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是军法处花的钱吗?”刘绮雯问道。
“军法处都是抠门的吝啬鬼,他们哪里会出钱,这些都是贺长官垫付的。我是不客气,一定要跟他们把钱追回来。”柳翠翠气呼呼地说道。
“翠翠,说话注意场合。”贺衷寒轻声提醒道。
门外就站着军法处的人,柳翠翠说他们都是吝啬鬼,这不是当着和尚骂秃驴吗。
“我说的是实话,整个军法处,从高处长开始往下算,能找出一个不抠门的吗?全都是嘴上说得好听,真到花钱的时候就不吱声了。”柳翠翠愤愤道。
贺衷寒苦笑一声,柳翠翠就是这么个直性子,他也没办法。
军法处的两个宪兵也偷偷笑,军法处被称为抠门处,这在军事委员会下属的所有机构中都是出名的。
路鸣大致看了看柳翠翠买的那些衣服鞋子和手包,估算出大概有七八百块钱的样子,就拿出一千块钱的银票塞给贺衷寒。
贺衷寒推辞着不要,路鸣笑道:“贺兄收下吧,你官比我大,可是钱真的没我多,这个钱不能让你花。”
贺衷寒只好笑着收下了,然后道:“我官虽然比你大,可是这辈子也赶不上你了,你可是青天白日勋章获得者啊。”
两人站着说话,屋子里只有两张椅子,还有一张沙发,不过沙发一看就是又小又硬,让人没有一点坐上去的想法。
路鸣确信这是军法处搞的鬼,金陵大旅社是南京最好的宾馆,怎么可能有这么劣质的沙发?这种小伎俩显得很可笑。
“我看两位也是在屋子里憋得快发疯了吧,要不出去走走,透透气?”贺衷寒道。
“我们出不去,门口有两门神把着呢。”路鸣指指两个宪兵道。
“没事,跟我就能出去了。”贺衷寒道。
“别理他们,小雯,贺长官说了,走,出去。”柳翠翠套着刘绮雯的胳膊就往外走。
贺衷寒看了柳翠翠一眼,那意思是别太张扬,柳翠翠却装着没看见。
贺衷寒对两个站岗的宪兵说道:“我带他们两个到下面院子里走一走,出了事我负责。”
“长官请便。”两个宪兵连忙敬礼道。
四个人走出房间,乘坐电梯从顶层来到一楼大厅,然后来到院子里。
“路兄,你下午是怎么难为高处长的?”贺衷寒问道。
“难为他?没有的事啊。”路鸣笑道。
“没有?他从你这里回去后躲在办公室,先是扔了两只茶杯,后来忍不住了,竟然号啕大哭,说这辈子都没这么窝心过。”贺衷寒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路鸣,不知道他哪来的本事。
“不会吧,他可是少将处长啊,还会大哭?”路鸣感到无法相信。
“这是真的,要不是他手下拉着,可能还会有过激的行为。”后面跟着的柳翠翠说道。
“这么严重啊,路长官也没打他骂他啊。”刘绮雯笑了起来。
“我真没难为他,是这个王八蛋处处给我挖坑让我跳,我也不是傻子,当然不会眼睁睁往坑里跳啊,只好反驳他,就是这么简单的事。”路鸣解释道。
“高处长问话的水平我是知道的,算得上是一流的审讯专家了,你能把人家为难成这样,你也太厉害了,佩服啊。”贺衷寒由衷道。
“那是他心眼太小,自己想不开,不关我的事。我要是小心眼,被他那么问,恐怕也得跳楼。他感到冤,我就更冤了。”路鸣淡然一笑道。
贺衷寒向后面看看,见刘绮雯和柳翠翠两人没有跟上来,而是并肩坐在一处花坛的池子边上,勤务兵还从旅社里给她们找来两个软垫子垫在屁股下面。
两人手拉着手,头顶着头,正亲亲密密地不知说些什么,不时传出一阵嬉笑声。
“路兄,这次的事非常严重,你可要小心一点。”贺衷寒认真道。
“我问了高处长,带我到这里来究竟是什么事,他死活不肯说。有什么不能直说的呢?我人都被扣在这里了。”路鸣诧异道。
“你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把你带到南京来问询?”贺衷寒惊异地问道。
“我真不知道,我在上海正好好办公呢,忽然进来一车的宪兵,然后就把我带到这里给软禁起来了。我问高嘉良是因为什么,这家伙根本不说正经话,就知道给我挖坑。”路鸣苦笑道。
“这次我们在江西前线跟共-军作战,结果吃了大亏,战况很狼狈,惹得蒋委员长龙颜大怒啊。”贺衷寒摇头叹息道。
“这有什么稀奇的,国军自从北伐胜利后,打过几场胜仗?尤其是对共-军作战,人比人家多,枪炮比人家多,炮火比人家猛,结果是十战九败。也真是佩服他们,想不败都难。”
路鸣很不客气地说了一通,口气中还带着几分轻蔑。
“你这人说话太直了,即便真是这么回事,也不能说得这么直白啊,这让蒋委员长的脸往哪搁啊。”贺衷寒苦笑道。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觉得北伐胜利后,国军已经不会打仗了,你说以前中原大战时,国军靠的是什么?是靠军队的战斗力吗?不是,靠的是银元,是钱,用钱收买敌军的将领临阵倒戈。”路鸣说道。
“这种情况是有不少,但也不都是这样。”贺衷寒闷着头说道。
“所以报纸上都说委座是钱元帅,钱将军,一开始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可能真的就是这么回事。要不然说不通为什么总是败给共-军。”路鸣也不客气,直接喷了起来。
“兵不厌诈,打仗不忌讳用各种方法,哪种管用就用哪种,这不能说明指挥水平的高低。唉,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让你带偏了。”贺衷寒苦笑道。
“对了,你说国军战败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路鸣认真问道。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这件事有点复杂,我也不敢妄下结论。”贺衷寒话里有话道。
“这叫什么话,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难道贺长官还怀疑我有什么猫腻?”路鸣说道。
“我不是怀疑你,你听我把话说完。本来我们在前线已经把共-军围在几座山里,共-军的粮食吃完了,只能靠吃野菜树叶过日子,他们的弹药也快要消耗光了,再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就算不进攻,他们也得饿死在山里面。”贺衷寒说道。
“这个我知道,不是说围得像铁桶一样水泄不通的吗?”路鸣不在意地说道。
“结果就在前些日子,共-军忽然得到了一大批粮食和食盐,据说还有各种腊肉、腊肠什么的,结果共-军又活了过来。你恰好在这个节骨眼上送过去一批军火给康泽,结果军火全部被共-军缴获,共-军就用这批军火重新武装起来,把我们打败了。”贺衷寒苦笑道。
“这也不能怪我啊,我送军火给康泽是好意啊,我怎么会知道被共军缴获?按理说国军围困着共-军,完全掌握着主动权,竟然还被共-军缴获了军火,这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我看军法处应该查查这个才对吧。”路鸣说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委座身边有一些人七嘴八舌,认为这里面也许有不可告人的内幕,不然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发生。”贺衷寒说到了重点上了。
两人绕着院子走着,说着话,上面的宪兵并没有跟下来,他们相信贺衷寒不会故意放走人。
当然就算是贺衷寒故意放走人,他们也不敢管。
军法处是牛,可是军法处长在贺衷寒面前就是个普通将领,没有任何特权可言。
贺衷寒可不仅仅是复兴社的社长,他还是蒋先生的私人秘书,侍从室主任,在权力中枢里也是举足轻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