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讲讲你们党的情况,当然是你能够对我讲的,我不是想要套你的情报,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对我说的话,决不会传到第二个人耳朵里。”路鸣看着董先生说道。
“我可以给你讲我党的大政方针政策,但是具体情况不能说,请你原谅。”董先生沉吟有顷才说道。
“好,就讲这些,太具体的就不用说了。”路鸣点头道。
“如果路先生真的有兴趣,可以找机会到我们的根据地看一看,见见我们的领导,见见我军的指战员还有根据地的人民。”董先生坦然道。
“有机会我一定专程拜访,到时候请董先生做向导。”路鸣亦真亦假道。
彼得和安德烈多次邀请他去苏联探访,他一直含糊其辞没答应,他担心自己去了,可能会上了苏联的贼船,不加入他们的组织恐怕就回不来了。
不过他对中-共的根据地很感兴趣,也想了解那究竟是怎样的一支武装,能够在政府多路大军的多年围剿下,一直生存下来。
两人都没有睡意,索性煮了一壶咖啡坐在桌前边喝边聊,咖啡还是路鸣送给董先生的。
董先生心里犹豫了一阵,按照上级指示,他不可以跟路鸣有进一步的接触,也就是不能做路鸣的转化工作。
他并不知道上级发出这个命令是什么原因,他也不能问,只能执行。
但是既然跟路鸣已经做了邻居,而且还是免费住他的房,拿着他每月付的薪水,这些他都跟上级做了详细汇报,上级并没有反对,而且鼓励他利用路鸣的私人电报员的身份展开工作。
这在董先生看来,上级领导已经默许他跟路鸣可以进一步接触,但是这个进一步究竟能进到何种地步,只能他自己把握了。
董先生心里很清楚,像路鸣这样的人,很难一下子完全转化过来。
路鸣毕竟是有产阶级,在利益上跟国民党政府是一致的,虽然他一直表现出对共-产-党有好感,但这种好感更多的是出于好奇,而不是真正的了解。
路鸣不隐瞒他对共-产-党的好感,这的确需要勇气,说明他是真正的爱国者,不是利己主义者。
而路鸣跟美国方面的关系也很复杂,罗斯福一旦入主白宫,他将拥有更加特殊的身份,决不是《华盛顿邮报》特派记者这么简单。
董先生一直在想,上级领导阻止他进一步接触和转化路鸣,是不是因为他的美国关系和美国身份。
最终他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很多共-产-国际的同志也在帮助中国-共-产-党,这些同志也都有着很复杂的身份。
两个人随便聊着,喝着咖啡,董先生偶尔抽一支香烟。
董先生字斟句酌地向路鸣介绍中-共的治国方针,向他描绘全民公有制国家与民国政府的区别,讲解消灭剥削阶级,实行人民民主的意义。
董先生的讲述比较简洁,给路鸣直觉是,中-共所要建立的国家制度,基本上和苏联差不多。
“那你们也要把所有工厂充公,没收所有资本家的财产吗?”路鸣问道。
“不会的,我们不但不会没收工厂和民族资本家的个人财产,而且还要大力扶持他们,让他们壮大起来。”董先生笑吟吟道。
“为什么这样做?你们不是要实行全民公有制,消灭剥削阶级的吗?”路鸣有些不信。
“路先生,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也要一步一步地走,我们在夺取全国政权后,也要走公私两条路,不会一下子迈入全民公有制,民族资本家是打造我们国家民族企业的主力军,我们当然要扶持。”董先生语重心长道。
“哦,是这样。”路鸣似信非信地点点头。
“当然在所有的工厂里,我们也要建立工会组织,保护工人阶级的利益不受资本家的侵害,资本家不能随意开除工人,也不能欺压工人,国家会制订法律保护劳动者的权益。”董先生侃侃而谈道。
“嗯,这是应该的,孟夫子说过,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勤者有其业,劳其有所得。开明的资本家应该明白这一点,企业的利润是工人们用双手创造出来的。”路鸣赞同道。
“对,我们也是这意思,当然除了民族资本家,我们还要建立许多国营工厂,打造我们民族自己的工业品牌。”董先生脸上漾出神采,好像看到了那幅美景。
两个人越聊越投机,路鸣虽然仍有疑惑之处,但对董先生描绘的远景,心里多了一份憧憬。
董先生说的中-共的治国方针,无疑比苏联强硬的公有制政策更加人性化,也更符合中国的国情。
两个人在一阵猛烈一阵稀疏的枪炮声中谈了一整夜,直到天色微亮,路鸣才到里屋躺下,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索性下了床,给弗兰克老师写起了观察报告,报告中简述了他去南京参加最高军事会议的情况,以及南京政府对日军进犯上海的暧昧态度。
不过,他很自豪地告诉老师,中国的第十九路军将士不畏牺牲,与来犯之敌进行了殊死拼搏。
在报告最后,路鸣向老师发出建议,希望老师推动美国实施援华政策,并在国际社会呼吁成立反战联盟。
写完观察报告后,路鸣立即交给了董先生,要求他尽快发报。
董先生仔细看了一遍报告,这才知道,路鸣去南京参加了当局最高军事会议。很显然,路鸣通过这种方式给董先生提供了一份有价值的军事情报。
这天深夜,日本海军陆战队在日本海军少将盐泽幸一的亲自指挥下,分三路突袭闸北,攻占了天通庵车站,下一步是计划是占领上海火车北站。
日军利用二十多辆装甲车开路,凭借海上的炮火优势,伴着头顶上的飞机掩护,展开了十分疯狂的进攻。
阻击日军的是第十九路军156旅全体官兵,他们是中国军队中的王牌,虽然在武器装备上不及日军,但在战斗气势上丝毫不亚于敌人。
银幕上的战斗,哪怕是特效,也远不及现实中的惨烈。
战斗从午夜11点30分打响,一直持续到凌晨,156旅官兵没有反坦克炮也没有反坦克枪,他们采用集束手榴弹对付日军的薄皮装甲车,击退了日军组织的四次疯狂进攻。
现场犹如日俄旅顺口大战的重现,只不过中国官兵没有当时俄军的重型火力,他们有的只是血肉之躯,还有在胸膛里燃烧的愤怒的火焰。
在武器装备供给远远不足的情况下,第十九路军专门组织了一支敢死队与日军进行肉搏,用极端方式震慑了日军。
天亮之后,日军的攻击告一段落,不过也是在酝酿着更猛烈的进攻。
上午路鸣去了银行,从自己银行账户里取出五万银圆的银票,来到第十九路军的军部,他没有去见蔡廷锴将军,直接把钱交给了第十九路军的军需处的一个长官,没有留下姓名,转身走了。
在第十九路军的军部外,已经聚集了许多上海各界民众,许多商人过来给第十九路军捐款,还有许多民众拿着各种吃的用的来劳军。
劳军的民众排成了长长的一列,他们脸上都没有恐惧的表情,而是为自己的子弟兵感到自豪。
看到那一张张洋溢着热情和自信的脸,路鸣真正感觉到了什么才是中国的钢铁长城,那就是中国的官兵和中国的民众的集合体。
那些充满自信的官兵和热情洋溢的民众,像电影镜头一样不停地闪现,路鸣的心彻底放松下来。
各种自发性临时组织走上街头,有募捐的,有讲演的,以不同方式发起支持第十九路军的活动,不断有人边打听边走往劳军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