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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月明星疏,夜色不算明亮,可也不怎么晦暗。

白天时就显得异常安静的沙海翠玉城内,到了夜晚更是寂静如斯,没有半点声息。

一道虚无的气机,就在这静谧的夜色里,波澜不惊的潜入了城内中心的西来神殿。

西来神殿夜不闭户,灯火辉煌,没什么禁止出入的严密防护手段,除了殿内有诸多信徒在诵读神祇经文,不见任何异常。

但西来神殿内还有一座地下神宫。

若有人能得睹其中景象,必要悚然心惊。

那地下神宫十分空旷平坦,造型方正肃穆,地面墨黑,四壁则辉煌金灿。地面中央有一尊造型逼真,工艺精巧的墨色神像,正是沙海翠玉城内,人人都信封的西来神雕像。

其形象特异,光头无发,乍看如一尊拈指微笑的慈祥佛陀,却又有种说不出来的邪气。雕像周身有无数咒文明灭,高达九丈,巍巍伫立。

在神像左右是两座寓意循环往复,生灭同存的环形池子

其中一座之内,景象骇人以极,尸骸堆积如山,数量不下千余。

稍早些时候夜行者团队入城时,在街道上看见过被兵士追杀的青年和小女孩的尸骸也在其中,已经被拔掉了衣服,赤-裸-裸的一具具尸骸堆叠在一起,触目惊心。

这些尸骸大多死不瞑目,煞气汇聚,阴寒瘆人。

另一座环形池子内,却都是活人,正是无数虔诚信奉西来神的信徒。

此时这些信徒各个五体投地,神情虔诚,面上泛生着圣洁的光辉。和另一边一具具形象惨厉的尸骸形成鲜明的对比。

众多信徒齐声吟唱着一种献祭咒言,每个人的身体都在发光,愈来愈亮。像是在以生命之火点燃己身,释放着生命中最后的灿烂。

随着他们的咒言声逐渐高亢。奇诡的变化出现了。

在两座池子中央的西来神像宛如被‘唤醒’了,其双目光芒吞吐,像是在瞭望世人,额头位置更是显现出一个通体精光刺目的入世金身,双目紧闭,卷缩如婴孩,以天地为父母,以众生为奴仆。

这西来神像眉心孕育的金身一出现。千百尸骸堆积的熔池内,一具具尸体皆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所收摄,转眼就化成一团浑融了精血骨肉于一体的血色液体,异常浓稠,凌空旋动,最终被那西来神雕像眉心蕴育的金身所吸收。

而另一边的环形池子内,千余跪伏在地,信奉西来神的信徒,吟唱声戈然而止。

这些信徒的头颅内分别升起一抹黑气,同样被西来神眉心显现出来的金身所吸收。

众多信徒失去了这股神魂核心的力量后。肉身躯壳枯萎如腐朽老树,直接化散成了飞灰,点滴不剩。

这一幕地下神殿宇内呈现出来的情景。恐怖而诡异。

那西来神的雕像先是吸收了千数尸骸中的死气精血,后又吞摄了千余教众的精神与灵魂。所谓以天地为熔炉,炼化众生为食,无外如是。

站在西来神像下的一个中年人,面无表情的目睹了全程,自语道:“这次同时献祭生机与死气,进行的异常顺利。再有一次这种献祭,西来神胎的蕴育应该就火候圆满了......”

中年男子常人身形,一身祭祀黑袍。双目有神,容貌看起来亲善祥和。浑然不像是能亲眼目睹众生惨死而半点不动声色之人。

这男子就是西来神殿的首席大主祭,也被称作西来神的入世真身。神力无边。

其人话音落下的同时,悄然潜入这处殿下神殿中的一缕虚无气机,正在抽离而去。

就在这缕气机离去的时候,那西来神像眉心孕育的金身,始终闭合的眼睛闪电般开阖了一瞬,看向虚无之气消失的位置。

下一刹那,那西来神的大主祭也若有所觉,目光微闪。

同一刻,方邃收回了外放出去的本命甲胄之气,在沙海翠玉城的某处居室内睁开眼睛:“众母势力在暗影统治区域建造一座座神殿,原来是为了让人自愿献上灵魂,与死者尸骸中蕴含的死亡气机一起,供养一座座邪神雕像。孕育神胎又是什么意思,难道神胎成型,还能使众神降生出世不成?熔炼生死於一身,好凶戾的手段。”

方邃目光闪阖,频频露出思索的神色。

他此次深入暗影统治区域,目的自然是以战养战,自入险境,借以磨砺己身,争取早日触摸五阶的壁障。方邃的打算,是要在自己经过的地方袭杀一个个暗影亦或众母阵营的重要人物。

至于被他设定为目标的人物,早在出发之前,就由秘殿整理归纳,给他送来一份名单,其中第一个正式目标,就是斩杀西来神殿的大主祭。

但是方邃今夜催动冥地甲胄所化虚无之气潜入神殿,只为探查敌情,并不急于动手。

否则他自己的踪迹很可能就要因而暴露,得不偿失。

需知一旦真的杀了西来神殿的大主祭,对方必然会展开翻天覆地的追查,到时候下午才入城的走私团队必然会成为怀疑目标,连累夜行者众人惹上大麻烦不说,方邃本身的踪迹。也很可能会因而暴露,此后都要失去行事的隐蔽和灵活性。

方邃虽是胆大包天之辈,却没盲目自信到以为自己在踪迹暴露后,还能在暗影统治区域进退自如的程度。因此他目前的行事,都需要在尽量隐藏己身的大前提下来进行,这也是他需要借助夜行者这支走私团队来栖身的目的。

而在方邃探查西来神殿的同时,另一边的九牧莲和勒克连同穆成等人,正在距离方邃不远的宅邸主殿内,接受款待。

夜行者在这边的对应关系,也就是负责接应他们入城的希勒的主子,生有东方人的面孔。面貌略显苍老,背脊微弯,看起来有些驼背。鼻骨高挺无肉,目光锐利。嘴唇薄如刀锋。

这种面相的人,大多胸有城府,行事果断狠辣。

这老者叫做严旧,他掌控的势力在暗影边境区域也是一方赫赫有名的大势力,名字叫‘行兽’。

此时双方的见面已经接近尾声,相谈甚欢,敲定了此次走私诸如利润分配之类的具体细节。

随后穆成和勒克去到殿外和严旧手下的人进行货物交易,主殿内只剩下严旧本人和九牧莲。

严旧阴厉的面容上难得泛起真诚的笑容。兴致颇高的道:“要说起来,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当年我和你爷爷一起闯荡走私边境,后来你父亲接手你们夜行者,现在又到你了。你一个女孩子来做这些事,真是不容易,可惜我膝下子孙都不成器,否则定要撮合牧莲你成为我家的媳妇。”

九牧莲笑道:“严爷爷太谦逊了,谁不知道你在这边手眼通天,几位严加哥哥都是大才。是我配不上他们才对。这些年我们夜行者的生意,也都托您照顾,才能在暗影区域走的顺畅。”

严旧自嘲道:“手眼通天可远远谈不上。单是为了让这一大家子不必每日去西来神教听授教义,就耗费了我太多精力和财力,哎,勉强维持而已,日子艰难啊......”

他话中显然有未尽之意,却不愿多谈,喟然道:“你爷爷和父亲的性格里,都有些东西是我很佩服的,但他们给自己设置了太多的底线。不是说不好,而是用在这条边境走私路线上就不太合适。”

又道:“我还想再问一遍。你们夜行者真就不愿搜集一些关于五方域的消息,又来出售?例如某颗生命源星上的城池有多少。布防情况如何等等都可以。需知这些才是走私贸易中利益最大的一块,也是暗影这边最感兴趣的东西,一旦你们同意送来关于五方域的相关讯息,就等于是有了一张保命符,以后在暗影边境出入,绝不会再有暗影方面的部众找麻烦,这其中蕴含的好处之大,我想你们不会不知道。”

严旧所言,意思是搜集五方域的战略布防等讯息,用来送给暗影族这边,换取巨大的好处。

九牧莲一听就懂,摇头道:“我知道严爷爷是好意,但我爷爷和父亲都说过,我们就算成不了大势力,甚至没法维持下去,最终夜行者需要解散,也不做出卖五方域各种战略讯息的事。倒不是为了什么大道理,就图个心安。”

严旧嘿嘿干笑两声,身体微微前倾:“我当你是自家人才跟你说这些话,你应该知道,就算你们不做,其他人也都在做。你们不做,不但没有意义,而且会逐渐被这条走私线淘汰。”

眼见九牧莲不为所动,严旧淡然摇头道:“算了,不做便不做,我也不强人所难。”

九牧莲起身道:“那就麻烦严爷爷了,我们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就走。”

严旧颔首道:“嗯,历来走私路线上的生意都是时间紧凑,自然是越快越好,早走也好。你放心,你们在这边需要经过的一些城池,我都有相关安排。”

此时勒克和满脸笑容的穆成交易结束,走了回来。显然,穆成对此次交易颇为满意,获利不小。

九牧莲汇合了穆成和勒克,三人转身往主殿外走去。

在转身的时候,勒克和严旧的目光稍有接触,但都若无其事的挪开了目光。

当九牧莲三人离开主殿后,严旧在殿内主位上端坐不动,轻轻眯起眼睛,一脸沉吟。

而此时从后殿大步走出一个身穿蓝色甲胄的老者,威仪不凡,竟是早几日曾在恶魔城内,和勒克暗中碰面,蓄谋吞并蝙蝠军再吸收夜行者的强盗势力首领博亚。

博亚和严旧对视一眼,同时笑了笑。

————

一夜无事,当天明到来时,夜行者队伍行色匆匆的再次动身,前往下一处目的地。

这一次启程,有严旧方面的人打点,顺利至极的出了沙海翠玉城,没有任何意外。

严旧还格外热情的派出了一支四个人的小队伍随行,打点沿途相关事宜。

此后的整日时间,队伍都在赶路中度过,当夜色再次降临,队伍选了一处背靠沙丘的位置扎营,准备休整两个时辰再走。安排了守夜的人手后,整个营地迅速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在忙于运转体内力量,恢复赶路所带来的体力消耗。

而夜行者队伍众人所不知道的是,在他们扎营休息处的数里之外,正有另一支队伍,骑乘着沙漠双尾巨蝎,急速往夜行者所在处逼近而来。

帐篷里,方邃双目阖动,神采奕奕,但笑容冷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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