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鸣因为宁馨儿失踪的事情发愁,戴笠也好不到哪里去。
戴笠最怕的就是路鸣把他和宁馨儿的失踪联系在一起,如果这件事暴露了,不但路鸣会对他报复,就连杜月笙他们也不会放过他。
当然,如果事情真的闹开了,作为复兴社实际当家的戴笠,也不会害怕这些报复。
问题是如此一来,杜月笙这些帮会大佬以后就不会跟他继续合作,跟路鸣的关系也会彻底破裂,两人将走向对立。
这对于戴笠来讲,就等于给自己的前途增加了巨大隐患。
戴笠不像路鸣,有实实在在的后台,他仅仅是凭借对领袖的忠诚,还有一副灵活多变的脑袋,才获得了领袖的青睐。
但他知道领袖是个喜怒无常的人,或许今天青睐他,哪天看他不顺眼了,就会一脚踢开他。
戴笠跟邓文仪、贺衷寒、康泽这些长期跟在领袖身边的人,不是一回事,领袖不过是拿他当棋子用,这一点他是心知肚明的。
比如康泽这次在江西吃了败仗,影响了整个剿共计划,回来后也就是调查一番,然后就没事了。
戴笠可以肯定,如果是他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等待他的可能就是直接拉走枪毙,连解释的机会都不会给他。
当然,到了后期,领袖开始逐渐信任戴笠,把国民党的整个情报系统交给他掌管,戴笠一步登天,成为党内人人惧怕的特工王。
现在的局面仍然不是戴笠能够完全掌控的,尤其上海这块藏龙卧虎之地。
如果跟杜月笙、漕帮还有路鸣都走向对立,上海这扇大门就对他关闭了,这将直接影响到他对上海局势的把控。
领袖交给他的任务也就没法完成了,什么监控盛有德,疏通杜月笙等等都成了一句空话。
虽然中华民国的首都在南京,但是谁都知道,在全国主要城市中,最重要的就是上海。
这里既是中外贸易、物流中心,也是金融、文化中心。
更为关键的一点是,上海直接给政府提供了三分之一有时甚至是一半的财源,没有这笔钱的支撑,民国政府真的要关门打烊了。
“翁站长,你们那天不是做得很干净吗?怎么会引起路鸣的怀疑?”戴笠浓密的如同扫帚般的眉毛紧紧绞在一起。
“长官,我们做得非常干净,绝对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我觉得这是路鸣在使诈,咱们不能上他的当。”翁百龄急忙解释道。
那天翁百龄虽然去了现场,但是带着的人都是从南京过来的特工,正像张子扬猜测的那样,他到场只是表明复兴社上海站的身份,防止上海警察局的人产生误会,跟特工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路鸣不会发现我跟日本人联系的事吧?”戴笠喃喃自语道。
戴笠虽然尽量减少跟日本人的联系,但是还是在一起开了几次会,既然路鸣派人跟踪,就有可能发现了这个秘密。
对于这件事,戴笠早就想好了借口,万一路鸣直接跟他抬杠,一句话就可以把他堵回去:奉政府的授权,跟日本人商讨军火失窃一案,以减轻来自日本政府的压力。
联合反共这种事是不能暴露的,虽然反共剿共是政府首要目标,但是跟日本人联手,这是见不得光的事情,难免会被国人骂作国贼、汉奸。
戴笠深知,一旦戴上了国贼、汉奸这顶帽子,一辈子也洗不干净,没有人会跟你为伍。
“长官,要我说一不做二不休,咱们也跟路鸣一样,把安恭根和他的手下全都悄悄干掉,剪除路鸣的羽翼。”翁百龄发狠道。
“不妥,安恭根这些人动不得,这会影响政府跟大韩民国临时政府的关系,除非有真凭实据,证明他们对党国造成了重大危害。”戴笠摇头道。
“大韩民国临时政府对我们有这么重要吗?不过就是一群丧家犬罢了,还要仰仗我们养活呢。”翁百龄不屑道。
“你这是目光短浅,他们虽然人数不多,但毕竟代表着大韩民国的流亡政府,将来很有可能执掌政权,我们必须优待他们,这对以后中国和朝鲜两国的关系至关重要。”戴笠说道。
这话其实不是戴笠的观点,而是借用了领袖对他的训诫。
军火失窃案发生后,戴笠也曾想过把金九等人交给日本人顶罪,可是蒋先生立即教训了他,并且告诉他这是下下策。
蒋先生宁愿顶着日本人的压力也要保护大韩民国临时政府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呢?
蒋先生告诉戴笠,这是国际社会政治正确的唯一选择,反正中日之间已经是破罐子破摔,相互之间经常发外交抗议,已经是皮糙肉厚,不讲脸面了。
而民国政府将来要面对一个全新的大韩民国政府,现在花最小的代价,可以换取两国关系在将来的最大利益。
戴笠明白了蒋先生的意思,这一次训诫对戴笠来讲,比他在黄埔军校学到的东西有用得多。
“那我们就只能这么忍着么?”翁百龄苦笑道。
“不忍着,难道你还有什么高招吗?”戴笠反问道。
“不是,卑职就是不明白您为何对路鸣顾忌这么多,别说现在就算以后他自己组建了什么特工处,也不过跟我们复兴社是平级单位,您干嘛顾忌他?以卑职来看,该反击的就反击,该处理的人就处理,您实际接手了复兴社,应该大刀阔斧地干一场。”
“除了路鸣,对别人都可以这么做。”戴笠说道。
“为什么对他网开一面?”翁百龄一心想借这次机会弄死路鸣。
“因为他有后台啊。”戴笠斜睨着眼睛说道。
“咱们也有后台啊,咱们的后台是领袖……”翁百龄挺直腰脊道。
戴笠奸诈的道:“翁站长,我可以告诉你,你选的是一条绝路,这条路有可能除掉路鸣,也有可能葬送自己。”
“长官为什么这么说,这么做怎么会葬送自己?”翁百龄不解道。
“后台跟后台是不一样的,路鸣的后台是必要时候可以站出来为他拼命的,咱们的后台却是必要时候会把咱们踢出来顶罪枪毙的。就凭你跟领袖的关系,真敢说必要时候领袖会站出来保你吗?”戴笠脸色严峻道。
翁百龄无言了,他当然知道这是决不可能的,他有义务用生命为领袖服务,但是领袖可没有义务保护他。
如果他真的捅出篓子,到时候领袖会第一个拿他开刀。
“路鸣名单上保释出来的地下党怎么办?抓还是不抓?”翁百龄回到实际问题上来了。
“不是不抓,是时机还不成熟,先全部监视起来,说不定还能捞到大鱼呢。”戴笠说道。
“嗯,好的。”翁百龄失望地走出去了。
戴笠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冷笑一声,他知道翁百龄对他很失望,可是他却认为翁百龄就像一个不经世事的少年,根本不知道上海的水有多深。
他当初来到上海混社会时,也是不知道深浅,凭着一股勇气硬闯,要不是幸好遇上了杜月笙,得到了杜月笙的赏识,他早就没命了。
后来遇到老家的故友毛人凤,建议他去报考广州的黄埔军校,戴笠囊中羞涩,毛人凤资助了他20大洋,帮助他上路。
考取黄埔军校第六期后,戴笠遇到了蒋先生,得到了蒋先生的赏识,这才有了后来的飞黄腾达。
所以戴笠这辈子最感激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有知遇之恩的杜月笙,另一个就是蒋校长。
风水轮流转,毕业于黄埔四期的毛人凤后来竟成了戴笠的下级和接班人,这也是两人都未曾想到的。
路鸣的事怎么解决,戴笠还没有想好,尽管他顾虑重重,但是该做的事还是必须要做。
他此番来到上海,其实主要就是想通过查清军火失窃案,挖出那个隐蔽在政府高层的神秘的老a。
如果说以前他不相信路鸣会跟共-产-党有关系,但现在他已经改变了想法,认为路鸣的身份十分可疑,甚至觉得路鸣跟这个神秘的老a有某种关联。
戴笠拿起电话打给南京的贺衷寒,贺衷寒果然还在办公室加班。
他汇报了这两天的工作,贺衷寒听后不停地说好。
破获地下党上海市工委的案子,戴笠在第一时间已经汇报给了贺衷寒,现在要汇报的是后续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