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不是说白银没用了,白银只是退出货币流通体系,作为货币储备存储了起来。
新的法币对标的是美元,也就是说,民国政府在财政上将要实行金本位制度。
据说民国政府已经跟美国政府在协商,准备从美国借两亿美元作为储备,然后发行法币,这样法币的货币锚就是美元了。
路鸣并不看好这次货币改革,政府的财政政策摇摆不定,忽上忽下,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这样的改革多半会半途而废。
从改革措施上看,也是半吊子,缺乏长远规划。
首先两亿美元的货币发行量太少了,注定只能在江南地区实行,在其他省份,估计还是银元和铜币占据主导地位。
一个国家流行多种货币,这本身就是不靠谱的事情。
其次政府发行货币,不仅需要强大的政府信用,还需要有充足的货币储备和完备的重金属兑换制度,这也是民国政府的先天不足。
不过路鸣对这些也没多大的兴趣,通行银元也好,通行法币也罢,反正他都不缺,他有的是源源不断的美元。
谦田英吉一直在提醒他,让他购买黄金储存起来,但他始终没兴趣。
一个人如果不缺钱,也不贪钱,那什么金条、银元之类的东西,对他来说就是一串数字而已,连个摆设都算不上。
路鸣就是这样的人。
不过他已经让盛氏钱庄替他买了一箱金条,准备等谦田要购买黄金时低价卖给他,算是还他一个人情。
路鸣现在每月的薪水已经涨到了一千美元,五百美元是弗兰克老师支付的,五百美元是《华盛顿邮报》支付的,再加上上海观察专栏稿费的收入,即便在美国他都算得上高收入阶层了。
现在每年盛有德还是给他两万银元的薪水,而且不用他做什么,他也就当成自己作为盛氏企业股东的分红了。
路鸣还有另外的双重身份,盛氏企业首席法律顾问和盛有德个人全权代表,不过自从加入蓝衣社,盛有德从不让他出面为企业做事,这也是对他的保护。
但是从地位上讲,路鸣在盛氏企业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怕是盛慕仪也只能对企业行使管理权,不具有行政裁决权,更无法全权代表她父亲。
“新社长上任之后,社里的人心都稳定下来了吧?”路鸣有意无意地问道。
“差不多了,现在就是六处处长的人选还没定下来,许多人都盯着这个位置哪。不知社长心里有没有适当的人选?”刘绮雯问道。
“这是南京总部决定的事情,不是我应该考虑的。”路鸣两手枕在脑后说道。
“那您还不是定下黄副社长的位置了嘛,南京总部也得征求您的意见吧。”刘绮雯笑道。
“那也不是我定下的,我只是推荐,主要是黄副社长自己争取,南京方面决定。”路鸣当然不能承认这事跟他有关系,尽管所有人都知道黄炎宁当上副社长是因为他的关系。
“社长,我知道您说话的分量,您就不用跟我谦虚了吧,我可是您的秘书。”刘绮雯又开始撒娇了。
“别动,你说这些,不会是想推荐谁吧?”路鸣有些警觉地问道。
“我哪儿敢啊,我这种小人物卷进这么大的事情,不是自己找死吗?”刘绮雯撇嘴道。
路鸣点点头,这丫头虽然看得出有点心机,但还算是有自知之明。
这种事是轻易不能沾手的,这可不是一个处长的人选问题,事关机关内部的派系之争,甚至牵涉到南京的高层。
路鸣也不想介入这件事,还是让翁百龄和南京方面去做决定吧,反正不管谁上来,都动摇不到他的地位。
只要有人的地方都一样,名声显赫的黄埔系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同样有大大小小的派系和纷争。
路鸣虽然不介入,却也一直在观察着,准备在适当的时候下手,该争取过来的争取,该打压的打压,不过现在不是下手的好机会。
路鸣想到这里自己都笑了,昨晚盛有德提醒他小心翁百龄,说这个人很阴险。
其实这个社里的人就没有几个是光明正大的,真正光明正大的人也干不了这一行。
路鸣原本还真是属于光明正大的人,现在也学着阴险起来了,在这阴险窝里光明正大,那就等于是在裸游。
一个人学好很难,学坏是很容易的。
路鸣的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戳了戳自己的脑袋。
不过这也没办法,想要在这座大楼里生存下来,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单凭工作上干出成绩来是不够的,人际关系才是最重要的成绩。
这还是在这座大楼里,在民国政府内部,争斗就不是这么温和了,简直是生死之争。
蒋先生、汪先生两派除了没动用军队火拼,其他的招数基本都用上了,而在两派之外,就是盛有德代表的金融一派。
恰好路鸣又是盛有德的全权代表,所以他想置身事外都不可能,事情早晚会找上门来的,这一点他心里很清楚。
金融领域同样有两个派系,一个是盛有德代表的国际金融派系,一个是宋、孔两家代表的本土金融派系,争斗同样激烈。
不过这两派的争斗暂时跟路鸣无关,他还没上升到这个层面上,那是盛有德亲自上阵的战场。
“对了,我看过你的档案,你跟翁社长是老乡吧?你怎么不去做他的私人秘书?不是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嘛,你若是做了他的私人秘书,他会照拂你的。”路鸣关心地说道。
“怎么了,长官这是嫌弃我了,想要把我踢走是不是?”刘绮雯眼圈顿时红了起来,委屈得快要流泪了。
“哎哎,你哭什么嘛,我这不是跟你说着玩吗,就是有些好奇。别哭,我一会给你买糖吃。”路鸣急忙说道,他是最看不得女孩子流泪了,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
刘绮雯被他说笑了,扑哧一声道:“实话告诉你吧,人家翁长官是看不上我的。”
说着刘绮雯走过来坐在他办公桌上,俯下头低声道:“翁长官选的秘书,那是要跟他上床的,以前六处的资料员……”
“他妈的,无耻。”路鸣低声骂道。
路鸣打心眼里看不起这种用权力占女孩子便宜的人,这种做法还不如风流的上海阔少,人家直接用钱买,也算有个交待,至少不会亏待女孩子。
他原来还觉得翁百龄这个人不错,现在翁百龄在他的心里立马降了一等。
“这有什么,都是两相情愿的事,也不是谁逼谁的,许多人巴不得呢,难道说社长就没有这方面的要求吗?”刘绮雯挑逗道。
“没有,没有,我未婚妻很厉害的呀。”路鸣急忙摇头道。
“偷偷的,不会有人知道。”刘绮雯的脸都潮红起来,两眼放出的光更是娇媚无比。
“刘秘书。”路鸣忽然大声道。
“到!”刘绮雯一下子跳下桌子,立正道。
“老实办公,不许调戏长官。”路鸣一本正经道。
“是,长官……”刘绮雯扑哧一下笑场了。
她没有更进一步,而是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心里却笑开花了。
都说男偷女,隔座山,女偷男,隔层纸,她现在已经主动把这层纸捅开了,就等着路鸣采取行动了。
她当然也知道路鸣是风月场中的老手,不是那种轻易缴枪不杀的人。
如果路鸣是那种滥情的人,也不用她勾引,可能早就对她下手了。
越是如此,她越是觉得路鸣的珍贵,如果能勾引到手,她的一辈子就有了实实在在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