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侯家伟决定好干脆利索的把许如桀除掉之后,立刻就去信给白麻子,动用了这一支力量。白日撕破脸,晚上就动手,也是足够雷厉风行的。
只是却没想到,竟是落了这么一个结局。
这一刻他的心里竟也是有些骇然,这直娘贼的董策竟是凭的厉害!要对他下手,不知道是对是错。
不过接着他便是一声嗤笑:“不过区区一个百户而已,蚂蚁一般,一伸手就碾死了。”
他再厉害,还敢冒犯上官,蔑视国法,公然造反不成?
那送信来的人,侯家伟也仔细询问了,虽说有点而浑,却是个很老实的,一五一十都交代了,也并未什么破绽。
许久,侯家伟终于是吁了口气,在屋子里面来回踱了几步,心情轻松了些许。
无论如何,许如桀总算是死了,自己的目的也算达到了。没有许如桀这个急先锋在镇羌堡来分自己的权,刘若宰对付起自己来也就不那么痛快。这还有的斗呢,自己也不是没后台,根脚浅的人物!
他现在唯一顾虑的,便是董策有没有可能知道这是自己指使的。
“被被擒下的马贼会不会泄密?”
摇摇头他又觉得不太可能,白麻子做这事儿极为的辛秘,除了他之外,就算是最为亲近的心腹也不知道,泄露的可能性不大。
想了想,便是放下心来。
“这董策有勇有谋,竟是能以区区八骑击溃白麻子的三百马贼,白麻子的手段我是知道的,这三百骑都是能厮杀的悍匪,个个劣马骑得,硬弓开得,见了血就不要命。便是等闲五六百官兵也不是对手!这董二郎到底是何等能打,竟是以一当百的天下之雄不成?这等人才,若是能收入囊中,怕是极得力的住手。可惜啊……”
侯家伟叹了口气,对董策那一日断然拒绝自己心里也是觉得十分惋惜。只是这一丝情绪只不过在脑海中一闪便立刻消失了,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狠起来,嘴角闪现出一抹冷酷的笑意:“董策,等着吧,等老子那边稳住了刘若宰再来收拾,敢当众落我的面子,老子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听闻你占了孙如虎那美娇娘,老子也让你尝尝眼睁睁看着自己戴绿帽子的滋味儿!”
几乎在同一时刻,镇河堡刘若宰府中,他的府邸比起侯家伟的来就要差的太多了,不过打理的也算干净。大雨瓢泼,把青砖石板淋得一尘不染,也是雅静。
书房中,一身布衣的刘若宰也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这封书信。都是董策送来的,描述的是一件事,不过内容却是大相径庭。
刘若宰脸上已经有了皱纹,如刀砍斧削一般。
他把这封信连续看了三遍方才放下,忽然刷的站了起来,双拳用力的捶着面前的桌子,满脸怒色,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大骂道:“侯家伟,你这匹夫,老夫定要把你千刀万剐!”
愤怒的吼叫声在窗外哗哗的大雨中很快便湮灭,并未传出去多远。
董策在心中把自己的推断细细的写了一遍,而以刘若宰之精明,从各方面立刻就让推断出来,董策说的,怕是八x九不离十!
而且或许就连刘若宰自己都没有发现,亦或是发现了却不愿意承认——当他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他也怕了!
这侯家伟怎么能这么不按规矩出牌?他怎么敢如此胆大妄为?
心底更是隐隐冒出一个念头:“若是我真把侯家伟给惹急了,他竟是派兵杀我怎么办?没有董策这等猛将,我可能保得性命么?”
些微的恐惧之后就是一阵抑制不住的滔天大怒。
这些年文贵武贱,文官杀武将如杀猪狗尔,刘若宰又何曾把侯家伟放在眼里过?而现在自己安插的棋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刘若宰就像是脸上给扇了狠狠的一巴掌,火辣辣的生疼!
不过他终归久居高位,养气功夫也是极深,很快便平复了怒气,开始思忖对策。
只是过了良久,他却是越来越烦躁。因为他有些惊慌的发现——自己竟然真是对侯家伟有些无可奈何!这等一旦绝望就会鱼死网破之人,可不会束手就擒,引颈就戮!而一旦他翻脸,没有强力兵马护持,自己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对了!董策!招董策前来。”
刘若宰忽的想起他来,他当然不是要把董策招来问询他有什么计策——他从骨子里就瞧不起武人,虽说对董策多少有些高看,却也不会认为自己都束手无策的事情他能有什么妙计。招他来,只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
至于许如桀的死,刘若宰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根本没放在心上。
区区一个武官,下贱如猪狗尔,死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自己对付侯家伟的一个工具而已,更何况,现在刘若宰已经找到了一个看上去更合适的工具。
不过却也不可操之过急,省的让董策以为自己倚重于他,平白生出些骄横来。
刘若宰心中定下主意,先晾他个几日,且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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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终于停歇了。
持续整整三天三夜的大雨似乎把天地间变成了一副晦涩阴暗的水墨画,那狂风暴雨就是淋漓的画笔,在其中肆意的挥洒。
虽然雨停了,但是太阳还未升起来,厚重的阴云堆积在天边,大风席卷着雨后冰凉的潮湿打在人身上。
几骑骏马从东南的方向缓缓而来,雨后地面湿滑,到处都是烂泥,战马也起不来速度,而且稍一不注意,战马往旁边一划,就是人仰马翻的结局。战马给往旁边刺啦划一下,就算是废了,以后也不能用,更上不得战场了,而人若是运气差点儿,直接摔死也说不准,再怎么也要一个筋断骨折。是以懂马爱马之人,在这等情况下,都是策马缓行。
董策轻轻一勒马缰,手中马鞭轻轻一甩,指了指前面:“到了,就是这儿。”
众人纷纷向前看去。
面前是一片极大的荒原,怕不得有十几里之开阔,地面并不多么平整,而是类似于那种平缓的丘陵地形。本来是一片荒芜,但是有了这几日大雨的侵润,植物的顽强生命力立刻就显现出来。几乎是一夜之间,饱受了侵润的荒原就变成了绿色,
这里似乎是亘古以来未曾开发过一般,依旧保留着原始的苍郁和荒凉。
整个荒原是黄绿的色调,一阵风来,长草都倒伏了下去,其间夹杂掩映着一些星星点点的小白花。这里的树少得可怜,偶尔看到几棵也少有生气,虽则是夏日,有的也披上了褐色的夹袄。
因着雨后,荒原上出现了许多的水洼子,一片一片的,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的小溪,把广袤空旷的荒野,割出一个大口子,溪水两岸不少或是灰白或是红色的大石,更增几分凄凉荒芜。
正中略略偏北的位置是一片石山,一眼瞧去给人的感觉就是粗莽、怪异,活生生像是这九边吃不上饭的军户,半裸着上身,露出瘦骨嶙峋的筋脉。
山峰不高,也就是一二百米左右的高度,但却是极为的险峻,四面山崖壁立,一丝可供攀爬的角度都没有。在周围的平地上,滚落了许多大石,最小的也有房子一般大小。山顶光秃秃的,寸草不生。
远远望去,在那片石山之上及左近,似乎还能瞧见一些断壁残垣。
粗犷、孤寂、荒漠、幽冷是这里的主色调,但是这里更像是一个词的注脚——穷乡僻壤。
这里是让人看了就眉头直皱的荒凉穷困。
“怎么是这儿?”众人互相看了看,都是有些犯迷糊,摸不清楚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儿。
这里叫做大石崮,大伙儿对此地都不陌生。
大同镇北,此地为先秦之九原,秦汉之朔方,隋唐之夏州,辽金之云内,自古乃是河北山西形胜之地,得此则可立马天下,以高屋建瓴之势,挥兵向南,直逼黄河!自古乃是兵家必争之地,煌煌几千年,在此地发生的战役不计其数。而这大石崮,就是其中之一。
据说此地在千年之前乃是一片古战场,本朝开国之初,徐达大将军还在这里带着十万大军跟蒙古鞑子狠狠的打了一仗,直杀得是天地色变,其血玄黄!历千年以来,这片方圆十几里的所在,怕是埋骨不下几十万!
据说一到晚上,这里便是鬼哭阵阵,令人听了毛骨悚然。这等凶地,百姓们自然是避让尚且不及,便是白日,也是绕路而行。其实这里的边缘地带,就在安乡墩和十里铺之间。
本来董策对这儿也不怎么在意,但是自从得了刘若宰的命令,要收拢流民,练兵屯田之后,他便是开始留心。这一次驰援十里铺之后在那里呆了几天,董策便把十里铺中库藏的有限地理资料都调集出来,细细的探查,试图找一块儿绝佳的地方。这些日子,他更是招了不少的老人,一一过来问询。
于是最终变选定了此处,今日大雨一停,董策便是带着他们前来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