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满了铭文的红色板子不知何时移到了伯符挂满玉佩的腰带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拐角，模样看上去十分魂不守舍。
“伯符……”
艾薇轻轻唤着，语气尽量平静。
这玩意儿古人玩的明白吗？艾薇咽了咽口水，要是突然走火了就完犊子了。
白衣飘飘的仙人没有任何反应，艾薇喊了两三遍他才终于抬起了头。
艾薇一边拍着克里斯汀的后背，一边朝他伸出了手。
“伯符，把克里斯汀小姐的枪还回来，她哥哥也是位20岁出头的大将军。”
听到这话，伯符的眼眸动了动。
他的思绪似乎回到了从前，不一会儿眼底便满是悲欢离合和愁苦别绪。
半晌，他叹了口气，眼瞳从朦胧回到了明亮，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银色长枪，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慢慢走了过来。
“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你。”
他寒声道，艾薇从他浑浊的眼里判断出了认真。
“你这副德行，终究做不成事，只有让自己强大起来，才能独立自主不依附别人。”
可恶，明明都走到了自己面前，他却不肯将手枪交出来了。
艾薇恼火地咬紧了牙齿，眼神透着莫名的烦躁和激动。
事到如今，他还在逞口舌之快。
艾薇彻底舍弃了对他的最后幻想，咽了口唾沫后就开始不计后果地回怼了起来。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1881年了谁不知道落后就要挨打？远在太平洋东岸的清朝就在挨打，你不是从那边过来的吗？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清朝！中国！我们的国家！现在已经被西方的列强瓜分成七零八碎的模样了！结果呢，结果现在呢？现在他们还在筹备慈禧太后的生辰大宴呢！”艾薇极力讽刺道。
“这算什么！外族进犯，民众受苦，皇族承欢！穷困潦倒的百姓你不知道去帮扶，奢靡无度的皇家贵族你不知道去铲除，偏偏跑到英国来说我的不是，真是什么话都被你们这些上层人物说了！”
“我……”
伯符的脸色铁青，刚想出声反驳就被艾薇恼怒的声音打断：
“对对对！你有大局观，你是小霸王，你懂千百年的道理，你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你那么有本事，那你赶紧回去起兵攻打清朝啊！管是什么皇帝格格、阿哥佛爷，都给我薅下来！早他妈被姓孙的提前30年搞灭亡，我巴不得呢！”
“这话不许瞎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慈禧还能到伦敦来砍我的头不成！”
艾薇大喝道，嗓子在最后破了音。
“我告诉你孙伯符！你现在孤寡一人，早就不是一千多年以前的江东猛虎了！你心系的东汉和三国早就变成了历史，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你弟弟是个疯子，最后还是司马家得到了天下！”
“你以为你是谁！心怀大志渴望一统天下的英勇将军吗？国家安危尚在当下，乱世之中尽出英雄！”
“还要我把话说得再清楚一些吗？你早死了，一千多年前就死了，25岁不到，事业刚刚起步就死了！”
“现在能拯救这个世道，挽救民族危机的是孙文，不是你孙策！不是你！”
怒吼的余音萦绕在房梁上，久久不肯散去。
四下一片安静，不时有木门拉开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伯符的面庞隐藏在黑暗里，偶尔有几滴闪烁划过一道弧线，掉入脚底的尘埃。
艾薇呼了一口气，极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
冷静下来后，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出的声音轻了许多：
“曾经的我自大、傲慢，认为全世界都应该围着我转，面对危机，我的态度也只是：为什么你不做这，为什么你不做那儿……”
她抿了抿嘴，面容疲乏却语调从容：
“但我现在明白了，如果你想真心办成一件事儿，别道德绑架、别倚老卖老、别怨天尤人、别大呼小叫……我们到底应该做什么，你想过吗？”
艾薇侧着头，眼光颤动，带着数以万计的决心坚定地说道：
“Just do it……”
四下再次陷入了沉静，无人出声，无人动弹。
静默的喧嚣跨过分子的界限，融入空气，漫过烟尘，被人体吸入，被细胞运载。
寂静影响着周围的人们，包括碧翠丝，包括克里斯汀，包括艾薇，也包括伯符。
他的身影动了动，伴随着轻微的叹息，他将手里的银枪递给了艾薇。
精致俊俏的面容被阴影笼罩，伯符的眼眸在此时覆上了一层名为“知足”的面纱。
他如包围着化石的琥珀一样，虽然模糊不清，却十分摄人心魄。
“我停在愁绪之中，一千年有余……你说的对，或许我该踏出那一步了……”
他浅浅笑道，周身浮起一阵阴寒的凉意。
艾薇握着冰凉的银枪，感受着伯符身边的凉雾弯起了嘴角。
“再过几个时辰，我会收走你的魂魄，将你带回地府，从轻审判。”
“啊？”
还没高兴一秒，艾薇的神情忽然变得疑惑不解。
“你的身体会被贯穿，内脏破损，大量失血，最后落入水中，窒息而亡。”
“啧……”
“准备好迎接死亡吧……”
“这我熟，你看看名字再后面的那个名字是不是‘李’，这里叫艾薇的人多了去了，轮着死都轮不到我……”
艾薇不屑一顾地嗤笑道，她将手枪还给克里斯汀，拉过碧翠丝的手臂向外走去。
“后面没有名字了。”
“你认真找啦！”
“李嘉荣。”
伯符从身后掏出一本书帛，认真回复道。
艾薇随之一怔，脸色骤然苍白。
没错，上面写的是……
李嘉荣，那是艾薇的本名，李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