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他,潘泗就没想那么多,他盯着远处的战局,深深的叹了口气。
士卒们遭受连番打击,胆气尽丧,已是无心再战,这澄城县,今日是不可能打下来了。再打,只有伤亡更加惨重,现在退兵,是最好的选择。只是不知道,郭汝磐,到底会什么时候下达命令。没有他的军令。自己岂敢退兵?
几乎在那赤膊大汉刚一冲上城头的时候,董策便是带着自己那些家丁来到了刘若宰身边,围成一个圈儿把他簇拥在内。所有人都是面朝外,利刃在手,警戒的瞧着。
刘若宰有些恚怒,喝道:“董汉臣,你不去助阵厮杀,来这里作甚?”
“属下的职责,不是守住这澄城县,而是保护住大人之安危。”董策却是毫不畏惧,一拱手沉声说道。
他又压低了声音,道:“大人此去肃州卫,关系重大,若能成功,甚至可影响天下之战局,属下不敢怠慢。刀枪无眼,属下怎敢不竭力保护?”
在这种上官的人身安全可能受到威胁的时刻,岂不正是表现的最佳时候?董策自然不会把握不住。他说的这番话,只能说是半真半假。要保护刘若宰不错,但董策实际上也是想参战的,只不过他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他是负责守御西门的,而现在是南门的战斗,他要插手,是有些不妥的、
所以他需要让刘若宰下令,这样才是名正言顺。见识到朱东这些手下的战斗力之后,董策可是不愿得罪此人,甚至有心和他结交。如果贸然加入战局,被人认为是趁机抢功劳,可是得不偿失了。
“本官无妨,你速去带人帮衬。”
董策说的话,让刘若宰心里很舒坦,不过他也知道此时最应该把兵力用在什么上头。
“属下遵命!”既然做戏,就要把戏给做足,董策犹豫片刻,方才答应下来。
他对董勇振道:“你留在此地,保护大人,万万不能出差池,明白么?”
“属下遵命!”董勇振声音铿锵有力,抱拳道:“属下便是死了,也绝不会让大人伤到一根寒毛。”
董策点点头,朝着王浑和耶律斡里和吩咐道:“你们带着人,去会会那厮,让他知道知道厉害。”
董策手指的,正是
那大呼酣战,浑身浴血的赤膊大汉。
耶律斡里和闻言大是兴奋,他嘿嘿一笑,舔了舔嘴唇,熟铜锏已经握在手中,狞笑道:“早就瞧着那厮不痛快了,娘的,让他尝尝俺这铜锏的滋味儿!”
王浑也是在一边摩拳擦掌,右手持着斧子,左手在斧面上摸来摸去。
董策瞪了耶律斡里和一眼,半是揶揄半是嘱咐道:“收着点儿,别追的太厉害跟着杀到城下去,那到时候可救不了你。”
耶律斡里和挠了挠头,嘿嘿笑道:“那哪儿能啊!”
方才一开战的时候,董策便是着人回去又叫了些人过来,不过数量倒是不多,只有十二三人左右。这些人,不足以完全改变战局,但做到在局部上影响却是完全足够了。
这里是城墙上的步战,地方太过狭窄逼仄,董策的大枪适合马战,野战,根本不适合这种场合,是以他直接就没带来,还留在西门那里,这会儿他手里拿着一把哥萨克骑兵刀,大步朝着那赤膊大汉所在的位置冲了过去。在他身后,耶律斡里和王浑并着不到十个家丁也都是武器在手,紧紧跟着。他们有意识的加快了脚步,没走几步,便是把董策给超了过去,董策从冲在最前面变成了被众人簇拥在中。
那赤膊大汉瞧见冲过来的这一群人,顿时是眼神一缩。董策这些人,王浑和耶律斡里和并着董策三人,都是身披全身铁甲,而其他人也都是穿着棉甲,单看装饰就能看出不一样来。再看他们的动作,脸上的表情,就能瞧出来这是一支精锐。
赤膊大汉自然不知道董策等人的来历,不过他方才也瞧见这个一身铁甲的高大年轻人一直在城头观战,还站在那个一看就知道是大官的中年人旁边,此时见董策带人过来,按照他的猜测,城头守军是没人了,只能是明军里头大官儿的家丁头目带着家丁上了。
这个猜测让他立刻兴奋起来。
他立刻大喊道:“弟兄们,狗官兵没兵了,再挺一会儿,咱们就赢了。”
耶律斡里和已经离他很近了,他用力的分开两边的明军,一个跨步,手中熟铜锏朝着这赤膊大汉当头狠狠的敲了下去,口中大骂道:“入你娘的,老子这就打杀了你,赢你爹的鸟!”
“老子先宰了你!”
那
赤膊大汉也是毫不示弱,口中回敬一句,手上也不软,大斧往上一架。
面对耶律斡里和这些人,他丝毫没有畏惧,眼中闪现的反而是兴奋和贪婪的光芒没错儿,就是贪婪。让他看中了董策等人身上穿着的这全身铁甲,这等全身重甲,便是明军中也是不多见的,更别说闯军了。这赤膊大汉之所以光着上身,不是因为他不愿意穿甲,而是因为没得穿,此时见了这全身甲,眼红的不得了。
弄到这么一身甲穿上,不但有面子让人艳羡,更是切切实实的增加了自己在战场上活下去的机会。
大斧和熟铜锏狠狠的撞在了一起,火星四溅,更是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让人听了,耳膜都是难受的要命。熟铜锏上多了一道浅浅的痕迹,而大斧的斧刃也是崩出来一个不小的缺口,不过这大汉也不在乎,反正他这大斧本来就不是多么锋锐。
耶律斡里和给震得虎口一震剧痛,接着便是感觉手心热热湿湿的,不用看他就知道,肯定是虎口被震得裂开了。耶律斡里和不但没有畏惧,反而是被疼痛和鲜血激发了凶性,他把沾了血的手在身上胡乱一抹,哈哈大笑道:“来,再来!”
那赤膊大汉也是心中骇然,没想到眼前这个矮矮墩墩,满脸大胡子的汉子竟有这般气力。他在潘泗麾下这几千人中,在力气这一方面,可向来是不输人的。
眼见得耶律斡里和又是攻来,赤膊大汉正要再接,眼角余光却是撇到另外那个全身铁甲的汉子,手持利斧向着自己的侧腰砍去。被两面夹击之下,他挡得住一面挡不住另一面,也是不得不退。
“狗官兵,你们以多打少!”那赤膊大汉大骂道。
“跟你这等逆贼有个屁的道义好讲,就是要以多欺少,你能怎地?”耶律斡里和一脸不屑的骂道。
而此时,董策也带着家丁们跟另外那些闯军交上了手。
腰身一侧让过面前那闯军刺来的长矛,董策往前踏了一步,手中哥萨克骑兵刀斜斜的砍了下去,只一刀就斩断了那闯军半个脖子。鲜血喷薄而出,泼了他一脸。脸上是黏黏腻腻的热血,鼻端闻着的是熟悉的血腥味儿,不但没让董策厌恶,反而是让他心中舒畅,忍不住便是一声长啸。
这种感觉,已经多久没有了?
千金之子
坐不垂堂,地位高了,身份更贵重了,像是今日这般亲临战阵杀戮的机会,也就少得多了。
一个闯军士卒嚎叫着向着董策冲来,但是还没等到董策面前,就已经被至少三把骑兵刀给刺进了身体。利刃拔出,鲜血涌出来,这个闯军士卒就像是一个被戳烂的破布袋,软软的倒在地上。董策无奈的发现,自己似乎又插不上什么手了,又是被家丁们给保护在中间。自家大人亲临敌阵,董策手下的家丁自然是都竭力拼杀。他们本就要比朱东手下的这些士卒更加精锐,而且武器好,甲胄好,体力也好。而对面的闯军士卒,则是已经打了有一会儿了,消耗甚大,疲惫不堪。此时这些生力军一加入进来,他们立刻便是支撑不住。坚守了一阵的城头阵地立刻呈现出崩溃的态势,几乎只是一个照面之间,这一块区域内的闯军就被杀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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