸿道为首,在座的这些人都是这个财团里的骨干,当然不限于这些人,日系财团现在已经根深叶茂。
“各位,大家也都别太过分了,路贤侄是咱们的后辈,说起来就是咱们自家的孩子,这是从亲情上讲,从官方角度上说,路贤侄现在身居高位,他现在的身份是军事委员会少将参议,这也是不小的官啊,将来的前途更是无限远大。”燕鸿道开口道。
“他不是复兴社上海站的副站长吗?怎么又进了军事委员会?”一个人吃惊道。
“就是啊,还是少将,他什么时候改投军伍了?”大家的脸色顷刻间就发生了变化。
“他不是改投军伍,而是上面有人要重用他,所以给他一个少将参议的职位。”燕鸿道说道。
“请教燕老板,你说的上面的人,是指哪位啊?”
“有权力授予少将军衔的人,只有军事委员会的两位委员长,其中之一,还用我说得更明白吗?”燕鸿道笑道。
“啊,难道是汪先生吗?”一个人惊讶道。
“你猜对了,正是汪先生提议的。”燕鸿道点头道。
此言一出,下面顿时发出了一阵惊叹之声。
如果说燕鸿道是这些日系商人的实际首领,那么汪先生就是这些人的精神领袖,也是他们的偶像。
“贤侄,你什么时候见到汪先生了?”一个白发商人问道。
“我跟汪先生在南京见过两次面,汪先生一直想让我当他的私人秘书,我,我没有同意。”路鸣顿了一下,说道。
“啊,什么什么,你还不答应,你居然拒绝了汪先生,你是疯了吗?”
“就是,这小家伙,你想什么呢,当汪先生的私人秘书可就是一步登天了。”
“小子,盛氏是大,是强,可也大不过政府,强不过政府。汪先生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啊,汪先生跺一跺脚,南京也会抖三抖,可是,我是上海人啊,我愿意待在上海。”路鸣假装用一种执拗的口气说道。
“哦哟,这小家伙,你真要把老夫气死了,不行,受不了了。”白发商人连连咳嗽起来。
其他人也纷纷插嘴发言,都被路鸣的不识好歹气坏了。
路鸣苦笑道:“各位前辈,咱们还是回到这个绑架案子上来吧。”
听到路鸣竟然深受汪先生的器重,这些人对路鸣也不再轻视了,先前他们的态度也不是轻视,而是带着敌意和抵触。
“贤侄,说说你的意思吧?”燕鸿道说道。
“各位前辈,虽说这次的绑架事件很不幸发生在百乐门,不过在我的说服下,漕帮也无意追究百乐门的失职,当然官方也不会追究百乐门需要承担的法律责任,但是我希望诸位前辈能帮我向日本人施压,让他们马上把绑架的人放回来,这件事就算作罢。”路鸣说道。
他不是不想跟日本人死磕,可是现在宁馨儿在人家手上,他是投鼠忌器。
现在最优先考虑的,当然是宁馨儿的安全,至于找日本人算账,至少是等她平安回来,以后多的是机会。
“路小子,你真有证据是日本人在我们百乐门绑架了漕帮小公主?”一个股东问道。
“当然,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我敢有劳请来诸位前辈开会吗,敢在诸位前辈面前捏造事实胡说八道吗?”
路鸣接着把满铁于莺儿等人收买百乐门管事张原的情况,原原本本给大家说了一遍。
“四个日本人心怀叵测应聘到百乐门来工作,也许还有更多没有查出来的,这是什么行为?请大家仔细想想。”路鸣抓住核心问题扇动道。
如果真的是为了生活来应聘,安插几个人进来也不算什么事,可是这些人进来的时间和离职的时间恰好是宁馨儿失踪前后,这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还有这种事?这是欺骗行为,败坏了百乐门的名声,咱们必须找他们讨个说法。”一个股东拍案而起道。
“不是向他们讨要说法,而是向他们要人。”路鸣提醒道。
“对,让他们马上放人。”几个股东连声附和道。
“路贤侄,如果我们把人要回来,官方不会再追究百乐门的责任了吧?”一个老股东郑重地问道。
如果官方追究百乐门的责任,当然就是把百乐门关门大吉,至少也要查封一阵子,这个损失太大了,主要还是颜面的问题。
在上海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知道,百乐门背后站着商界的哪些人,如果被关闭了,那就是直接打股东们的脸了。
“这一点我可以代表官方保证,只要大家愿意向日本人施压,促使他们放了宁馨儿,事后绝不追究,百乐门的经营不受这件事的任何影响。”路鸣说道。
吴总经理听到路鸣的表态,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他连连向各位股东拱手,希望大家答应路鸣的要求。
因为只有这样,百乐门才能继续灯红酒绿、财源滚滚,各位股东才能安心分红受益,吴总经理才有机会继续在百乐门当家。
路鸣口中所谓的官方,无非就是复兴社、警察局和警备司令部这三家,因为事情涉及到日本人尤其是满铁,警察局躲避还来不及呢,哪敢拿脑袋往上撞,警备司令部也差不多。
其实对绑架事件唯一具有执法权的是上海警察局,因为这属于刑事案件的范畴
复兴社的专责是对付中-共地下党,当然包括针对日方的谍报人员,警备司令部的主要职责是维护上海的社会秩序,对付共-产-党领导的城市武装力量。
宁馨儿的案子在警察局早就立案了,可惜一直没有进展,路鸣原来是和张子扬联合查办此案的。
后来确认是满铁和黑龙会联手做的案子,就不再让张子扬参与了,路鸣是怕张子扬受到日本人的报复。
现在唯一代表官方查这桩案子的实际上只有路鸣一个人。
所以路鸣才敢说他代表官方,这也是实话。
燕鸿道看大家七嘴八舌的,便拍板道:“路贤侄的话我个人可以做担保人,事后如果再有什么乱子,大家可以找我说话。”
这场股东大会开到这里,总算有了一个阶段性的结果:百乐门作为漕帮小公主宁馨儿被绑架的案发场所,所有股东达成一致意见,希望日方尽快放人,以免造成进一步紧张局势。
当然,路鸣个人也表示,他同意释放两名绑架宁馨儿的嫌疑犯,以作为交换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