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不反对,其实已然是在心中赞同大人的说法了。”天牢,陈礼带着食盒坐在一名青年模样的男子对面,男子很洒脱,背靠着软垫,坐在囚牢里,神态中并没有太多的沮丧和颓废。
“大康朝以文治武乃是先王定下的国策,想要改变,谈何容易?”陈礼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
“废除祖制不难,难的是废除人心中固有的观念。”青年微笑着抿了一口酒,叹了口气道:“我大康朝在三朝之中,历史最久,甚至大昆与大夏还是小国之时,大康朝便已是东方大国,若论及底蕴,三朝之中,当以大康朝为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这人心中固有的观念才是改制最大的障碍,甚至连那些武将都觉得自己本就该低人一等,君上就是有心改制,也绝非一朝一夕可成。”
“还是你看的透彻!”陈礼叹了口气道。
“大人误会了,这话可不是我说的。”青年摇了摇头。
“哦?”陈礼闻言目光一亮:“却不知是哪位高人?若能将他请来……”
“若你真能将他请来,如今大康朝所面对的问题能解决一大半,只可惜,此人你请不了。”青年飒然笑道。
“哦?诸葛你倒是说说,他是何人,至于是否能够请得动,便是我的事情了。”陈礼意外道。
“这番话,乃十年前,姜成所说,当时他为郎将,我在他麾下听调,偶尔论及国政,他曾有过这番言论。”诸葛宇带着几分追忆,摇头失笑道:“十年转眼便过,只是未曾想到,他走了一圈,最终却还是回了大昆朝。”
“是他?”陈礼只觉胸口一堵,旁人或许还行,但姜成显然并不在此列,若真能劝服姜成来投,大康朝上下也不会因为东海之事如此头疼了。
“是他。”诸葛宇靠着墙壁,微笑道:“或许是因为身在局外的关系,他比我们看的更加透彻,若这世间只有大康一朝,其实大康的国策并无不妥,可惜……世间并非只有大康一朝,而是虎狼在侧,昔日三朝并立,还能周旋其间,但这次君上受那镇海王与不少大臣蛊惑,答应了结盟讨夏之策,却是自取灭亡之道,当年他看出来了,只可惜,你们把他逼走了,如今他再回来,却不是再以臣子之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但大夏朝确实灭了,而且那姜成恐怕早有二心。”陈礼不甘道,他想为当初的错误决定挽回一些东西,或者是面子,也许是希望借此机会击证明他们并没有错。
“但大夏灭朝,大昆朝几乎尽占大夏朝疆土,但我大康朝可有所获?”诸葛宇带着几分淡淡的嘲讽:“至于说二心?就这大康天下,谁敢说自己就绝对忠诚?你们要杀他,却觉得他如今来报复是错的,道理都在你们这边,也难怪千百年来,我大康朝每战必输!”
“诸葛宇!慎言!”陈礼闻言,面色一变,厉声喝道。
“粉饰来的太平,终究是虚假的,若非你们发现你们的太平已经无法粉饰,你会来找我?”诸葛宇却是不惧,慵懒的靠在墙上,摇头轻笑。
陈礼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胸中那股不快情绪,即便他支持改制,但此时被诸葛宇这般毫无顾忌的将所有的伤疤都揭开,心中还是有股说不出的气闷感。
大夏朝灭了,但他们得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得到,还丢了一个家岭关,让整个东海都暴露在大昆朝铁蹄之下,就像诸葛宇说的那样,包括他在内,整个大康朝都认为是姜成错了,他早有二心,但实际上,如果两年前没有联手大昆朝镇海王想要绞杀姜成的事情,今天的事情会发生吗?
“君上答应,让你官复原职,若能击退姜成,便让你晋升至三品,能位列朝堂之上。”叹了口气,陈礼此刻也有些不确定起来,看着诸葛宇道:“但我没有向君上作保。”
“哦?”诸葛宇抬眼看了看他,笑道:“这却是为何?”
“如今看来,你当年的话是真的应验了,但却被打入了天牢,若非我为你求情,恐怕当时你会被直接斩了也说不定,这份怨气恐怕不小吧。”陈礼苦笑道。
“是不小,这种气,没人会真的接受。”诸葛宇很干脆的点点头,要说没怨气,那是不可能的,若是庸人倒也罢了,有怨也只能憋在心里,但他不是庸人,他也很想像姜成那样爽快的来个倒戈一击。
陈礼沉默了,他不知该如何再说下去。
良久,他才叹了口气道:“那……君上让我来问你,有何要求,可以提,只要不过分,应该可以答应。”
“那便要看君上是否有这个魄力了。”诸葛宇舒展了一下筋骨,看着陈礼笑道。
“你愿意?”陈礼愕然的看着他。
“不愿意,但现在必须出去。”诸葛宇站起来,看着那坚固的铁牢道:“再耗下去,下次来看我的,恐怕就是姜成了。”
扭头,看向陈礼道:“陈大人既然信我之能,而且君上也说了,我可以提条件,那有些话,就需要说在前头。”
“你莫不是现在便要谈改制吧?”陈礼皱眉道,不是说反对,只是他觉得这个时候改制不是最佳时机。
“当然不是,也没那个时间,但既然要我领军,不能给我派监军,仗如何打,我说了算。”大康朝在军事上对武将防备极严,每次行军出征,都需要有监军在侧,监军的地位超然,甚至可以强行改变主将的决策,但监军一般都是些纸上谈兵的儒生,当初姜成率军,能周旋在监军和敌军之间,那是对手太弱,但诸葛宇这次的对手可是姜成,要面对强敌,还得跟猪队友虚与委蛇,那这仗也不用打了。
“这……”陈礼皱眉道:“我给你做监军如何?那姜成如今已是元婴境高手,你身边总得有人坐镇。”
“元婴期?”诸葛宇愕然的看向陈礼,他没记错的话,当初自己跟姜成分开时还是筑基境,这才多久?
“真的,朱守恩已经败了。”陈礼肯定的点点头道。
“好,但你不能干涉我的决策,任何决策都不能。”诸葛宇叹了口气道。
“这是自然。”陈礼点点头。
“另外一点,军饷需双倍。”
“这却是为何?”陈礼愕然道。
“大康朝国策,底层将士想要晋升很难,要么君上也可以给官爵,若没有,便拿钱,君王也不差饿兵,我朝将士并不差,为何却鲜有胜绩?”诸葛青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胡子,嘿然笑道:“军无战心,如何能胜?如果连钱都不愿出,那我还是在这里等着姜成来看我吧。”
“好,我去与君上说。”陈礼默默地点了点头,没再多言,大康朝军中的弊端其实也不是没人看出来,只是没人愿意去出力改而已。
“还有其他要求么?”
“其他的,等我退了姜成再说,若姜成不退,说再多也是虚言!”诸葛宇摇了摇头,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把姜成这颗钉子拔掉,大昆朝眼下在全力消化大夏朝国土,对姜成的帮助有限,一旦让大昆朝消化了大夏朝国土,掉头过来全面发动战争,诸葛宇难以想象会是怎样的局面。
“走吧。”陈礼示意狱卒打开牢门,周宣已经说了,不管是否答应,先把诸葛宇放出来,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请!”诸葛宇点点头,伸手一引,示意陈礼先行,自己则随后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