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吉美看着远处欧沐的背影,眼神逐渐变得深邃,像不知边际的黑夜。若是有人看到此时的她,绝对会大吃一惊,此时的她,与平时那个温声细语的夏吉美完全不同。
下午回来的路上,你绝口不提关于今日课内之事,如今却独自一人暗自修炼,定是想成为掌门弟子,我自不能让你如愿,掌门弟子之位必是我的。
直至欧沐消失在夏吉美的视线中,夏吉美抽身离去,另寻他处修行术法。
九州一零二五年间,当年天灾人祸接连不断,百姓民不聊生,为官者尸位素餐,空享国家俸禄却不作为,饿死的黎民百姓,森森白骨令人骨寒。
夏吉美出身贫寒,家中兄弟姐妹四人,父母皆为地主家雇佣的农民。若是收成极佳,勉强能够度日。
这一年,全家一起挨饿,为了不让妻儿受尽苦楚,夏父去地主家借口粮,以度过年荒。一家人满心期待夏父带着救命的粮食归家,谁曾想,等到的竟是夏父的一夜未归。
作为家中长女,夏吉美第二天一大早便去寻找夏父。去地主家询问,却被告知父亲根本就没有来过此地,未得知父亲下落,夏吉美只能仔细沿回家的必经之路寻找。
瘦骨嶙峋的父亲躺在小巷子口,毫无生气,身上带有淤青,显然是被人打的。周围的野狗一口一口撕扯着他腿部的肉。
看到这一幕,夏吉美呆呆的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但是眼中的恐惧将她的内心暴露无遗。
她想上前赶走那些野狗,可是她不敢,她不愿看见从小到大,爱她守护她的父亲落得如此这般模样,她不忍。
她心中茫然悲痛,全然不知自己此时此刻该做什么。家中的母亲弟弟妹妹们等着自己的丈夫、自己的父亲归家,如今这番情形,她要怎能忍心告知他们这残忍无比的事实。
深度悲痛可能延缓了她感官的功能,呆滞片刻后,眼泪夺眶而出。一步一步的靠近,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上往前走。
看着有人上前,已经吃饱喝足的野狗为了避免挨打,扭头离去,两只还未满足的野狗依旧不肯离去。
“滚啊。”愤恨的抬脚将还在撕扯父亲小腿的野狗赶走。
看着父亲干枯像枯树皮的脸,血肉模糊的身体,紧握双拳,咬牙让自己不哭出声,却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夏吉美本以为这件事已经是她能承受的最大痛苦了,没有被逼到绝境,她还是低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母亲知道父亲去世的消息,重病不起,没多久便离开人世。作为子女她连为父母买一口棺材的能力都没有,她恨极了自己的无能。
父母的双双离世,照料弟弟妹妹们的重担便落在十二岁的夏吉美的肩上。她为了不让弟弟妹妹们受饿,甚至不惜去乞讨,受尽白眼。
这些她都不在意,她只想尽力守护自己想守护住的人,无论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可是天不遂人愿。尽管她如此尽心竭力的想护他们周全,怎料一场风寒竟同时带走了二弟和三妹的生命。
看着草席上静静躺着的弟弟妹妹冰冷僵硬的尸体,夏吉美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身不由己的无奈与痛苦。将只有两岁的幼弟搂在怀中,她只有他一个亲人了。
简单的安葬弟弟妹妹,夏吉美决定带着吉祥离开故乡,去其他地方另谋生路,暗暗发誓决不能再让吉祥出事。
“吉祥,”夏吉美将从包子铺讨来的包子递给吉祥,“快吃吧。”
“姐姐,你也吃。”
“姐姐不饿,”忍住胃部传来的绞痛,夏吉美摸摸吉祥的脑袋说道,“你吃就好。”
她带着吉祥一路颠沛流离,逃到此地,虽说路途艰辛,但她尽她最大的努力让吉祥吃饱穿暖。看着吉祥一天天的长大,她心中也倍感欣慰。
“吉祥。”夏吉美带着找来的食物回到他们暂住的破庙里,却不见吉祥的身影。
四下找找,依旧没人。夏吉美急了,她深知吉祥不是会随意乱跑的孩子,他定是出事了,不然必定会乖乖待在这里等她回来。
“大爷,您看见一个三岁的,瘦瘦小小的男孩儿了么?”夏吉美从破庙出来,沿路寻找吉祥。
一路走来一路问,没有任何结果。
“吉祥,”夏吉美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泣涕涟涟,“别吓姐姐,你出来好不好。”
“姐姐带你吃好吃的,不会再让你挨饿了。”
——
附近的城里,夏吉美依旧没有任何关于吉祥的消息。短短两天的时间,原本瘦弱的她,越发的瘦了。
心力交瘁的走在大街上,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只见前边一位妇人牵着一个孩子,夏吉美眸子瞬间被点亮,冲上前拉住那个孩子。
“吉祥。”
“你干嘛呀,别动我孩子。”妇人赶忙将男孩儿揽在怀里,生怕眼前这个“疯女人”做出伤害她孩子的举动。
看见男孩儿面容的一瞬间,夏吉美的水眸再次变得毫无生机。
吉祥现在在哪儿?他会不会挨饿?会不会受冻?他还那么小,会不会被人欺负?
这些问题像一条条吐着蛇信子的毒蛇一样,刺激着夏吉美的神经。
“这位姑娘,”一位衣冠楚楚的男子上前搭话,“你可是在寻找一个三岁左右、瘦瘦小小的小男孩?”
“是,你知道他在哪儿?”夏吉美闻言急忙开口。
“我前两天见过一个男孩儿,但是不知是否是姑娘所寻的孩子。”
“你是在哪儿见到的?”
“如果姑娘信得过在下,在下乐意带姑娘过去。”
看着眼前衣冠楚楚的男子,夏吉美点头答应,只要有一丝能找到吉祥的机会,她就不会放弃。
“姑娘,你能说说你弟弟的相貌吗?”前去寻找吉祥的路上,男子询问道,“如果相貌不符,也就不用劳烦姑娘跑一趟了。”
“他的眼睛大大的,忽闪忽闪,特别可爱,”想到吉祥,夏吉美的眼眶中再次蓄满眼泪,“他很乖的,特别懂事......”
“那估计没差了,咋们走快点,姑娘也能早点能见到弟弟。”二人加快步伐。
一路跟着男子,来到一座较为偏僻的院落。
走进院子,男子开口,“姑娘请在此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