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时候,皇太极被从床上叫了醒来,遏必隆一脸愤慨和焦急,附在皇太极耳边说了几句,皇太极有些讶异的看向他:“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遏必隆回道:“皇上,奴才还专门派了人去查探,孔有德确实被火铳击瞎右眼,武乡贼确实趁夜出城攻击,绿营兵措手不及崩溃,汉军旗与之交手忽有杀伤,我军六门红夷重炮和十余门轻炮被炸毁。”
“朕听说武乡贼的辅兵,大多是投诚改编的明军,达不到正兵的身体素质要求,所以才只能暂且充任辅兵,干些驻守城池、押运粮草之类的活......”皇太极眯着眼,摸着下巴思索着:“我大清的绿营,也是投诚明军整编而来,怎么就差距这般大?同样的明军到了武乡贼手里,竟然敢出城进攻十几万围城大军,这在以前.....恐怕也就曹变蛟、吴三桂所部这少数精锐明军有如此勇气。”
皇太极忽然幽幽一叹,抬头看着天:“当年萨尔浒之战,明将马林布四方阵以拒我八旗兵马,父汗举止失措、指挥混乱,一时突入不得,是代善看准马林所部调动的机会,领数十骑突阵,全军见状、人人效仿奋勇,皆自发奋力突阵,与明军乱战一场,这才歼灭了明军.......”
“当初代善带着几十个骑兵就敢强冲明军严阵,如今武乡贼一支辅兵就敢出城突击我数万围城大军.......”皇太极又是幽幽一叹,自言自语道:“难道我大清在武乡贼的眼中,和当年的朽明无异了吗?”
遏必隆脸色难看,想要劝解几句,皇太极却摆了摆手,问道:“还有什么新的消息?”
“还有大同的消息,武乡贼贺人龙领三千骑兵出榆林,会同之前被郑亲王赶跑的漠北蒙古三部抄掠河套等地......”遏必隆赶忙回报道:“据郑亲王所报,此贼见寨便烧、见牛羊马匹便抢,抢不走便全数杀死,喀尔喀三部还四处抢掠人丁,老弱都被杀死,孩童和妇女都被抢走......”
“和郑亲王一起兵进大同的蒙古诸部对此意见非常大,有不少蒙古部众本就因为大同守军防御严密、抢掠不到东西而不满,如今又担心部落遭到袭击,都想要退兵北归,郑亲王说他已经在勉励维持着,拉着蒙古诸部包围大同已是勉强,武乡贼在太原府北方也建造了不少堡垒,靠镶蓝旗一部想要攻破这些堡垒,已无可能。”
“贺人龙,贺疯子,朕记得他也是明军投诚的武乡贼......”皇太极眯了眯眼,叹道:“还有镇守大同的尤世禄,放在明国手里可以说是毫无作用、首鼠两端,在武乡贼手里,却一个个英勇善战、坚硬如铁......呵呵,若没有武乡贼,也许我大清如今已经拿下整个山西了吧?”
又感叹了一阵,皇太极面色沉静的问道:“蒙八旗呢?他们有没有消息?”
“蒙八旗集兵对武乡贼的后方展开一次进攻,被武乡贼岳拱部击退......”遏必隆低着头,有些不敢看皇太极的神色:“蒙八旗转兵向西,试图截断太原至寿阳一线的道路......”
“没用的,截断武乡贼后路若不能维持个一两个月,武乡贼是不会有断粮之忧的......”皇太极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判断道:“不说其随军的粮草,武乡贼在山中和村寨地道中必然也藏了些粮食,火药炮弹可能会有些问题,但昨日一战你也看到了,武乡贼不单单是靠火器作战的.......武乡贼不是明军,不会搞出自家军队本土作战反倒被咱们断了粮的烂事来的。”
遏必隆点点头,问道:“若是如此......要不要奴才去将蒙八旗调回来?他们好歹也有几万兵马,咱们防御起来也底气更足些。”
“用不着,就让他们去抄掠武乡贼后路吧,总能分分武乡贼的神......”皇太极摇了摇头,眉间一皱,问道:“锡翰回来了吗?”
遏必隆摇了摇头:“应该也就是这两天了,奴才已经派人去催了。”
“也就是说,我们还要再和武乡贼认真打上几场......”皇太极点点头,又叹了一声:“天下纷纷扰扰,就没有一处对我大清有利的好消息吗?”
遏必隆沉默了一阵,帐中一时沉默无言,过了一会儿,一名戈什哈掀开帐门钻了进来,递上了一份最新的军情奏报,遏必隆接过翻看了两眼,恭敬的呈给皇太极:“皇上,还是有一些好消息的,山东八百里加急来报,残明所谓北伐诸部发生内讧,刘国能和刘良佐为争粮互相攻打,肃亲王趁势进攻,明军溃败,左良玉和见势不妙逃跑了,只有孙传庭退兵至微山阻拦了一阵。”
“不出所料,明军各部矛盾重重、各自为政,左良玉号称是总制江北四镇,但实际上他自己手下的兵马能不能控制得住都说不定......”皇太极接过那封奏报,仔细阅读起来:“按理来说,明廷该让孙传庭做这个江北总制,左良玉号称八十万大军,能战之兵有多少,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真有胆子和孙传庭去争抢这个位子吗?”
“但残明却把这个位子给了左良玉,还在江南让史可法总制江南兵马.......”皇太极冷哼一声:“孙传庭有兵马、有功绩、有威望,还是当朝阁老,想来是南京小朝廷里有些人对他不放心,所以才耍这些小手段,残明的首辅叫什么?马士英?看起来也是个贪权好利的家伙,只可惜了孙传庭那般忠心的干臣,早晚会被他们害死!”
皇太极将那奏报叠起,吩咐道:“你写封圣旨,快马送去给豪格,让他别人都不要管,只管盯着孙传庭打,打断了这根脊梁,残明就是随我大清揉搓的玩物,击溃孙传庭后再按计划抄掠淮安、扬州等地便是,只需抄掠,不要占城夺土。”
遏必隆赶忙领命去书写圣旨,皇太极叹了口气,起身披了件棉袄,走出帐外看着周围如蚂蚁一般忙碌了一夜的包衣和绿营兵,又看向渐渐发白的天际:“天亮了......武乡贼,也该向这里进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