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三里桥对面横尸遍野,且游兵营和选锋一司两边的官兵都在齐声鼓噪欢呼,刘焘心知这定是宗礼和张恒二人领兵遭遇了倭寇,目前看样子应当是官军得胜了,只是不知这宗礼和张恒二人手下兵将伤亡如何,是否会影响后续与倭寇的对阵,带着担心之意,刘焘就在亲兵簇拥下匆忙赶到了宗礼和张恒二人的军前。
见刘焘匆忙赶到且神色焦急,宗礼和张恒自然明白刘焘这是在担心他们损兵折将,所以当刘焘来到近前后,在周围游兵营和选锋一司兵将们都在忙着割取倭寇首级时,宗礼和张恒则在亲兵簇拥下上前拱手行礼,并向刘焘大概分说了此番遭遇倭寇的前后战况。
刘焘听完后,不由感叹道:“这倭寇真是猖狂,我官军都已安营扎寨,他们还敢逼近挑战!”
这时只见宗礼说道:“这股倭寇虽然张牙舞爪,但终究还是被我等官兵剿灭,我刚才和张把总详细清点了一番,发现此次我们剿灭的倭寇足有三千之众,并且我们也抓到了几个假倭,那几个假倭说他们是由倭国萨摩岛主手下的火长扫部带领,跟随徐海前来此地劫掠的,由此可见,此战剿灭的三千倭寇,正是徐海所带的上万倭寇中的一部分!”
刘焘闻言大喜,他不由笑道:“如此甚好!经此一战三千倭寇被灭,徐海这魔头手下最多就只剩下七千倭寇了!宗游击和张把总做得好啊!本官要上报朝廷好好封赏你们!”
张恒闻言急忙和宗礼一起拱手谢道:“末将多谢刘副使主持局面!”
这时,刘焘又打量了一番周围张恒和宗礼手下兵将的神色,随后他就担心地问道:“你二人手下兵将伤亡如何?是否损失较大?”
见刘焘如此发问,张恒并不意外,毕竟他俩作为刘焘手下大军中的头号选锋精锐,若是损失较大,那刘焘就必须要考虑放缓后续剿倭的节奏了,否则一旦选锋精锐损失重大导致挫败,刘焘手下其他两万士气一般的官军又无法担当此次剿倭的选锋大任,那可就坏事了。
于是,张恒便实话实讲道:“由于我部兵将在这两战中打放铳炮效果显着,再加上倭寇着甲兵卒不多,所以末将手下的八百兵将经过慈溪县城和今日三里桥一战之后,共阵殁了有九十六名兵卒,受伤的兵卒有一百零三个,不过由于我部兵卒个个都穿了布面甲,所以我部兵卒基本受的都是轻伤,目前轻伤的兵卒都已被医官们包扎妥当,日常行动已无碍了,重伤的只有八人。”
听了张恒所言,刘焘并未失望,反而极为高兴,因为在他看来,张恒先后领兵在慈溪城下与两千倭寇硬拼,由于今日在三里桥前助宗礼大破三千倭寇,只出现了共计两百多的伤亡已经十分不错了。
这时,宗礼也说道:“我部此前在慈溪一战中主要负责最后收尾拦截之事,所以伤亡较小,而今日三千倭寇一开始便倾巢而出冲击我部兵将,所以经过慈溪一战和今日三里桥的鏖战后,我部兵将共计阵亡了有二百零一人,受伤的兵将有三百二十五人,共计有五百二十六人伤亡。”
虽说宗礼和张恒所部兵将皆有伤亡,但刘焘心中却知道,也只有张恒和宗礼这等骁将手下的兵卒,方能在付出不多伤亡的情况下全歼倭寇,于是,刘焘就对张恒和宗礼说道:“虽然你二人兵卒精锐不易补充,不过我此番统兵前来,那军器辎重好歹是带足了的,所以你们可以先将大战后所缺的军器辎重补齐。”
张恒自然知道这已经是刘焘尽力在帮他们恢复手下兵将的战力了,刘焘也没法凭空变出堪战的官军来,所以张恒闻言就笑道:“末将多谢刘副使如此照拂,末将定然领兵奋战平定此次倭患!”
这时刘焘闻言,眼中闪起些许自信,并说道:“此战有你和宗游击坐镇,我放心多了。”
其实刘焘变得颇为自信并非偶然,经此一战,满地的倭寇首级都被收拢到了辎重车上,一堆堆无头倭寇的尸体都被堆放在了三里桥东面的空地上,跟随刘焘一路行来士气不高的官军兵卒们在看到如此多的倭寇尸体后,无不为之震惊,他们明白,能杀掉如此多的倭寇可不简单!想到这里,众多刚刚赶到桥边的官军兵将纷纷伸头缩脑地朝百步外宗礼和张恒手下兵将聚集的地方张望,当他们看到宗礼和张恒手下那些浑身血迹士气高昂的兵将们以后,这些士气不高身手平常的普通官军只能暗自羡慕人家精锐兵将们凭本事砍的倭寇首级了。
就在张恒在众军环绕中与众将整理部下兵马时,刚刚收到手下海寇禀报火长扫部全军覆没消息的徐海已经在惊诧中怒不可遏了。
徐海根本没想到,自己此行左膀右臂之一的火长扫部带着三千精锐真倭,竟在与官军的交战中被斩杀得干干净净!
徐海现在的心情很差,这时他看到坐在自己左手边的助五郎神色沉重的样子,徐海就问道:“助五郎,你此前也带人与官军交手多次,几乎没折损过太多人手,对于今日火长扫部败亡之事,你可有对策?!”
助五郎抿了抿嘴,便神色阴沉地说道:“火长扫部此次确实栽了不假,但火长扫部手下的三千兵卒大多是一直跟着他的干练海寇,既然官军强撑着把火长扫部吞灭,那我估计官军损失也不小,既然这样,也许我可以领兵前去窥探一番,若是官军虚弱疲惫,咱们便可一拥而上击溃官军,若是官军扎营死守,那咱们便去攻打嘉兴府城!”
助五郎此计说完,徐海并未犹豫,并直接点头说道:“好!咱们就如此行事,我就领兵在你身后的十里处策应!”
此时张恒正在周围杭嘉湖卫所军将们敬畏的目光中,站在三里桥东侧桥下与刘焘和宗礼商议倭寇来犯之事,这时只见刘焘说道:“我派出去的塘骑刚刚回来禀报,说十五里外有大批倭寇正向此处靠近!”
宗礼听后便说道:“按照倭酋徐海手下倭寇的兵力来看,这次出现的大批倭寇应该是由徐海亲领,准备前来与我们官军决战的!”
此时张恒看着远处东面腾起的阵阵烟尘,只见他神色淡然地说道:“这次倭寇来势甚猛,想必倭寇是万万没想到此前那火长扫部带领的三千真倭竟能被我们一举歼灭,如今倭寇急吼吼地冲来试图扳回劣势局面,那咱们正好能够统兵拒守三里桥西侧以逸待劳,让倭寇先碰个一鼻子灰再说!”
在听到张恒所说的固守三里桥西侧消耗倭寇锐气的建议,刘焘也觉得此计甚好,于是他当机立断,直接说道:“好!咱们就先固守三里桥以西,看情况再过桥攻击倭寇!”
听了张恒所说的迎战方略,宗礼也十分同意此事,所以宗礼便说道:“如此甚好,那么,我便继续统领手下兵马在三里桥西侧结阵固守,刘副使与张把总只要领兵在旁策应即可。”
由于如今宗礼手下兵将已有部分伤亡,所以刘焘立刻同意了宗礼的建议。这时张恒也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照旧统领手下兵马,在旁协助宗游击。”
眼看宗礼和张恒这两个骁将已然就位,刘焘也说道:“在你们率先歼灭火长扫部所带的三千倭寇以后,目前我手下杭嘉湖的卫所官军们士气明显被提振了不少,等会儿与来袭倭寇交战时,我会统领手下两万杭嘉湖的官军在你们身后全力协助!”
当张恒与宗礼二人领兵在三里桥的西侧摆开军阵后不久,助五郎就带着手下的三千精锐真倭出现在了张恒的视线内。
这时的祝郎也发现了严阵以待在三里桥西侧的众多官军。
虽然此前火长扫部已经败亡,但助五郎以往跟大明官军交手并没有吃到什么亏,哪怕战事不利也都带人顺利逃跑了,不像其他那些倒霉蛋倭寇,就连驾船出海逃命都会被俞大猷和卢镗这两个剿倭猛将统领战大明战船追上灭掉。
有这层从没吃过亏的心思在,虽然三里桥西侧的崇德县城外聚集了大批官军,但助五郎心中丝毫不慌,因为他知道大明官军虽然人多,但能打的着实屈指可数,所以他便放心大胆地带着手下三千精锐真倭向三里桥快速逼近。
眼看敌军已逼近到三里桥四十步内,张恒就看到宗礼部下的军阵当中猛地腾起了一大片箭雨,这箭雨中的箭矢分布相当密集,并直接朝助五郎手下那三千倭寇的头上盖去!
那助五郎手下的精锐真倭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几乎人人都带有盾牌,所以当宗礼所部兵将的箭雨袭来后,助五郎手下的倭寇们便十分熟练地扯来盾牌抵挡,在一阵阵接连不断的“夺夺夺”之声中,只有十几个倭寇被箭雨射倒在地,其他助五郎手下的大批真倭们依旧若无其事地狞笑着,向三里桥急速逼近!
很快,助五郎便统领着手下的三千倭寇逼近到了三里桥的三十步之内,张恒此时一直紧盯着助五郎手下倭寇的动向,张鸿和张元德等人也已经统领着选锋一司全部的八个局兵将,沿三里桥西侧的岸边向南一字列阵。
当发现大批倭寇已进入三里桥三十步内以后,张恒怎会客气,他立马下令道:“传令全司铳炮齐放,让对面那些杂碎倭寇知道什么叫现世报!”
张恒此令一出,整个中军的旗号鼓角便响了起来,同时张恒身边的亲兵们便个个充任起了旗牌官,他们分别骑马飞驰到选锋一司八个局的军阵处亲口传递张恒军令,以保证张恒所令准确无误,这时,封定玉和帅嘉谟二人也忙起来了,他俩纷纷记录着宗礼游兵营和选锋一司这边的攻击情况,每过一刻功夫就向张恒口述他们所记之事。
张鸿和王胜众将手下的兵卒早已操练娴熟,当张恒中军鼓角齐鸣并发出打放铳炮的进攻号令后,张鸿和王胜众将立刻依令行事,不一会儿,选锋一司八个局的军阵就纷纷隔着河,朝对岸三千倭寇打出了连绵不绝的铳炮弹雨!
虽然助五郎手下的精锐倭寇们基本都拿着盾牌,但当他们迎头遭遇第一轮选锋一司兵将极其猛烈的铳炮弹雨后,许多倭寇手中的盾牌便被铳炮打得纷纷碎裂,等到选锋一司第二轮的铳炮弹雨袭来时,助五郎就极其惊讶地发现,自己手下的倭寇竟被对面官军的铳炮弹雨给扫倒了上百人!
助五郎见状心中顿觉不对,他认为今日所遇官军铳炮和弓箭打放得都十分成熟犀利,既然 如此,他就不能再按部就班地让手下海寇慢慢逼近官军了,所以助五郎立刻下令道:“诸军都给我向桥上冲!等到我们冲到桥上,便能与官军混战厮杀了!那些官军惧怕误伤,肯定也不敢再打放铳炮!”
随着助五郎一声令下,他手下的众多倭寇们就如同嗜血的鲨鱼般,一窝蜂地向据守在三里桥上的宗礼游兵营杀来!
正是:风雨间正气激荡,瞬息后重整旗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