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嬷嬷被这话说的全身一哆嗦,只看见许守信一步一步的走向丞相府的高高台阶,吓得她跪着向后退了一步。
许守信撑不住,索性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怒骂道:“大理寺的人为什么要围住夏侯府,就是因为他们负责押送到边疆前线的粮草有问题!如今我们家那么多棺材还摆在这里!我家小弟腹部被人剖开里面竟是树根泥土!这些都是夏侯大人安排的粮草变成了荞麦皮,送到前线就不知所踪导致!你哪里来的狗脸哪里来的底气让在这里让我祖母撑着病体去给你们求情!”
一旁的夏朗听得拳头收紧,心里非常羞愧难当,毕竟夏侯大人是他的父亲。
何小尾已经换了一身孝衣,刚到灵堂中,就听道夏嬷嬷这一番言论,眼中杀气凛然。
他从灵堂后面走到人前,冷冷的开口说道:“我祖母可是吾国的大长公主,难道是你们夏侯爵府的奴才吗?可以任由你们驱使,即使病着,也得爬起来给你们求情再说,夏侯府可真是好大的派头!”
夏嬷嬷一看到何小尾,心里就发憷,头磕在地上撞的咚咚响:“请各位主子息怒,请主子们息怒,老奴实在是没有这个意思呀!”
来往于丞相府门前祭拜的百姓们,听说了这下侯爵府嬷嬷不要脸的言辞之后,当即就有人往旁边唾了她一脸。
“谁家的奴才像谁!”
“张口就让大长公主拖着病体去给求情,从前没见过如此好心,怎么这会儿就想起来相府了?”
“军粮都变成了一些杂草,没运到边疆就不见了,连十岁的小儿肚子里都没有一口粮食,就算这样,他们还有脸让大长公主去陛下面前求情!”
“他们不就早就不要脸了吗?”一旁的女人心事沉沉:“当初那位夫人还在的时候,就敢动人家二姑娘的嫁妆,连主母都这样做派,奴才能好到哪里去?若是我家的女儿摊着这样一个糟心婆婆,我恐怕要心疼死了!”
那女人刚刚说完,就被一旁的汉子拽了一把,那夏侯府的公子夏朗还在呢。
权贵都是惹不起的,二人缩了缩脖子,跟着自家的孩子们一起匆匆离开。
“你们二人请随我一起来,我有话要和你们说!”何小尾绷着脸说到。
夏朗点了点头,望着地上依旧在哭闹不止的夏嬷嬷只嘱咐了一句:“你回去吧,好生照顾他们,大长公主如今悲痛欲绝,我身为孙女婿,不能替大长公主分忧,已经觉得愧疚不已,怎么还能让大长公主为了夏侯府的事情费神呢?”
夏嬷嬷还想张口说些什么,夏朗却已经不能再纵容她破坏夏侯府的名声,严厉地说道:“如今,他们已经不能自由出入夏侯府,不曾有性命之虞,此时事皇上自有公断!事关国事,我不应多置,你就回去吧!”
这话说完,他便抬起脚,迈上了相府的高高台阶,不和这个老妈子在多做纠缠,上前便扶着许久诺一起离去。
“公子!大公子,您一定要救救您的妹妹和弟弟,他可是你的嫡亲弟弟,您可不能那么狠心!”夏嬷嬷哭着喊着说道。
一旁的许守信看着还站在门口的侍卫,开口说道:“你们还不快把这个夏侯府的婆子带回去,是准备把这件事情闹大了,真的惊动了我祖母,惊动陛下吗?”
负责看守夏侯府的侍卫一惊,也顾不上男女有别,抱拳致歉之后便拖着哭闹不停的夏嬷嬷回到了夏侯府。
隐藏在人群里的梁王侍卫,看着何小尾和一干人离开,又立刻想起了在大理寺门前的那份名单,头皮一紧,急忙赶回了梁王府。
何小尾将许久诺同那个夏朗带到了院子里的花园之中,让童嬷嬷将这份写在书信上的名单递给夏朗。
夏朗只是粗粗的扫过一眼,看到这上面的人已经近似,心里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这些可是年前经守过边疆粮草官员的名单?”
“对,就是他们,不过真的很巧,在这两个月,他们都已经死于意外。”何小尾点了点头,沉默不已。
一旁的童嬷嬷对着夏朗行礼过后开口说道:“二姑爷,这名单是半个时辰前,我们跟着姑娘一起去大理寺监狱中,从侯爷那里得到的。”
夏朗听到这话,心里翻起滔天的巨浪,这就说明粮草出事之前,父亲早就知道,甚至这一次粮草的案的主谋,极有可能是他的亲生父亲!
夏朗坐也坐不住,猛地站起身来,来回的踱了几步,焦急的开口说道:“真真姑娘,可有办法让我见父亲一面?”
一旁的童嬷嬷垂着眼睛:“为了夏侯大人的安全考虑,二姑爷还是不要见的好!”
夏朗的眼睛放大,像一个圆圆的球:“这话的意思是,父亲的背后有人指使是谁?是齐王吗?他一向为人宽厚,就算是有心想要做出些政绩,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情,难不成是于王?”
何小尾垂着眼皮,早就已经想到这一点,夏侯大人背后必然是那个一向有懦弱声明在外的梁王爷。
说白了,于王是跳梁小丑,心机不深,却偏偏占了一个皇帝胞弟的次序,被养成了一副胸大无脑的气质,可是这个梁王,才是真正的隐藏界的高手,他用懦弱的名声作为自己的保护色,暗地里招兵买马,栽赃嫁祸,阴狠毒辣,表面上装饰的很是成功。
“不管是谁?夏侯大人都未明言,不是你应该过问的。”
何小尾看起来面色惨白的夏郎:“你是一个聪明人,从小就是夏侯府的世子,就应该知道世子的责任是以满门荣耀为重,个人性命荣辱次之,这一次,夏侯大人把这份名单交给你,便是希望你能挑起大梁,承担起家族的责任。”
不管怎么样?夏侯终究是夏朗的父亲,坦率直言,他自问对夏朗也没能相信到这个份上,并不认为夏朗会为了自己的公道,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舍得抛弃。
哪怕这个父亲曾经纵容继母刁难于她,刁难于他的妻子,他也可以视于无物。
“真真姑娘,我父亲可还说什么了?”
“候爷只说有愧于许家,其他的什么都没说,可我回来的路上,细细的琢磨着,今日去见侯爷的事情怕是瞒不住,这名单上的人,恐怕都是侯爷派去灭口的,定然有痕迹,可以追寻,你如果想守住夏侯府的荣耀,应该想一想这些人死之前的日子,府里能有哪些人员调动,侯府大公子的身份去问清楚,然后拿着这份名单去大理寺。”
夏朗面色弱智一样白,拼尽全力冷静下来盘算。
带着这个名单去大理寺揭发父亲吗?可是父亲该怎么办呢?
在军粮上动手脚,导致相府男儿丧命边疆不说,连30万将士都没了!
而且这个刘三仁,可真是各种毒手,不知通敌叛国,还是是他用粮仓匡骗的于王和相爷。
边关粮草。
夏朗想到这里,险些跌倒在地上,如果不是服到了身后的石桌,恐怕早就已经腿软的撑不住了。
刘三仁可是通敌叛国,是灭族的大罪!
“看你现在这个反应,应该是已经想明白了,你父亲这个案件和刘三仁之间的关系。”
何小尾的眉毛里裹着凄冷的雪:“这就是我今天去大理寺遇见你父亲的缘故,毕竟相府的二姑娘嫁给了你,若是你家真有事,相府的姑娘也无法逃脱,所以即使是军粮出事,我再恨他,也必须了为了相府的姑娘走一趟,我祖母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下去的人才更重要。”
夏朗这才回过神惨白着一张脸,对着何小尾磕了个头:“多谢真真姑娘,就我夏家的大恩大德,夏朗此生必定回报!”
他直直的坐起身来,看着在一旁石凳上坐着的妻子,狠下了心,开口说道:“不如今天我就先写上一分和离书签了字,让久诺先拿着,如果夏家真的出了事……”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一盘的许久诺眼眶红了起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嘛,前几日,京城里纷纷扬扬都传我相府要倒霉的时候,你怎么不给我一封和离书呢?”
看到夏朗对许久诺有情有义,何小尾的心里也放心不少:“你和久诺现在还是夫妻,此是闹出来之后,陛下或许能看在祖父和相府,众人已经牺牲的份上,对夏侯府留些情面,这些你可知道?”
“我知道!”夏朗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却又饱含内疚,看向自己的妻子:“久诺,我这辈子欠你良多,只是不想再连累你!”
话说完,他便已经红了眼眶:“更何况这一次我父亲做下来的事情,实在是……我愧对于你们!”
“我们二人,可是夫妻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事情是公公做下的,又不是你做下的,我和你成亲过日子,又不是和他过日子,你能为了和我一起搬出夏侯府,难道我就要在你困顿的时候离你而去?”
许久诺的语气十分坚定。
“夏朗,你听清楚,如今是该你担起夏侯府重担的时候了,夏侯大人此次肯定免不了一死,可夏侯府的满门荣耀还有机会继续续存。”
何小尾握着手里的衣角,声音平静的说道:“如果你的行动快,可以在你父亲背后之人要灭口之前惊动了皇上,只要此案皇上关注,并且提醒了你父亲,或许能让你父亲多活几日,亲自赎罪!”
夏朗听到这话,紧紧的咬着牙,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姑娘提点!我这就回府!”
何小尾点了点头,待到夏朗走远许久,许久诺才转过头来,望着何小尾:“真真姐,那个名单真的是夏侯给的?”
何小尾冷笑了一下,视线凝望着夏朗消失的方向,慢悠悠地开口说道:“幸亏夏侯同他并不亲近,子不知父,父不知子,否则今天这样的说辞肯定骗不过夏朗。”
在夏朗的心目中,即使父亲更偏爱幼子,可他的形象还是高大伟岸的。
如今,何小尾给他编排出这样一副夏侯大人迷途知返,要牺牲一个自己来保全家族平安的说法,让夏朗去大义灭亲,维持家族荣耀的事情,夏朗以己之心度亲生之父,又怎么能不相信呢?
果然是用来蒙骗夏朗的,许久诺叹了一口气。
他并不是不了解夏侯大人,而是太了解何小尾,了解这个许真真,边疆粮草出了问题,连累的相府满门男儿都已经死绝,他知道何小尾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夏侯大人的。
再者,当初何小尾就说了,要推夏朗上位,自然心里早就已经有了计算。
“你是否觉得我如今形式和他们已经无所不同,甚至连自己的家人都要算计?”
何小尾声音婵婵问向一旁的许久诺。
许久诺却摇了摇头,望着满墙的白雪开口说道:“这个世道人人都在算计,可能逼得真真姐这样终止磊落的人也不能不算计,才是真的好本事。”
何小尾转头望着许久诺,她的眉目之间带着极为浅淡的笑意:“祖母说丧事从简是应该想想如何写祭文了,等事情尘埃落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今天从自己出府去大理寺牢狱开始,想来那个护卫就跟在她身后,此时已经回去禀报梁王爷了,梁王必定有所行动。
这个梁王别的不说,深得皇帝的特色,一向多疑谨慎,恐怕夏侯大人连今天晚上的月亮都看不见。
接下来,如果相府的当家主母赵氏实在撑不住累倒,整个府邸上下松卸,梁王就会觉得机会到了。
这个时候,皇帝要的污蔑许家通敌叛国之事,肯定会有人动手安排。
背后的那双手,想来,必定是如今的梁王。
只是如今不知道那个刘三仁是不是被梁王攥到了手心里,还是说在边疆的某个地方苟着,像是一只饿极了的狗,静待时机回到京城再来攀侮相府。
“乳兄?”何小尾轻轻的叫了一句萧若空。
萧若空和萧若路都是童嬷嬷的孩子,童嬷嬷又是许守信和许久诺的乳母,叫他们一句乳兄并不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