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鸣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他并不相信戴笠的话,可是他又找不出戴笠的话里有什么漏洞。
“雨农,你说是不是有人想要蓄意破坏上海的秩序,所以绑架了宁馨儿?”
“路长官怎么这样说,能不能说得具体点?”戴笠心里一跳。
“我是想啊,如果宁馨儿小姐有个三长两短,漕帮包括上海的其他帮会是会实施报复的,车站码头等许多地方都会陷入瘫痪,上海的秩序肯定就要乱了。你说什么人才会这么干?”
路鸣的话显然具有挑战性,戴笠皱眉沉思,没有回答。
“我觉得这应该是日本人干的,也许有中国人策应他们。”路鸣的话又向前逼近了一步。
“哦,您有何依据?”戴笠沉声问道。
“警察办案,最重要的依据有两条,就是作案动机和作案能力。从作案能力上来说,在百乐门那种闹哄哄的地方,悄无声息地绑架身边有保镖保护的宁馨儿,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必然是职业行为。”路鸣开始推演绑架的可能性。
“嗯,您这么分析有一定的道理,可是会是什么人呢?”戴笠依然不动声色。
“有这种能力的人或者组织并不多,青红帮也许有这种能力,但是他们没有作案动机,而且帮会人物都很讲究,他们绝对不会对对手的家人下手。”路鸣继续他的推演。
“除此而外,上海还有什么潜在的力量吗?”戴笠始终不肯进入实际话题。
“那就只有官方力量了,警察局和警备司令部都有这种能力,可是他们同样没有作案动机。绑架漕帮的小公主,对这两个部门没有丝毫意义,他们真想查什么,可以大大方方地去漕帮把人带走询问,用不着采用绑架这种卑劣的手段。”
路鸣采用排除法,一点一点地推进和挤压戴笠的话题空间。
“您刚才说有可能是日本人下手,这个话从何说起的呢?”戴笠狡猾地反过来试探道。
“日本人也有作案动机,就是让上海的秩序乱起来,听说川岛芳子已经潜入上海,来者不善啊。”路鸣深入实际的口气越来越重了。
“那会不会是共-产-党地下党组织哪?他们也时刻都盼着上海乱起来,好混水摸鱼。”戴笠顺势来了个借力打力,以搅浑水的方式说道。
“嗯,他们可能有这种想法,但是绝对没有这种能力。”路鸣摇头道。
路鸣当然不会说地下党组织绝对不会对漕帮下手,因为漕帮跟地下党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路长官,您可别小看了地下党啊,上次他们突袭营救侯亮,如果不是陆军医院警卫连的人相助,人可能就被他们抢走了。”戴笠故意夸张地说道。
“当天在百乐门到处都有你的人混在里面,你不是说有可能走漏了风声吗,地下党的人怎么还敢去绑架宁馨儿?他们躲还来不及哪,怎么会冒险作案?”路鸣不失时机地顶回了一句。
“嗯,路长官分析得有道理啊。”
戴笠本想借机把这件事转嫁到地下党身上,可惜他刚才已经告诉路鸣,他的人正是去搜捕共产国际的领导的,而且好像是走漏了风声。
当天百乐门每个角落都有他的人,地下党的人即使有意绑架宁馨儿,也不会选择这样的时机吧。
“这样问题就来了,当天你的人在百乐门,有没有发现日本人的踪迹?”路鸣突然睁大眼睛问道。
“这个……他们回来后真没提到过,要不我再问问?”戴笠说道。
路鸣面无表情含而不露地点点头,步步逼近,看来已经产生了一些效果。
戴笠迫不得已打电话找来几个手下,都是那天去过百乐门现场的特工。
戴笠假模假样地询问他们,那天在百乐门看没看到形迹可疑的日本人。
这几个手下一开始有点紧张,戴笠侧过身体跟他们挤挤眼睛,这几个人才安下心来,于是都说没有看到日本人。
戴笠挥手让他们离开,然后皱眉道:“这样看来,日本人绑架宁馨儿的可能性不大,要绑架一个人,至少也要有五六个人,动手的就得有两个人,还得有望风的,还要有开车撤离的,如果有这么多日本人在场,我的人不会一点察觉不到。”
路鸣点点头,不好再说什么了。
其实看到戴笠手下的这几个特工刚进屋时的表情怪异,路鸣心里就有数了。
不过戴笠不承认,而他手上又没有确凿证据,再继续问下去就没有意思了,只好跟戴笠又胡扯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路鸣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刘绮雯一看到他就高兴得跳了起来。
“长官,你真的打了翁百龄那个混蛋一拳啊?”刘绮雯想扑上来亲一下路鸣,被他敏捷地躲开了。
“我打了。”路鸣淡淡道。
“你太棒了。”刘绮雯还是挤压过去,抱着路鸣,自己转了一个圈儿。
“你怎么知道的?”路鸣问道。
“大楼里都传开了,说是翁百龄对你口出恶言,你就打了他一拳,最后他还对你拔枪了。”刘绮雯兴奋地说道。
“的确,幸亏我没带枪,要不然不会等他拔枪,我真的可能给他来一枪。”路鸣想起来就生气,长这么大,他还没被人用手枪威胁过呢。
在南京那段时间,他一直被限制佩枪,结果发觉不佩枪身体舒服许多,回到上海后,只要没有任务在身,也就不愿意佩枪。
尤其是大夏天,衣服穿得很少,佩枪也不方便,如果不是经常佩戴手枪,重新佩戴还真有点不习惯了。
“长官,您以后要小心些,翁百龄那个人不但心狠手辣,而且手段卑劣,您要防着他暗中下手。”刘绮雯有些担心地说道。
“放心吧,在南京有可能,在上海他没这个胆子。”路鸣自信地笑笑道。
在南京,他没有靠得住的势力,汪先生和文白先生虽然赏识他,也绝对不会帮他杀人。
可是在上海,只要他说一句话,能帮着他杀人的人就太多了,而且也不用别人,漕帮就足够了。
“你这个蠢猪,你怎么敢对路鸣拔枪?他可是少将。”戴笠看着眼前的翁百龄骂道。
翁百龄此时鼻子的血止住了,可是两眼却成了熊猫眼,肿得都要睁不开了。
军医帮他用冰块冷敷了很长时间才稍微好一些,眼睛勉强能够睁开了。
“长官,我也是上校,他居然敢动手打我,我咽不下这口气。”翁百龄恶声恶气道。
“真是奇怪了,你还记得自己是上校?我看你这个上校当不长了。”戴笠冷冷道。
“长官,这事不怪我啊,是他先动手的。”翁百龄急了,也怕了。
“可是人家为什么动手打你?不是你先给人扣上杀人犯和通共分子帽子的吗?”戴笠问道。
“呃,我说的是实话,他真的是杀人犯和通共分子啊,我没有冤枉他。”翁百龄气吼吼地说道。
“那你拿出证据来呀,如果你有证据,可以去南京军事委员会告他。”戴笠气道。
翁百龄怂了,他如果有证据早就拿出来了,还用等到现在吗?
虽然明知他派出的两个人被路鸣指使人干掉了,可是没有证据。
翁百龄咬定路鸣是通共分子,证据就是他两次帮了共-产-党的忙,虽然是间接的,也足以说明问题了。
难道要等到路鸣明目张胆的通共,才算证据确凿吗?
南京军事委员会军法处当初把路鸣带走,就是因为他的这两个疑点,结果却稀里糊涂的收场了。
翁百龄当然不服了,可是不服又能怎么样,路鸣照样耀武扬威地压他一头。
“你就等着挨总部的处分吧,这件事我帮不了你。”戴笠冷冷道。
“戴长官,您可得帮我啊,您不能抛弃我。”翁百龄急了,差点给戴笠跪下。
“我抛弃你?我现在不马上撤你的职就算帮你了,至于你要挨什么处分只能等上头的命令了。”戴笠冷笑道。
“戴长官,那我会不会被免职啊?”翁百龄都要哭了,双腿不由自主弯曲下来。
他现在真的后悔了,早知如此,当初为何嘴那么贱,干嘛非得招惹路鸣这个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