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恶到头终有报,何况他也不是没有受到惩罚,失去了财产继承权,虽然只有百分之五,他就算在日本拼命干八辈子也赚不到,日本人不是大方的主儿。日本人一旦用不着他,他也不会有好结果的。”盛有德的观念里有道家的思想,一切顺其自然。
听盛有德这样说,路鸣心里好受了一些。
其实他也不知道盛有德究竟拥有多少财富,不过他既然号称上海首富,又跟罗斯柴尔德是生意伙伴,应该也是这一个级别的富豪吧。
在这次经济危机中,盛有德的身价涨了百倍,已经难以想象他有多少财富了,这些财富的百分之五,相当于以前的五个盛氏产业吧。
路鸣甚至想把盛氏产业发生的变化告诉盛棣,跟他细细算一下,他的损失有多大,估计会把他气个半死。
“老伯,什么时候把盛棣交给他们?”路鸣问道。
“这个不急,不能急,急了就被动了。要让日本人急,让他们主动提出交换人质的时间和地点。”盛有德道。
“老伯言之有理,事已至此,急也没用,跟他们比一比心理素质。交换人质这件事交给我,我来把盛棣交给他们。”路鸣说道。
“你不会是想……”盛有德有些不放心。
“您放心吧,我不会胡来的,这件事毕竟关系到紫苑的安全,我不会头脑发热。”路鸣笑道。
“嗯,所有事情都有轻重缓急,你知道轻重就好。”盛有德笑道。
路鸣闷闷不乐地回去了,他想喝酒,又不想一个人喝,就去拉着黄炎宁来陪他喝酒。
黄炎宁也没推辞,他每天就是查查岗,保证士兵们按时换岗,正常巡逻就行了。
“我说路少爷,你这是怎么了,事情办得很圆满,为什么还愁眉苦脸的?”黄炎宁看着一脸苦闷的路鸣问道。
“唉,咱们前两天刚说老天爷不公,结果现在显灵了。真是不公啊。”路鸣双掌一击道。
黄炎宁听他话里有话,知道他心里苦闷,便示意他说下去。
路鸣没有说盛棣的事,跟日方交换紫苑,主要还是因为那份秘密计划书,不单单是人质交换那样简单。
这个520计划是不能对外说的,哪怕是对黄炎宁,这是盛有德对日方的承诺。
“对了,你家里也不是穷苦人家吧?”路鸣问道。
“当然不是,你干嘛问这个?”黄炎宁奇怪道。
“也没什么,我就是想啊,穷苦人家的孩子,是不是也能上黄埔军官学校?你们那可是号称中国的西点军校啊。”路鸣问道。
他就是心里苦闷想跟人说话喝酒,实在没啥说的,就开始扯些不相干的事了。
“报考黄埔对出身没什么要求,但是对文化程度要求很高,穷苦人家的孩子,最多也就是念过一两年私塾,认识几百个汉字,那是绝对不行的。”黄炎宁认真回答道。
“那黄埔也算是贵族学校了?”路鸣问道。
“贵族学校谈不上,大富大贵人家的孩子谁上军校啊,吃不了那个苦。我老家是四川广元的,在当地也算是有钱人家了,当然跟路少爷这样的富商家庭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没法比。”黄炎宁一边回答一边在寻思,这个路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黄埔出来的军官,是不是有国家栋梁的自豪感,舍我其谁。哈哈。”路鸣也知道,国家处在战乱边缘,黄埔系在将来不可限量。
“上学前也没那么多想法,但黄埔里的思想教育还是很严格的。我小时上私塾,然后进现代学校学了几年,听到黄埔招生后,就跟几个当地的朋友一起坐车去了广州,当时我们一起去了五个人,结果只有我一个考上了,另外四个朋友只好留在广州经商做生意了。”黄炎宁的回答十分严谨。
路鸣笑道:“难怪人家共-产-党人说你们国-民-党代表的是大地主大资产阶级的利益,原来你们黄埔的军官学生大部分都是出自有产阶层啊。”路鸣笑道。
黄炎宁变了脸色,忙制止道:“路少爷,这话在家里尽量少说,在外面一句也不能说,不然会被扣上赤色分子的帽子。”
路鸣喝了一碗酒,笑道:“放心,赤色分子这顶帽子太小,戴不到我的头上。说我是赤色分子谁信?共-产-党人怎么会要我这样的花花公子,人家要的都是工农群众。”
黄炎宁也笑了,在他看来,的确是这样,以路鸣的身份和所作所为,共-产-党是不会看上他的,他悠着点,不要成为对立面就不错了。
然而黄炎宁显然是被国民党的剿共政策误导了,以国民党的一套运行机制来衡量共-产-党,其根本问题就是看不清中国的未来。
共-产-党的用人政策具有灵活性和广泛性,他们以广博的胸怀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不在党内照样可以为党工作。
不管你是什么出身,只要在思想上要求进步,在行动上听党指挥,愿意为民族解放、国家富强贡献自己的生命,就是他们的发展对象。
黄炎宁不会想到,路鸣这样的人,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了共-产-党的要求,属于可以团结的对象,当然离加入组织还有相当的距离。
“路少爷,话虽这样说,这类话还是少说为妙,我甚至觉得,共-产-党的事情最好不要提及,越少越好。干嘛要惹这个麻烦呢?”黄炎宁笑着劝道。
“嗯,我会注意的,也就是对你说说,在外面我谈的都是风花雪月。”路鸣笑道。
黄炎宁也笑了,路鸣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在上海滩是有名的,老实说,这也不是什么美名,如果用来衡量政治人物,这恐怕也算是瑕疵。
“黄副官,你当初从四川去考取黄埔陆军军官学校,是为了当官发财还是为了什么?”路鸣继续问道。
“最初当然是为了个人前途,当官发财也不是什么坏事吧。”黄炎宁淡然道。
“那后来呢,思想上是不是有了变化?”路鸣很好奇,军校培养的人才和普通学校会有什么不同之处。
“后来嘛,人长大了,思想也慢慢成熟了。我要说是为了-三-民-主-义-的理想你信吗?”黄炎宁笑着问道。
“我信,真的相信。”路鸣笑道。
“你为何相信我呢?”黄炎宁觉得路鸣有时候也很天真。
“我不是相信你,而是相信常识,一般来说年轻人在十八九岁到三十岁之间都是有理想有抱负有信仰的人,但是身不由己,理想一点点落空,抱负无法实现,信仰就会转向追逐发财,权利和名望。这是我对人性的一点感悟。”路鸣正色道。
“路少爷不但研究人性,还整出了一套路氏理论,可以着书立说啊。”黄炎宁伸出大拇指赞道。
“我研究什么啊,不过是看了点闲书,遇到过一些人和事,慢慢感悟出一点东西来,未必正确。话说回来,你觉得-三-民-主-义-能够救中国吗?”路鸣问道。
“当然能,三-民-主-义-如果不能救中国,中国还有救吗?我是坚信总理教诲的,从黄埔校门出来至今没变。”黄炎宁一脸严峻道。
路鸣没有说话,他知道-三-民-主-义-脱胎于林肯的思想,但这个思想是否符合中国实际呢?
这也是路鸣最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国家要进步要发展,必须选择一条符合国情的道路。
这条路如果选对了,就不怕日本有什么图谋,如果选错了,则将会带来更大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