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策迟疑了一下,道:“末将斗胆,将屯垦之地命名为磐石堡。”
“无妨,无妨。你能活五十户人家,这是善政啊!命名一个区区堡寨算什么?再说了,你这名字取得好啊!坚如磐石,坚不可摧!”刘若宰不在意的摆摆手,他终究是重名的,听到董策安顿了五十户无家可归的百姓就很是高兴。
纪长风在一边也是点头赞许。
“磐石堡的名字,编制,辖地等,本官这几日便整顿成册报给大同镇备案。”刘若宰看着董策道:“这次叫你来,一来是问问进度,二则是,大敏此次要把与你的那些银钱粮食等一应东西运去,却是须得你带路,并带人防护。”
董策喜出望外,没想到刘若宰效率这么高,竟是这么快就把所有的物资都给整顿好了准备启运。按照大明朝的惯例的话,这个过程没有个把月根本没门儿!甚至拖到过年也未必。由此也可见得,刘若宰这这件事儿上确实是非常上心。
他赶紧又谢过。
“你还有什么其它的需要没有?”刘若宰问道。
“这个……”董策沉吟了片刻,道:“末将向向大人请一批人,请一桩权。”
“你说!”
“是这样的,上一次击破马贼之时,末将用了十里铺一百四十军兵为步卒方阵,吸引了马贼的注意力,方才破之。这些军兵活下来的还有六十六人,这些军兵能活下来,又见过血,都算是难得的老卒了,乃是颇为可贵的力量。不过他们现在的编制还挂靠在十里铺下面,末将想请把他们连同家属,都划为磐石堡下属的军户。”
“这算什么,不就是六十六户军户么?”刘若宰大手一挥:“给了!说你那桩权吧!”
“谢大人!”董策谢过,接着道:“所谓权,便是便宜行事之权。末将要练兵,有时却要行一些非常之事方才能达到目的,末将向请求,大人授予末将这新军随意调度之权。”
刘若宰略一思忖,道:“可以!不过须得不得扰民,行事之前须得来兵备道衙门报备。”
董策道:“末将遵命,多谢大人成全。”
“上一次击破马贼,斩首数十之功绩,本官已经报上去,现大同府总兵处走流程,你新的封赏和委任也快要下来了。”刘若宰以一种不容置疑和违逆的语气道:“等你的封赏下来,就开始着手那件事!”
许是因为纪长风在场,他却是不便说的那么直白,不过董策自然是明白的。
董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点头称是,应承下来。
他知道,对于政治斗争这种东西,刘若宰比自己精通的多,自己这一路所需要的,不过就是多看多听少说而已。
而且他相信,刘若宰定然已经是在暗中布局,像是他这种思维缜密的人物,不可能不做提前准备的。到时候一朝发动,定然就是雷霆闪电,无可抗拒的霹雳!
和纪长风两人出了兵备道衙门,刚出大门,纪长风忽然后退两步,深深一揖倒地,道:“在下多谢董大人活我全家之恩!”
董策给他吓了一跳,赶紧让到一边,道:“纪大人,何至于此?”
纪长风此举,委实是太过出人意料了。对于大明朝的读书种子,尤其是有功名加身的读书种子来说,这等大礼,一般只有在参见当朝宰执也就是内阁辅臣,或者拜见自己座师的时候才会有。纪长风这个粮草通判也是堂堂的六品官了,董策不过是个正六品的百户而已,反过来他向纪长风行礼倒还差不多。
那一瞬间,董策当真是有了折寿的感觉。
是了在大明朝,武将生受文臣的大礼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袁崇焕杀毛文龙之前就三礼拜之。
纪长风直起腰来,看着董策,满脸感激道:“董大人,你救了我家弟弟,便是活了我全家性命!”
“令弟?”董策脑子里头一转,惊诧道:“令弟遮莫不是纪长运?”
“没错儿。”纪长风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惨然,他看着董策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是有一分亲近感激之情。
沉吟片刻,道:“五年前,内子难产而死,孩子也没保住,一尸两命,在下心中伤痛之极,立誓此生绝不再娶,此生有不二之色。我家唯有在下与二弟长运两男丁而已,因此这传宗接代的大任,便都落在了二弟身上。那一日听闻二弟弟妹被建奴掳走,家中人人惶急担忧,却没想到,被董大人所救……”
说着,又是一揖。
董策赶紧又让开,道:“愧不敢当,不过是在下份内而已。”
“呵呵,好一个份内。董大人就是因为有着一分份内之心,不推脱,不胆怯,才能于今日成就这般功业。”纪长风淡淡一笑,神情中有些讥诮:“除了董大人你,冀北道其它的那些将官,连这份内之事都不敢做,做不来!当真是枉为一个人字。”
他说到这个份儿上,未免就有些交浅言深的感觉了,董策只是尴尬一笑,却也没法子接口。
“是我唐突了。”
纪长风虽然是个文官,性格却是颇为的任侠豪气,哈哈一笑,把这一层揭了过去。
“我那弟弟……”他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是欲言又止,只是叹了口气:“算了,不提也罢。走吧,董大人,咱们去东城,物资已经从仓库里面提出来了。去瞧瞧……”
“老爷……”
兵备道衙门后宅刘若宰的书房中,老家仆把方才发生在门口的那一幕原原本本的给刘若宰复述了一遍。
“纪大敏知恩图报,不拿架子,自是对的,只不过他一个堂堂六品文臣向一个武将行礼,未免失了身份。董汉臣不敢自傲,礼让推拒了,嗯,做得很好。少年得志,最怕的就是骄狂,这董汉臣虽说年纪不大,却是知礼稳重的紧。”
刘若宰捻着颌下胡须微微一笑:“倒是不枉老夫栽培他于微末。”
到了东城一瞧,动词却是异乎寻常的多,那些银子倒是好说,两千两银子,也不过就是一百三十斤不到,一个箱子就装好了。但是五百石粮食却是大头,整个冀北兵备道,刘若宰手里能动用的马车牛车加起来只有三十辆不到,勉强能拉一百石粮食。另外还有小推车五十多,能解决掉五十石粮食,剩下的三百五十石,就要自己想办法了。
另外那些长矛,弓箭棉甲战袄刀斧之类的,也需要自己想办法。
“这些就要董大人自己想办法了,在下也实在是无能为力。”指着那堆积如山的物资,纪长风苦笑道。
他心中暗道,这董策果然得大人看重,别的将官来请饷请粮,大车都是空着来,空着回去。这位倒好,东西多的都没办法运走,大人这次可算是把冀北道的家底儿都给折腾光了,就为了支持他。
董策笑道:“纪大人放心,必不让您作难就是。”
他回身吩咐道:“马林,你们十一人回安乡墩,传我的意思,把那些战马都带出来,一人五马,可能控制得了?”
马林微微错愕,道:“可以是可以,只是怕不那么周转得当,速度也会慢一些。”
“这没关系,能带来就成。”董策把自己的腰牌扔给他:“这是信物,拿给李贵看。”
“是!”马林也是那等话不多干实事儿的人,接过腰牌便自拍马离去。
董策则是向纪长风告罪道:“纪大人,恕罪则个,末将手下人手太短缺,看样子还得自个儿跑一趟,还劳您候一阵儿。”
纪长风笑道:“无妨,无妨,我就在此办公,你自去就是。”
董策一路打马狂奔,回了磐石城。
一路过去,大半荒凉,到了磐石堡附近,却是绽放出一片别样的生机。
黄绿相间的大片草甸子蔓延向极远处,百姓们有的在捕鱼,有的则是在烧荒,董策疾驰回磐石堡。众人纷纷迎上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董策也来不及多说,只是吩咐石进留守,差人整理出几个干燥结实的大仓库出来,清扫干净。
接着又马不停蹄的赶了回去。
等到大约上午十一点多的时候,石进他们赶着七八十匹战马骡子驴之类的大牲口过来了。看到这庞大的马群,纪长风也是不由得大为震惊,明军素来少马,便是一个守备手下能有六七十骑兵就算很不错,这董策不过是百户却能攒下这等家业,确实是个有本事的,无怪乎大人这么器重他。
就算是如此,也不够用的——战马的负重也是有限,一般来说最好不要超过二百斤,免得伤了马力。如此算来,粮食还是运不出多少去,最后董策和纪长风商量了,粮食暂运一百石,剩下的先存在这儿,以后再逐次来运送。换做别人,纪长风自然是冷脸子就甩过去了,不过董策提出来的要求,他却是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一百石粮食,两千两白银,长矛一百支,弓一百副,箭六千支。棉甲五副,鸳鸯战袄二百,刀一百,大斧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