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台上的画面不断在南卿脑海里反复出现,她猛然惊醒,瞳孔微缩,额间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芸儿激动的喊着:“醒了,娘娘您终于醒了。”
芸儿扶着她坐起身,斜倚在床榻上,南卿只觉浑身无力,半阖着眉眼,看了一下周围,才发现自己竟在龙泉宫。
她眼皮轻抬,看向芸儿,喘着虚弱的气息问:“芸儿......我怎么会在这里?”
芸儿替她拂了额间的细汗,端了碗药递到她嘴边:“娘娘,那日您晕过去了,是皇上抱您到这里的,先把药喝了吧。”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将药碗推了推,死死攥着芸儿的衣角,焦急的问:“萱贵妃呢?”
芸儿一惊,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将食指放在嘴边,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小声说:“皇上下了旨,不准任何人再提萱贵妃之事。”
南卿心里被刺了一下,红红的眸子里泛着点点湿意。
不准人提是什么意思?难道就没有发生了吗?
片刻,皇帝踏进了龙泉宫,南卿抬眸看着他,他俊美的脸上似乎多了一丝憔悴,他看了眼芸儿手里端着的药,移步到南卿身旁坐下。
南卿垂着头,不再看他,此刻,她心里是怨他的,她多希望在凌云台上他能说一句他心里是有她的,哪怕是骗骗她,说不定她也不会那么决绝,说不定她就能回心转意。
可是,他却沉默着,眼睁睁看着她跳了下去。
他替她轻轻掩了掩被子,沉重的叹息了一声。
沉声问:“南卿,可曾怨朕?”
“臣妾不敢。”
他接过芸儿手里的药碗,递到她唇边,南卿没有拒绝,木偶般一饮而尽。
药很苦,但她却没有露出半点苦的神情。
“朕是皇帝,有些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南卿垂着长长的睫毛掩下所有情绪,淡淡的回了句:“臣妾明白。”
两人对坐无言,良久,皇上吩咐芸儿好生照顾她,便出了龙泉宫。
南卿的眼角悄然划过一滴眼泪,她永远失去了一个朋友,也失去了在这个宫里唯一真心庇护她的人。
回忆如洪水猛兽侵袭着她,霁月轩里的那碗红枣银耳羹,宫宴上的斗篷、御花园里扇叶贵妃巴掌......
她待她的好,每一样她都记着,此刻她的心犹如针扎。
她缓缓抬眸问芸儿:“萱贵妃的身后事是皇后在操办吗?”
芸儿点头说:“皇上说以皇贵妃之礼厚葬萱贵妃。”
南卿冷哼一声,心中不禁感慨高处不胜寒,他怕是这一生都再难遇到一个像她一样深爱他的女子了吧!这样的女子,他却辜负了。
后宫女人虽多,可大多都是为利为位份去讨好他。
在龙泉宫将养了几日,南卿的病已然有所好转,皇上每日都来瞧她,但她始终都是冷冷的,充满疏离全了礼数。
但今日她却一改常态,见到他时,嘴角挂了一抹僵硬的笑意。
皇上见她不自然的笑,大致也明白了她定然是有求于他。
“说吧,什么事?”
南卿也不绕圈子,跪在地上开口:“臣妾想去送送萱贵妃,还望皇上恩准。”
他垂着眸子,冷然说:“她明天出殡,你想去就去吧!”
南卿朝他磕了个头:“多谢皇上。”
她缓缓起身说:“臣妾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就不在龙泉宫打扰皇上了。”
他眉心微锁,沉思片刻,低声问:“她走了,你还要回去吗?朕给你安排个其他住处吧?”
南卿皱着眉,微微福身:“多谢皇上,您的好意,南卿心领了,只是霁月轩臣妾已经住惯了。”
他见她拒绝,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南卿福身告退,快步朝殿外走去。
“南卿......”
她闻声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他欲言又止,浅叹一声:“算了,没事,去吧!”
南卿径直出了门。
出了龙泉宫她才意识到下了这么久的雨停了,她厌恶的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此刻,四周的高墙像极了一个精致的笼子,死死的困住了她。
她踏入思凝宫,神色空了一瞬,在这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在心底破碎,她移步向前。
芸儿试图阻止她,皱着眉说:“娘娘,您还是别去了......”
她知道芸儿是怕她伤心,她没有理会她,缓缓走了进去。
看着屋子里熟悉的一切,她眸子里噙着的泪再也绷不住,身子一歪,扶着一旁的案台。
她隐隐约约听见里屋传来一阵哭泣之声,她缓步入内,见是碧玉在收拾萱贵妃的东西。
她见南卿前来,连忙抹了眼泪福身:“见过苏昭仪。”
南卿也拂了脸颊的泪,柔声说:“碧玉,起来吧。”
这些时日,她心中一直想起凌云台发生的事,心下有些疑惑。
便问:“那日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萱贵妃会前往凌云台?”
碧玉噙着泪说:“回禀苏昭仪,那日叶贵妃派了以为宫人过来送东西,她将萱贵妃家里的事告诉她的,娘娘受不了打击,这才......”
南卿微微一惊:“竟有此事,皇上不是说不许人提起此事吗?”
“奴婢当时想要阻止,可她却没有半点要住口的意思。”
南卿垂眸沉思片刻:“你可认识那宫人?叫什么名字?”
碧玉点头:“奴婢认识,她叫秋霜。是叶贵妃宫里的宫人。”
她将此事记下了,拉着碧玉问:“皇后准备如何安置你?”
碧玉含着泪说:“皇上开恩,等娘娘的丧事一结束,便放我出宫。”
南卿有些意想不到,皇上会放她出宫,不过这的确是件好事,那是她做梦都在想的事。
她让芸儿给她送了些东西,算是替萱贵妃全了她们主仆情谊。
次日一早,南卿穿了一袭素色衣衫,头上簪了几朵白花,身子染了几丝病气,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默默地跟在萱贵妃的灵柩后面,脸上挂着两行清泪,一直送到宫门口,她只能送到这里,前面于她而言便是禁区了。
她痴痴地站在宫门,目送着灵柩,直到送灵的人消失在她目光的尽头。
她红着眼眶,芸儿劝着她节哀。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往前看,其实她知道,她有许多事情需要考虑,比如她今后将何去何从。
她需要静静的思考一阵,回霁月轩之时,途经御花园,她不想在大路上遇到什么熟人,她特意绕了小道。
走到一出假山之时,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秋霜,跟我来。”
她闻言一震,轻掀眼皮,与芸儿对视一眼,慢慢地靠近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