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间和盛棣商量好,从今天开始清洗留园,以招收保镖、家佣的名义进行大换血,在一周之内换掉一半人,留园各个位子都必须有自己的耳目。
留园的人并没有怀疑什么,毕竟这属于盛棣权限之内的事务,可以说外宅就是盛棣的天下。
盛有德现在已经很少管家里的事了,盛慕仪也懒得管,不过内宅的事还是盛慕仪掌管,其实也就是她几个比较贴心的丫鬟在管。
盛慕仪最喜欢读书,对管理家务毫无兴趣。她在美国留学读的是经济学,其实她并不喜欢经商,只不过被父亲逼着学。
盛慕仪知道不管愿意不愿意,她将来都要接管父亲的一切。
好在她有个好帮手,那就是聪明伶俐的袁紫苑。她只要遇到问题就去问袁紫苑,再难的事情到袁紫苑那里好像就变得简单了,也不知道她的那些想法是从哪里来的。
袁紫苑对很多事情的看法让人感觉匪夷所思,但结果往往证明她的观点是正确的,久而久之,盛慕仪对袁紫苑产生了依赖心理,大小事情想不明白的,问一声袁紫苑就会得到答案。
袁紫苑不仅在处人与事上对她有所帮助,对盛氏产业碰到的商业难题,也有独到的见解,里里外外帮了盛家很多忙。
好在袁紫苑已经和盛棣订婚,等于是盛家的准儿媳,盛慕仪的弟媳妇,让她介入盛家的事务也就顺其自然了。
袁紫苑当初去日本东京帝国大学留学,读的也是经济学,或许盛有德心里早有打算,就是要把袁紫苑培养成女儿的帮手。
傍晚时袁紫苑回来了,盛慕仪跟她说了盛棣的情况,袁紫苑气得操起一把剪刀就要去跟盛棣拼命。
她可是盛棣的未婚妻啊,盛棣的背叛对她的伤害最大。
“你别冲动,现在最要紧的是父亲的安全。不能把盛棣逼到绝路上,他会狗急跳墙的。对了,胶卷你都冲洗出来没有?”盛慕仪拦住了紫苑。
“冲洗出来了,我把那份文件翻译成汉语,然后重新拍了照片,那份胶卷留在路鸣的公寓里了。现在相机里是原来的胶卷。”袁紫苑说道。
“紫苑你太聪明了!”盛慕仪狂热地抱着袁紫苑亲了一口,说道,“这下不怕他们了,实在不行就把这个胶卷还给他们,缓和一下他们的情绪。”。
盛慕仪已经通过自己的保镖知道了留园内部和外部的一些变化,尤其是一些陌生的面孔在留园各处出现,她也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袁紫苑露出狡黠的笑容说道:“小日本,我袁紫苑能让你们得逞?回去歇着吧。”
“嗯,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能让日本人和盛棣感觉自己没有退路了,那样的话他们会跟我们同归于尽。”盛慕仪谨慎道。
“可惜路鸣和明珠都回老家了,咱们现在没有外援了。”紫苑叹息了一声。
两个人对坐着,都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这种无力的感觉太可怕了,有一种眼看着灾难降临的无助。
办法其实有的,只要她给警察局或者淞沪警备司令部打一个求救电话,马上就会有人包围留园,将她们救出去。
但是盛慕仪不想这样做,她还想挽回盛棣,她不忍心就这样看着盛棣自我毁灭。
所以袁紫苑接连出了几个主意,盛慕仪都摇头没有同意。
“你这样不行,太软弱了,你为他着想,他呢,为你着想吗?他是你弟弟,你不忍心,可他也是我未婚夫啊。这件事情超出了范围,不能谈感情了,这个人彻底堕落了,没法挽救了。”刚烈的袁紫苑毅然决然道。
“这世上没有不可救药的人,他只是不小心,被日本人洗脑了,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挽救他。我们盛家现在就这么一个男丁,他要是死了,我们盛家就断绝香火了。”盛慕仪流下了眼泪,绝望道。
“什么香火不香火的,想要香火传递还不简单,你找个相爱的男人生个儿子,让他姓盛不就行了,你还真以为每个姓氏必须通过男人传递下去?”袁紫苑不屑道。
“借种?你还真敢想。”盛慕仪满脸是泪,又被逗笑道。
“不是借种,是把你的儿子过继给盛家,另外也别太在意这个,人家欧洲不是有女王吗?女人一样可以传递香火,只有中国还是老一套,非得男人的血脉才行,这种老观念必须得改变。”袁紫苑身上还真一股子男儿的豪情。
盛慕仪内心赞同这个观点,男人和女人一样,都是家族血脉的传承者,将来她的子女血管里同样流着盛家的血脉。
但是社会上不这么认为,男尊女卑、三从四德,在中国根深蒂固,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
盛慕仪从小就宠着盛棣,也是一种不由自主、骨子里对家族男性的特殊关照。
欧洲各国虽然不像中国男女差别这么大,在法律上父母两人血脉并重,实际上约定俗成,还是以父系血脉为主。
重男轻女不分中外,只是程度有别。
盛家相对而言算是进步的,盛有德最爱的是女儿,对侄子差了一些,这并不是说盛棣是侄子的缘故,哪怕他是亲生儿子,也不会比盛慕仪更受宠。
知道袁紫苑回来,盛棣第一时间就想过来看她,再试探一下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不过他也明白,袁紫苑简直就是盛慕仪肚子里的蛔虫,只要盛慕仪知道的事,袁紫苑不可能不知道。
盛棣想象袁紫苑怒气冲天的样子,还真有点犯怵,往前走了几步,又掉头往回走。
他不怕盛慕仪,那是因为他知道盛慕仪太在乎他了,相比之下,袁紫苑可不会惯着他,说不定一激动拔出手枪毙了他。
盛慕仪的屋子里有一把珍珠柄的手枪,虽然像个玩具似的,近处开枪,也会要人命。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幸好叔叔去南京了,要不然今天真的就要天下大乱了。盛棣不敢想象叔叔知道这件事后会怎么处置他。
袁紫苑足足劝了盛慕仪半个晚上,慕仪还是下不了狠心,以前只要袁紫苑出的主意,盛慕仪眼睛都不会眨,直接照单全收。
可是今天不一样,不管袁紫苑怎么劝,她就是不松口。
在盛棣这件事上,盛慕仪方寸已乱,一会儿这么想,一会儿那么想,然后又全部推翻,每一种想法都对,又都不对。
“你这样是折磨自己,不行的,告诉伯伯吧,让伯伯来做决断。”袁紫苑无奈道。
“不行,父亲知道会伤心死的,他承受不了家人对他的背叛。”盛慕仪眼睛红红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到底怎么办?难道就眼看着他作恶,眼看着日本人的阴谋得逞?”袁紫苑气道。
“那当然更不行,再想想别的办法,你一定能想出万全之策的,对吧?”盛慕仪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着袁紫苑的手。
“我想不出,哪怕诸葛孔明再生,也帮不了你这个忙。”袁紫苑气得甩脱了盛慕仪的手。
两个人躺在床上,背靠着背,都不想说话了,感觉说的都是废话,一点用处没有。平时只要有点小事,两个人就会叽叽喳喳说到半夜。
“我们能不能偷偷把这份计划书捅到报馆里去,只要报纸一登出来,日本人的阴谋就不会得逞了。然后我们再想办法把盛棣从这件事中摘出来,这么办行不行?”袁紫苑憋了半天,忽然说道。
“可是怎么把他摘出来啊,这件事他陷得太深了。”盛慕仪头疼道。
“只要他幡然悔悟,总有办法的,就怕他迷途还不知返,那就是天王老子也没法救他了。”袁紫苑叹息道。
“那明天约他来谈一次,先探探他的口气再说。”盛慕仪感到希望不大。
两人商量了半夜,决定还是先跟盛棣再好好谈一谈,如果盛棣肯合作,那再谋划下一步怎么走。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说不定明天能够制住他。”袁紫苑高兴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她觉得这是试探盛棣最有效的办法。
盛慕仪苦笑着摇摇头,不知道袁紫苑又想到了什么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