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馨儿已经苏醒三天了,可是她还是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除了卧室就是卫生间,屋子里没有一扇窗户,棚顶的灯一直亮着,所以她就连白天还是晚上都搞不清。
她发现自己穿着一套医院里病人的服装,自己的衣服却不知道哪儿去了。
好在自己的内衣还在,而且卧房里的衣橱内也挂着几套衣服,内衣外衣都有,这自然是给她替换准备的。
每天都有两个穿白衣服的女人,按时给她送饭,却一句话也不跟她说,甚至都不主动看她一眼,仿佛她是空气一般。
宁馨儿开始时看到这两个女人进来,就上前抓着她们问自己是在哪里?自己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两个女人用手掰开她的手,表情淡漠地放下手中的食物,无视宁馨儿如同发疯的喊叫,脸上丝毫表情都没有。
宁馨儿回想自己昏迷前的那一瞬间,她刚刚进入百乐门的卫生间,忽然从门后窜出一个黑影,她猛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紧接着有什么东西捂在了自己的鼻子和嘴上,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回想到这里,哪怕是不经世事的她也明白,自己是被绑架了。
弄清楚这一点后,宁馨儿并不惊慌,反而担心起明珠来了,不知道明珠是不是也被绑架了。
出身帮会的她,当然知道绑架勒索是怎么回事,所以认定这是有人绑架了她,然后向漕帮勒索钱财。
对这一点她很快就想通了,漕帮虽然不是特别有钱,但是付赎金的能力还是有的,而且不管是谁勒索了漕帮,作案者最后的下场只能是沉入黄浦江。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两个送饭的女人进出外,没有任何人来看她,她越发觉得自己就是被绑架了,可能绑架者正在跟哥哥谈赎金的事情,她只需要耐心等待。
这也不是说宁馨儿心大,黑道上的事她虽然没经历过,但是听过的故事实在是太多了,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从绑架者对待她的态度来看还算不错,每天送来的饭菜也都合她的口味,所以她索性该吃吃,该喝喝,甚至向外面喊着自己想吃什么,想喝什么。
外面的人肯定是听到了她的喊声,在下次送来的饭菜里就有她想要吃的菜肴,甚至还有一壶她想喝的酒。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孩子啊,都到了这地步了,还是想着吃、想着喝。”外面一个人通过门窗看着里面很安静的宁馨儿叹息道。
当然宁馨儿听不到,就算是听到了也听不懂,因为那人叽里咕噜说的是日语。
“简直是胡闹,要绑也得绑那个漕帮帮主,绑这么个女孩子干嘛,她怎么可能知道谁是共-产-党?我看审不出什么名堂来。”另一个人说道。
“漕帮几次给共-产-党武装运输武器弹药还有粮食补给,要说漕帮里没有共-产-党是绝对不可能的。你们也别小看这个女孩子,她在漕帮也是当家人呢。”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
几个人都是在用日语交谈,如果路鸣在这里,一定能认出他们,一个是小泽征五郎,还有一个是领事馆的武官隆田武夫,那个女人就是川岛芳子,在她旁边还有一个没说话的于莺儿。
他们几乎每天都要来这里一次观察宁馨儿的情况,如果不是戴笠坚持要求他不在场的情况下,绝对不能对宁馨儿单独审讯,他们早就忍耐不住了。
虽然小泽征五郎和于莺儿多次想要提前审讯宁馨儿,可是都被隆田武夫制止了,这里又不是满铁的地盘,他们也只好服从命令。
对于宁馨儿的情况,他们起先也不了解,还是戴笠提出把宁馨儿作为绑架的目标后,他们才开始搜集宁馨儿的情况。
了解宁馨儿的情况并不难,虽说漕帮在一般百姓眼里有一层神秘的色彩,但是对专业情报人员来说,搜集宁馨儿的情况简直是太轻松了。
几个人离开地下室,来到一层的一个会议室,然后有穿着制服的日本军官端着茶盘过来请他们喝茶。
隆田武夫笑道:“既然是茶道,当然是由女人主持,我看川岛君最合适了。”
川岛芳子笑道:“那可不尽然,要说茶道,还是于莺儿小姐最精湛,你说是不是于妹妹。”
她说着,很自然地伸手在于莺儿漂亮的脸蛋上捏了一把。
三个男人都忍不住笑了,于莺儿也没表现出反感,倒是熟练地拿起茶壶和开水壶,主持起日本茶道。
川岛芳子的性取向是公开的事,据说她被把她带到日本抚养长大的义父强暴过,所以对男人就有了心理阴影,因此只喜欢女人。
她平时也是剪短发、穿男装,以男人自居,大家都称呼她为川岛君。她在天津的日租界还找了一个日本美女公开同居,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
“我说武官阁下,咱们为啥非得听中国人的?既然人都抓来了,干脆马上审讯就是了,何必躲躲藏藏的呢。”小泽征五郎说道。
“不妥,我们既然答应了戴先生,跟民国政府在反共大业上精诚合作,就不能失言。”隆田武夫说道。
“我觉得对中国人没必要讲究什么承诺,以后他们统统都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敌人。”于莺儿一边泡茶一边说道。
她已经忘了自己也是中国人,只不过入了日本藉而已,竟然恬不知耻地以自己是纯正日本人为荣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考虑,现在反共防共是我们和民国政府共同的目标,不能坏了规矩。”隆田反驳道。
“我们日本国内的共-产-党早就镇压得差不多了,为何要花费大力气帮着民国政府对付中国共-产-党,让他们坐享其成?”小泽征五郎不满地说道。
“小泽君,你这种观点太肤浅了,中国共-产-党一旦坐大,对日本来说就是巨大的威胁,会严重妨碍我们推行大东亚共荣政策。你没看到吗,现在才有个苏联,就让全世界都感觉到了恐慌,要是中国这样的大国再被共-产-党得手,大日本帝国能置身事外吗?”隆田武夫冷冷道。
“报纸、电台上不是说,中国共-产-党早就被国民党打的落花流水了,现在也就是躲在一个地方苟延残喘,还能有什么大作为,武官阁下,您这话有些危言耸听了吧。”小泽征五郎大笑道。
“是啊,当初列宁在1918年领导苏维埃革命时,欧美列强也是这么想的,现在回头看如何?共-产-党就是洪水猛兽,就是烈火,一定要把他们消灭在萌芽中,一旦让他们茁壮成长起来,就会赤化整个世界。”隆田武夫正色道。
“民国政府的报纸、电台发布的战况,我是不信的,你们信吗?”川岛芳子突然冷冷说了一句,大家都愣住了。
“喝茶、喝茶,诸位请。”
于莺儿泡好了茶,向每个小盏里注入茶水,茶水的香气顿时溢满了屋子。
隆田武夫端起茶盏看了看,又放到鼻子边闻了闻,满脸喜色地说道:“于小姐好功夫,这茶让我闻到了家乡的味道。”
小泽征五郎气呼呼地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显然是对隆田武夫的态度感到不满,但又没法坚持自己的观点。
于莺儿看小泽如此莽撞,心里也不是很高兴,便道:“小泽君,在中国待了一段时间,难道连日本的茶道都忘记了吗?”
“要务在身,哪里有心事在这里品茶,等干完了公事,我再请大家去上海最好的日式茶馆饮茶吧。”小泽征五郎冷冷地撂下一句,便把手边的茶盏推到了一边。
隆田武夫似乎已经沉醉在茶的芳香中,对于莺儿和小泽之间在说什么漠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