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尾挺挺后背,郑重的行礼:“那就有劳各位了!”
目送着母亲和诸位妹妹一起跟着百姓们朝着宫门的方向走过去,她这才跟着大长公主上了马车。
祖孙二人坐在马车上,头发花白一夕之间老了十岁的大长公主紧紧的闭着眼睛,连自己的嘴唇也抿的紧紧的,她几次想张口说话,睁睁眼,却不知说什么,手里不停的拨动着自己放在手心里的念珠。
何小尾也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脸色沉静如水。
皇帝在宫里坐卧不安,梁王爷也在宫里辗转反侧,如今小黄门已经去了好几个时辰,每时每刻都派人去探,都说小黄门还站在相府门口外等候,没有见到其他的人。
如今,那刘三仁可在梁王陛下的手里,他担心自己的妻儿家眷,已经忍耐不住去举报相爷叛国。
只要那几封书信能够让春来带到相府里,哪怕不是相爷的书房,只要在相府,再加上自己的证词和皇帝对许家的忌惮,他们兄弟二人就能合力把这个叛国的污名给扣下了!
只有让皇帝手中无人可用,才能把所有的心思和所有的权柄移交到自己的手里来。
错过这一次的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取代相府,把兵权握到自己的手里,梁王想着。
至于利用何小尾这件事情,等到许家的女眷被捉拿之后,他再想办法救出一两个,温情相待,不相信何小尾不会对他死心塌地。
梁王心中情绪翻涌,闭上眼睛,剧烈的咳嗽了几声,裹紧了自己身上的大衣,再睁开眼,眼眸中竟是暴力神色。
自己终于能毁了许家的百年荣誉,终于能为自己的母亲报仇了!
至于利用何小尾得到军功拿下至尊之路,还是漫长,不过,除了相府这个绊脚石何事不仇?
上一次行次就是自己稍微给郑重透露了一些消息,让他伤了那皇帝的心肺,不知道日后皇帝还能在那个位置上活上多久,如今,何小尾对他并没有多么强烈的情绪,对皇帝却是毫不掩饰的厌恶,曾经当着百姓的面说,宁愿去死,也不会嫁给皇帝,那自己的机会就来了,只要他对何小尾以温情,以高官厚禄,就不信何小尾不会对她改变态度。
“殿下出事了,殿下!”管家站在书房门口高呼。
梁王眉头紧皱:“进来说!”
梁王的管家急忙进到房间里来,行了礼之后说到:“殿下!陛下身边的那个小黄门去相府角门里见真真姑娘身边的那个贴身婢女,被嬷嬷逮了个正着,正巧送葬的队伍回来,事情闹大了,闹大到大长公主的面前,结果陛下让人带过去的信被当众拆开,竟然是相爷和他国君主来往的信件,所谓的亲笔信却是始皇帝的笔记,如今,许家的姑娘当众说陛下曾经找她要过相爷批注过的兵书,她为了不表明心意,才将始皇批注过的兵书给了陛下!”
梁王听的眉开眼笑,如今二者终于咬了起来,自己离坐收渔翁之利不能更高了?
远在宫廷之中,皇帝知道了这件事情,慌得不行,那 太监更是左右踱步:“陛下,这可怎么办啊?这一定是有人刻意污蔑陛下,小黄门一定是着了别人的道了,陛下得能撑得住,马上他们就要进来了!”
脸色阴沉的皇帝突然抬眼看向了自己这个跟随许久的老太监,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想到了一个极好的说辞,他用力地握住了老太监的手。
这个小黄门,该舍是要舍出去的,只要他闭紧牙关,在众人的面前装个傻,不知道小黄门真实的来历就可以了。
但是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的,就让老太监去给梁王透个底气,让梁王带着刘三仁去敲大理寺的登闻鼓,揭发相爷叛国,就说他冒死回来就是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而自己给小黄门的安慰书信也已经被人调了包,让他们狗咬狗,到最后咬死谁,可真的不知道。
虽然有行军记录在,可是只要刘三仁冒死回来,证明已经故去的相爷是通敌,世人要寻思几分,自己身为皇帝也有借口重新审理这个案子。
于王可是自己同胞的兄弟,难不成自己不想保全他们?只有刘三仁出现,他的事情才有转圜的余地。
自己只能这样做,不管吃相有多难看,都不能承认为相爷封王的旨意是下错了,而只能是承认被人所蒙骗。
只要刘三仁出现,总能给这忠义的圣名留下一抹污渍。
皇帝闭上眼睛,细细思索,这一次,得把自己从这个事情之中摘干净了以后,再徐徐图之,只要黄位在自己的手里,总可以把那些忠义之人的面皮撕下来,再把自己想要的一切都循入正常的导向。
时间紧迫,已经容不得陛下多想,他对着一旁的太监说道:“就把禁军统领叫过来,立刻!”
梁王,这趟浑水容不得你不淌!
皇帝走到书桌前提笔给太监写了几句简单的话,吹干了墨迹,刚铁好,那禁军统领就匆匆的走了过来。
皇帝把书信交给禁军统领,吩咐道:“把这个交给他,让他照着去办,不得有误,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要快!”
禁军统领看到皇帝面色阴沉的模样,接过书信揣在怀里,不敢再逗留,立刻走出门!
而远在梁王的殿之中,他也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练自己的心腹去带来刘三仁,趁许家人在宫门前,把事情闹大,准备将这一出大戏唱好,完完整整的退出。
相府的几个护卫听到了萧若天的哨声,急速的朝着声源处赶过来,一路飞驰,追在马后。
很可惜梁王爷手下的高人一心往前走,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高手正踊跃而来的身影,那男人狂奔到北向的偏僻铺子里,翻身下马。
梁王身边的是高手,相爷府里的也是高手,尤其是萧若空,举起的双手手势变化那些功夫很好的侍卫很快就在梁王部下敲门的时候,悄无声息的把整个铺子给围了起来。
这个铺子看起来不大,而且十分有年头特别的破落。
梁王部下来不及栓马,急急的抬头敲门,用一双鹰一样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门,刚一打开门,那萧若空高举着的手用力往下一握,四五个护卫从屋顶一跃而下,用铁链把那男人刚出口发出的第一个声音时已经绕住了他的脖颈,两个护卫用力一拉,便将那个准备开口的护卫活活抓住!
突如其来的变故带着浓烈的气息,让屋子里的人听到动静的时候身体就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后退的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快速拔剑,指尖被指住,刘三仁便从屋里一跃而出,剑气逼人,不过不是救人,而是冲着外面跑去。
梁王的手下意图带走刘三仁,而相府的人却是实实在在去抢人的,何小尾的思想很简单,只有抓住了刘三仁这个关键的人证,一切才可徐徐图之。
刘三仁看着一手长剑,一手短刃的萧若天心里大为惊讶,这个人居然能阻止他的快剑,竟然还能一手持长剑,一手持短刀。
若是自己刚刚退的稍微有那么一点点迟疑,那么这个萧若空手里的短刀一定会插到自己脖子里。
刘三仁的心里萌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就好像寻寻觅觅多年,独自站在高山之巅,终于遇到了自己难棋逢对手。
不过现在不是切磋的最好时候,他有自己的责任和使命。
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萧若空已经先行进行攻击,余下的侍卫早已经冲进了那个纸扎祭品的铺子里,屋子里刀光剑影,传来了刘三仁吃疼的叫声,他的眼睛一眯,心里大呼不好。
萧若空依照计划行事,急着抓住刘三仁就带着他往宫门的方向走。
整个小小的茅草屋里,杀伐声不断,梁王陛下派过来的护卫震惊之中缓过神,一直在勉励嘶吼,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相府的护卫。
“你们是什么人?”梁王手下的护卫,鲜血不停的从自己的心口往下冒。
一旁的萧若路看到这个护卫似乎要从自己的心口里拿出什么东西的动作,但用手摸到了他的心口处,果然得到了一张纸展开,看了一眼,眼睛瞪得老大,激动之余,就用刀柄直接砸在他的头上,将这个梁王的护卫打晕了过去。
“妈的,实在是太狠毒了,居然想跟我们安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把这个梁王的狗杂种看住了!”
萧若路一边说一边将信纸叠好放到自己的心口:“我们依计行事!先把这个走狗带走!快”!
梁王的护卫一听到这个人要把他给带走,刚想冲出去,可是身边的人缠的很紧,滑不溜手又像是粘在身上的泥巴,让人挣不脱,她想到了已经被活捉的梁王侍卫,眉头一皱。
现在这个时候谁死都行,不能是自己死。
屋子里剑拔弩张,血肉横飞。
萧若空不得不承认,这个刘三仁武功高强,他自己带过来的都是相府鼎鼎的高手和护卫,甚至还有一些暗卫队出来的人,可是这个刘三仁硬生生的能在以一敌十的情况下连杀三个护卫,就连自己都受了伤。
屋子里的血腥味浓得让人作呕。
刘三仁假装自己要进攻萧若空,却是一个窑子翻身加转身,自己手里的长剑脱手,直直的扎住那个被相府护卫带着的,本是梁王身边的人给杀死,手里的长剑贯穿那人的前胸后背,不留丝毫余地。
自己也不能让相府的人拿到梁王爷身边的人作文章,若是证明梁王和此事有所关联,本来就不得皇帝宠爱的梁王,恐怕这一次要死无葬身之地。
梁王陛下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这件事情万万不能牵扯到他的身上,把梁王给摘出去,也算是自己报了恩。
可如此凶险的招数也暴露在萧若空的攻击范围里,原本可以伤到他的长剑偏了几分,直接穿透了刘三仁的肩甲。
刘三仁挣大了,眼睛喷出一口鲜血,低头看着穿透自己常见的肩膀,再回头看着面露杀意的萧若空,不可掩饰的瞪大眼睛。
萧若空用剑抵住他的肩胛骨,将人死死的压着跪倒在地上,却没有直接动手杀人,他实在是看着眼前这人的身手,他喘着粗气,招揽着说道:“难为你一片赤胆忠心,何苦跟着梁王这样的下作小人?大可以弃暗投明……”
他的话声还未落,刘三仁竟然以脖颈转向刀刃,显然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心里有余悸的萧若空只得一避,想不到刘三仁借机挣脱一把抽出扎在自己骨头里的长剑,从窗口里跃出。
暗地里咒骂一声,萧若空再一次追了过去,与原本就重伤流血的刘三仁缠斗在一起。
皇宫里皇帝听着大长公主的哭诉,目光从手里的信件抬起来看向乖乖的站在大长公主身旁的何小尾。
大长公主哭的泪眼朦胧,不能自已“:如今,许家的男人们刚刚下葬,就有人出如此下作的手段迫不及待的要给许家扣上污名,许家诸子为国舍身,可是陛下亲封的镇国王,此等栽赃陷害的行为,到底是为了给已死之人抹黑?还是要为了指责陛下有眼无珠?世人要如何看?究竟是陛下痛下杀手,还是陛下被人蒙蔽?”
皇帝的视线从何小尾身上收回来,看向大长公主,不得不说,大长公主最后一句话,正是说到了他的痛处。
他处置了自己的胞生兄弟于王,追封了相爷为镇国王得到了全天下的赞誉,倘若这几封信在送到相府的书房里,那天底下的人该怎么看他?
就算自己想要动手,就算自己承认被许家弄玩弄于鼓掌之中,这个时候也是万万除不掉许家了。
“这件事情来的突然,那个小黄门虽一直在我的手下当差,这也需要详细查一查!”皇帝气恼的咬着牙:“姑姑,这件事情朕不知情!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皇帝的心里一直在盘算,大约是那太监知道这件事情已经处理得清楚,只要把小黄门的身籍搞定,那么自己就可以完完全全的和那个小黄门摘除干净了。
看到皇帝因为悄悄放松而弯曲的脊柱,何小尾交叠放在小腹之前的手微微收紧,只希望自己谋划的一切都能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