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办,要是我我就不去,要不你就去家里看看她们俩不行吗?非把人往殡仪馆带,啥好地方啊?”
“那意义不一样啊年轻人,等你......你就知道了。”
“好吧好吧,我试试看吧,她家地址是哪儿?我兜里还有五块钱,坐地铁够了。”
按照姚文宇的指示,在九点四十七分我终于抵达了万圣小区。小区门卫查得不是很严,即使没有门禁卡我们也能顺利通过。
五号楼五单元501室就是那对母女的家,姚文宇说他女儿叫安妮,跟了母亲的姓,母亲叫安胜月。
我按了门铃,很快一位端庄的妇人便开了门,她见我面生便问道:“什么事?”
同时一个身穿灰色熊熊睡衣的倩影在我眼前一闪而过,她手中拿着牙刷,牙刷迅速地在口腔中进进出出。
“阿姨您好,我是姚文宇先生的朋友,我.....”
还没等我说完话,对方便直接关上了门,估计是姚文宇这三个字太令她厌恶了。这可怎么办?重点还没说呢就被拒之门外了,难道打道回府吗?我身上没钱了,这么远走回家那就真得明儿个早上了,或者我再敲开门?那门里会不会泼出一盆洗脚水来啊?
“看看你办的好事儿。”我对站在我旁边不知所措的姚文宇谴责道。
要不然下楼找个地方等一等明儿早上再来吧,事情能不能办成是两说,再怎么的我也得弄点儿钱啊。
说着我便要往楼下走,这时候身后的门突然打开,还没等我转身,我便感觉到一股外力揪住了我的衣领,这人的力气着实不小,我被拖拽着进了屋,然后像垃圾一样被扔在了地上。情节进展得太快,我有点儿懵,姚文宇站在门口对我一个劲儿地作揖道歉,他说,我女儿脾气不太好,你包容一下,别跟她一般见识啊。
这时候第一次给我开门的阿姨心疼地蹲到地上询问我:“你没事儿吧小伙子?”
“安妮,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这样啊?有话你就不能好好说?”这位名叫安胜月的女士气得脸涨得通红。
我也刚要发怒,可一看到安妮的一张童叟无欺的毫无瑕疵的脸我便一下子把愤怒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没事阿姨,可能是我没站稳摔的,不怨安妮小姐。”我揉了揉屁股站起了身。
“就你这样才一辈子挨欺负呢,听到姚文宇就怂了,你倒是让他进来听听看那个老不死的又想怎么祸害我们啊!”安妮训斥道。
这么跟妈妈说话的女孩我头一回见,但她发起怒来都这么好看,一点儿都不像姚文宇,实打实的是借了安胜月基因的光。
“咱们跟他早就没关系了,我不想再听到有关他的任何事情。”安阿姨解释道。
“你说,姚文宇让你来是什么目的?”安妮指着我问。
“呃......是这样,我是姚文宇的忘年交,平日里没事儿就聚一块儿喝酒谈天......”
“别废话,说重点!”安妮打断道。
我吓得吞咽了一口口水,然后说:“姚文宇去世了,他生前嘱咐过我,说希望你们能参加他的葬礼。”
姚文宇的死对安阿姨的打击可不小,只见她手捂胸口,另一只手撑着墙,差点儿站不稳。
“什么时候的事?”安阿姨问道。
“二月九号,脑出血。葬礼在二月十五号七点西郊殡仪馆举办,希望你们能去参加。”我情不自禁地朝安阿姨鞠了一躬。
安妮对此却毫无感觉,甚至从她脸上我看到了某种快感。
“死得好,他终于死了,造的这么多孽还能让他活到现在,还能让他有个全尸我也是服了他的运气。”安妮恨恨道。
“年轻人,谢谢你能来通知我们,但是我们是不回去的。”安阿姨的情绪平稳了一些。
“为什么?要去,你不去我去,老东西都死了我还得过过眼瘾呢。”这时候我才发现安妮的嘴角还残存着牙膏沫,真是刁钻又可爱呀。
“安妮!”安阿姨叫道,“人都死了你就不要再跟着添乱了好吗?”
“你甭管,我心里有数,”安妮斩钉截铁地说,然后看向我道,“你滚吧。”
我思考了片刻,一想时间这么晚再打扰也不好,于是连连点头走出了门去。
接着安妮便拿起一根扫帚开始在门口我躺过的地方扫灰。
“不用扫,我衣服是干净的,真的。”我解释道。
“你干不干净我不管,我是要把跟姚文宇有关的气味儿都扫出去!你快滚吧。”
从安妮家出来我有些魂不守舍,安妮可真是一支刺儿梅啊,个性太强,好看不好摘。姚文宇更是心情低落。
“哎,安妮是你亲生的吗?父女俩颜值差这么多?”走到楼下,我问姚文宇。
“哎!都怨我呀。”他重重地叹气。
“糟了,我忘了跟他们借五块钱了,这回去的车钱没有啊。”我一拍衣兜道。
“曾袁啊,你先别着急回去,我还有个事儿要求你。”姚文宇又站到了我的面前。
“什么事儿?我已经帮到位了,刚刚你也听到了,安妮说会去,但如果她最终没去你也只能认命,我总不能把她给你背过去吧?就她那脾气还不把我脸挠花了呀?”
“不,不是安妮,安妮这个我谢谢你。我......还有一个女儿。”
姚文宇说完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我无比佩服地看着他,他万分羞愧的不看我。
“行啊您,一个不够,又来一个,您夫人能跟您过到现在可真不容易。”我发自内心地感叹。
“这个跟安妮不一样,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三女儿叫付琳琳,她的母亲在性取向上有一些问题,还是不婚族,所以当年她就是为了要个孩子,你明白吗?我跟她是在飞机上认识的,开始就是普通朋友,等关系比较熟了才知道她的情况,当她把这想法告诉我的时候我也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不忍拒绝,所以就......”
我的三观彻底被刷新了,行啊这些夕阳红们,比八零九零后门玩儿出的花样儿都多啊。
“那位伯母喜欢女人?”
“嗯,她那边好说的,她一直与人为善,还允许我探望孩子,所以琳琳的思想很开放,既能接受父母的这种关系,又能接受她妈妈的女伴们,所以对你来说应该没有什么难度。”
“大爷,你就算再怎么解释也挡不住你是渣男的事实。”我感叹道。
“我知道,所以我一定长记性,下辈子绝不这么多情。”
“就您这样的还有下辈子?那得遭多少报应啊!这是你最后一个女儿了吧?别我搞定了什么付琳琳再冒出别的儿女,要不你就一口气说完。”我说。
“没了没了,这回真没了,就这俩婚外的,剩下的儿子女儿都是合法的。”
因为身上就一颗钢镚儿了,所以我只能选择徒步前往,等到达距安妮家大概六公里路程的付琳琳家小区时已经夜里十二点了。这个时间显然不是做客的吉时,但好在门卫已经熟睡,我轻松地翻铁门而入,姚文宇则毫无障碍地穿越了进来。
这里算是豪华小区了,园区规划得特别好,但就是季节不太适合待在户外,所以我只好在付琳琳家门口蹲守,想着等明儿个一早屋里有动静了我再敲门。夜里在黑咕隆咚的走廊听着姚文宇讲着他的生前事,我哈欠连天很快便靠着墙睡着了。也许是这一晚上徒步折腾得太累,反正这一觉睡得特别熟,直到邻居家的阿姨开门丢垃圾看到了蜷缩在地上的我,她连忙蹲下身问我:“小伙子?你没事儿吧?”
我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然后道:“我没事儿,忘带钥匙了,谢谢您啊。”
阿姨嘱咐我赶紧回家,我连连道谢。大概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然后我附在付琳琳家的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好像是起床了,有一些声音。
我看了眼手机,时间七点十五分,于是我抬手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一个小伙子探出头来道:“你好,是快递吗?”
我一下子懵了,不是说只有付琳琳和她母亲居住吗?怎么出来的是个男人?难道是姚文宇记错地方了?
于是我转头向姚文宇求证,他一个劲儿地点头确认。
“哦,你好,我找付琳琳,你是他男朋友吧?”我笑道。
“我是付琳琳。”
这TM就尴尬了,我缓缓转头向姚文宇求救,可他老人家正拍着脑门儿在一旁叹气。
“不好意思啊,我没戴眼镜,什么都看不清,只看出来短发了。”视力超级棒的我撒谎道。
“那你近视得应该离瞎不远了吧?你找我什么事儿?”对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似乎没有生气。
知道了性别再看她就顺眼了许多,只是穿着打扮像男孩子而已,仔细看还是很清秀的,藏蓝色格子睡衣明显是男款,难道她跟她妈妈一样性取向......
“我是姚文宇的朋友,他让我来找你们,请问您的母亲在家吗?”
“在家啊,是爸爸找我们吗?”付琳琳皱了皱眉,然后道,“你进屋说吧。”
有了安妮的冷若冰霜,付琳琳这里就显得亲切了许多。
“妈妈,爸爸的朋友来找。”付琳琳对屋里说道。
不一会儿,一个跟付琳琳梳着亲子发型的中年女人从卧室走了出来。
“这就是付琳琳的妈妈,付强。”姚文宇提醒我道。
付强,名字都很男人嘛。
付琳琳的家装修得金碧辉煌,内置摆设的价值我不了解,但看得出来她们是很注重生活品质的,而安妮家就不一样,她们家带颜色的东西都很少,整体房间干净整洁以白色为主。
“你好,什么事?”付阿姨问我。
“阿姨,是这样的,姚文宇先生于二月九日突发脑出血去世了,生前我们两个关系不错,他说如果有一天他走得急让我一定要通知你们去参加他的葬礼。”
跟安阿姨反应相同的是,付阿姨也捂住了胸口做调节状,但不同的是付阿姨显然是把姚文宇当成了朋友,表现出来的仅仅是那种对朋友突然离世的惋惜。
“葬礼哪天呢?”付阿姨问道。
“二月十五号七点西郊殡仪馆,希望您二位都能到场。”我说。
“去倒是可以,但他妻子......”
“哦,这个阿姨你不用担心,那边都已经沟通好了,没有问题的。”我连忙解释道。
“好,那我们一定到场。”付阿姨爽快道,然后她看向付琳琳说,“琳琳,二月十五号你没事吧?”
付琳琳跟付阿姨一样,表情哀伤,但仅限于那种对生命突然逝去的哀伤。
“那天我有个案子,不过可以往后推一天的,我跟你一起去吧妈妈。”说着付琳琳便抱住了付阿姨开始安慰。
“好可惜哦......虽然好久都没见他了,但还记得小时候他总是给我买玩具呢,妈妈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不想失去你。”
显然,姚文宇的死对她们母女来说是对熟人的惋惜和怀念,而更多的则是让她们衍生出了对人生的感悟。
“谢谢你哦,你叫什么名字?”付琳琳问道。
“我叫曾袁,叫我小曾就行。”我说。
“嗯,小曾,我替爸爸谢谢你,你放心我和妈妈一定到场。”付琳琳忽闪着眼睛,露出了送客的娴熟笑容。
但我不能就这么走了,要不然我就得徒步走回家,那样鞋底会磨穿的。
“我有一个请求,不知当不当讲。”我不好意思地摸着后颈道。
“曾先生,有什么事请直说。”付阿姨说道。
“那个,来的路上我的钱包被偷了,现在想坐车回家,但是......”
“哦呦,谁这么缺德啊偷别人钱包,真是的,琳琳快给曾先生拿些路费。”
付琳琳动作麻利地拿着她的钱包走到我面前,我看到了里面的一沓钞票和数不清的银行卡。
付琳琳迅速地抽出了两张红色钞票递给了我,我连连推脱:“不不不,太多了,给我五块钱坐地铁就行。”
可付阿姨和付琳琳说什么也不干,最后各退一步,我拿着一百块钱一边感谢一边道别。
“真大方呀,养付琳琳您没花过一分钱吧?”到了楼下,我问姚文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