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一川紧紧的顶着挨牌,还有空看一眼对面的敌人,不知道为何,他方才还是紧张的,但这会儿那紧张情绪却是一点儿都没有了,整个人竟然平静了下来。他瞧着那些面目狰狞的马贼们,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不是笑敌人,而是笑自己、
就这样的对手,方才我竟然还会害怕?我们日日操练,辛苦如此,怎么会连这些土鸡瓦狗都对付不了?
正如此想着,忽然喊杀声好像陡然间就近了,仿佛一下子就出现在了耳边,而与此同时,挨牌上也是一股大力传来,不过钱一川力气也很大,脚下更是稳当,丝毫没退,挨牌只是晃了一晃而已。
另一边的王鼎柱也是如此。
马贼们重重的撞在了磐石堡官军摆好的鸳鸯阵上。
就像是一盆水泼在一块巨石上,顷刻间,便是撞得粉身碎骨!
他们嚎叫着,近乎于疯狂的挥刀向着官军们剁来,而由于官军们使用的都是长武器,是以在马贼们手中刀落下之前,便是有了动作。
“弟兄们,杀!”
郑发奎口中一声暴喝,手中带刃长旗杆便是狠狠的挺刺出去,只听得噗地一声响,便是刺穿了一个马贼的胸膛。
虽然比不上董策专门让人打造的骑兵长矛,但磐石堡步军们使用的长矛,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董策这些此从兵备道衙门得了命令,然后去武库挑选兵器,每一次都是细细挑选,差的烂的,一概不要。按理说这么做是不大合规矩的,你把好的都挑走了,剩下的让别人可怎么选?
但董策可是管不了这个,他真真是恨不得把武库里面的好东西都搬到磐石堡里面来。
看守武库的仓大使赵满仓也是被董策的银子给喂饱了,是以对此只是视而不见。
锋锐的枪尖雪亮,瞧得出来是经常打磨的。穿着布衣的马贼根本无法抵挡这样的利器,郑发奎手中那带刃长旗杆的枪尖狠狠的刺了进去,他用的力道其实并不是极大,是以枪尖并未从那马贼的身后透出来,但这个力道,也足以保证枪尖深入至少达到五六寸的深度,从而对这马贼体内的脏器造成了极大的损伤。
那马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徒劳的挥舞着手中的腰刀,但由于长度的问
题,根本不可能对郑发奎造成什么影响。
郑发奎没有停滞太久,刺进去之后,很快又是抽了回来。随着抽出来的枪尖,一股血泉也是从这马贼的伤口中飚射了出来。那马贼手中的腰刀早就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大量的失血造成了他力量的流失,他双手捂着伤口软倒在地上,用力的捂着伤口,仿佛要将那些血液给摁回去一般。
只可惜,这是徒劳的。鲜血不断的从他的手指间渗出来,转眼间,他胸前的衣服便是血红一片。
眼瞧着是活不成了。
郑发奎把枪尖拔出来,没有任何的犹豫,便是朝着另外一个马贼扎去,只可惜他的枪尖距离那马贼还有大约半尺的时候,斜刺里一根长枪便是狠狠的从那马贼的肋下部位扎了进去,将那马贼给刺翻在地。
郑发奎眼睛往旁边一瞧,却见是另外一个长枪手,第八兵牛大曾。牛大曾眼见得自己抢了队正的目标,很有些不好意思,只不过这会儿也不是多说的时候。他迟疑的这一刹那间,一个马贼忽然一个就地翻滚,这马贼应当是习过武的,身手很是利索,一个翻滚之后,也不起身,直接半跪在地上,大叫一声,手中刀当成剑用,便是朝着牛大曾的小腹狠狠的刺过来。
这一下若是给捅结实了,怕不得肠穿肚烂,当场不幸!
而牛大曾手中乃是长枪,这等长兵回救根本就来不及,他虽然佩戴的也有腰刀,但这会儿又哪里来得及扔掉长枪,拔出腰刀?
当然,他是可以退的,事实上,牛大曾心里想的也是这个念头。但他正要往后退的时刻,脑海中却是忽然闪现出当初训导官教他们演练这等战阵时候说的那些话:鸳鸯阵众人,尤其是和敌人近身肉搏之时,必须同进同退,决不允许私自行动,因为你一个人乱动,整个阵型便都乱了,队里其他人,都会被你给害惨!
在磐石堡军军法之中,临战后退,也是死路一条!
是以牛大曾这往后退的这一步,终归是没能迈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忽然那马贼一声惨叫,刀尖离着牛大曾还有一尺多远,却是再也没法子往前递了。
却是牛大曾身边的镗钯手秦逵,,手中镗钯朝下狠狠的一刺,将那马贼给刺了个对穿!军中对于镗钯手的要求就是力气大,秦逵又
是为了保护袍泽,这一下几乎是拼尽全力,那镗钯也是锋锐,竟然直接将这身板儿不怎么厚实的马贼给刺穿了,镗钯的尖儿从马贼背后刺出来,扎进了地面。
镗钯刺穿了心脏,这马贼几声惨哼之后便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牛大曾死里逃生,脸色兀自煞白,只是还没等他回过身来,旁边秦逵便是大叫一声:“前头!有贼人!杀!”
“啊?杀!”牛大曾吓了一跳,本能的跟这大叫了一声杀,手中长枪挺刺,不过他动作终归是慢了一下,那马贼往旁边一躲,这一枪只是刺中了他的胳膊,虽说也是几乎将这条胳膊给切断一半儿的重伤,但只要是救助及时的话,当也是能保住一条性命的。
这马贼给吓得肝胆俱裂,捂着伤口就要逃走,却没提防他站得地方,其实并不安全,几乎是他刚躲过了牛大曾的长枪,那边赵水生手中的狼筅已经是刺了过来。狼筅的尖端,可都是包铁的,也是异常的锋锐,而且狼筅头部的体积何等之大?密密麻麻的铁枝足有十几个,当下便是在在这马贼的身上留下了为数不少的血窟窿。这马贼就像是一个被捅破的血袋,内里的血汩汩的往外流出来。
最严重的伤势却是在脸上,他的左脸上挨了一下,整个给撕开了一个豁口,都能瞧见里面的牙床了。而他的右眼也是被刺瞎,这马贼疼的在地上痛苦哀嚎,惨不忍言。
郑发奎狠狠的瞪了一眼牛大曾,喝道:“别走神!这可是打仗!”
牛大曾赶紧重重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就在郑发奎收回目光的这一刻,忽然听到阵列右边传来一声疯狂的吼叫,然后便是传来了一声像是什么玩意儿被敲碎的声音。
原来是一个马贼为了躲避第四兵,狼筅手马京的进攻,往旁边退去,却被队列最右边的大棒手赵狗蛋给瞅了个空子,上前两步,手中大棒高高举起,重重的,极为凶狠的砸了下来!
棒头直径超过六点四厘米的巨棒狠狠的敲在了那马贼的脑袋上,那马贼的脑壳就像是一个被人用脚踩烂的西瓜一般,整个便是碎裂开来,红的鲜血,白的脑浆,四处纷飞,几块脑壳碎片掉在地上,上面还沾着头皮和头发。
这马贼脖子以上的部位,整个便是消失了。
身子晃了一晃,就重重的
砸在了地上。
郑发奎忽然觉得脸上一热,他这会儿没空擦拭,而且想想就知道是什么,只怕是那白红相间的东西。
赵狗蛋以如此凶狠爆裂的方式击杀了这个马贼,若是胆子小的瞧到这一幕,只怕立刻就要吓得晕过去。而这也把另外几个马贼都给吓住了,他们互相看看,都是不敢向前,反而是脚步一点儿一点儿的往后挪。
郑发奎则是大怒,吼叫道:“赵狗蛋,给老子滚回来!不准脱离队伍!”
本来赵狗蛋手中的大棒,是打不到那个马贼的,为了去击杀那马贼,他已经是脱离了队伍,往前走了两步。这样做固然是给他带来了击杀两人的战功,但却也将整个队伍的右翼都给暴露了出来。现在队伍最右边的就是第四兵狼筅手马京了,马京的狼筅是长兵器,而敌人若是欺进到三尺之内,以狼筅的笨重,根本是无法施展。是以赵狗蛋这样做是很危险的,一旦有马贼趁机逼近,则马京必死,而马京一死,队伍的右翼也就崩溃了,说不得大伙儿都得跟着完蛋。
赵狗蛋也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不过他少年心性,又是刚杀了一个人,正是心气儿高的时候,被郑发奎这般一吼,心里顿时是十分不忿,觉得很没脸面。不过不忿归不忿,郑发奎的命令他不敢违抗,还是老老实实的站了回去。
厮杀还在继续,只不过强度比之刚才却要小了不少。
方才那是马贼的第一波冲击,所以就格外的凶狠,局面也是极为惨烈。就在方才那第一波冲击中,就有至少十个马贼死在第一杀手队的阵列之前。
除了王鼎柱和钱一川这两个挨牌手没有进账之外,其他士卒,人人都有杀伤,而且有的还不止一个。
这个数字,现在还在继续上涨着。
由于马贼的进攻,前面的杀手队停住了,就地展开厮杀,整个队伍自然也是停住了,无法继续前进,石进和周仲下令让后面的杀手队也绕到前面去,主要目的是让后面的士卒也见见血,次要目的是分担前面那些杀手队的压力。董策坐在马上,远远的观察这边的情况,战局战况,尽皆落在他的眼中。马贼如潮水般来势汹汹,而顶在最前头的那几个杀手队,却是宛如巨石一般。他们组成的鸳鸯阵,不但未曾被潮水击退,反而是在屹立不倒之余,更给马贼们造成了巨量的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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