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个庞然大物,切切要小心行事,否则一步出错,就是万丈深渊!自己跟人家比,当真是不算什么!
不过董策却也深深的明白自己的优势——势头!
刚刚带着手下军兵杀了十几个建奴,立下本次建奴南侵以来无上功勋的自己,正是势头正劲之时,说一句如日中天也不为过!在这个时候,是没人愿意和自己轻易翻脸的!
想及此处,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心中也有了底气。
“王通,你……”董策低声吩咐了几句。
王通先是一怔,然后便是翘起了大拇指,满脸钦佩,心服口服:“头儿,真有你的!”
董策淡淡一笑,摆摆手:“你去吧,给你一个时辰,咱们回去等你。”
对付这苏家,蛮干不成,还真是得讲究些策略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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蓑衣渡靠近西墙的地界儿,是一片平民区,刚好和中央位置的那一个个豪宅大院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里四处都是低矮的平房,都是用土坯和破木头板子搭建起来的,上不能避雨,下不能遮风,四面漏气。最难挨的就是下雨的时候,那可真是八方风雨会九州,外面大雨,里头小雨。这里每年冬天都有人熬不过去给生生冻死,夏时倒还好些。
地上四处都是横流的污水垃圾,街上还撒了不少屎尿,一堆堆的大头苍蝇在上头嗡嗡嗡的乱飞着。
就是这片不过一里方圆的棚户区,生活了整个蓑衣渡六成以上的人口。无地的平民和佃户,还有一些苟延残喘的买卖人,基本上都住在这里。
行走其间,一股异味儿直往人的鼻子里头钻。
王通不由得掩住了鼻子。
他心里也是奇怪,按理说自己在同样肮脏破败的十里铺呆了小半辈子,就算是刚去安乡墩的时候,安乡墩里头不也是垃圾污水横流,臭味儿难当么?刚刚整治过来也没多少日子,他本来以为自己都习惯了这种味道,这种肮脏,却没想到,现在行走其间,只觉得难受的要命。
在董策的这些属下中,其实王通可算是头脑最灵活的之一,便是石进也未必及得上他。
他没把自己这种行为归为简单的‘由俭入奢易,由奢返简难’,而是仔细思考了一下,等他走到自己目标门前的时候,终于想清楚了——自己自从跟了大人之后,整个人完全不一样了,精气神不一样了,自己的人生,也就此改观。从注定碌碌无为变成了前程远大,从胆小怯懦变成了勇毅果敢,从浑浑噩噩变成了目标明确,而重新身处于这肮脏的环境中,就仿佛让自己感觉重新回到以前那个自己一般——这才是自己无法忍受的。
那等日子,现在想想当真是声部如死,是在也不要回去了!
看着手摁在腰间环首长铁刀,大步走来的王通,这里的百姓都是不由得心中畏惧,让开了道路。待他走过,更是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显然是认出了他就是今日随在董策身边的那四人之一。
“这些杀星来这儿作甚?”
“我哪儿知道?难不成要牵扯黄二虎家人?那厮也没亲没故的啊?”
“嘘!那里还敢叫黄二虎?那是建奴的奸细!”
…………
“就是这儿了。”王通抬头瞧着面前的招牌。
这是一件破败的小店,还很是肮脏,门口四下里都是血迹,一阵阵刺鼻的血腥味儿刺鼻。门脸大开,里头一张肉案,几个铁钩子,只是现在上面都是空空如也,犹自可以看到血迹和油渍,后面是个小小的院落,空无一人。当头挂着个木头牌子,上面写着四个字:“黄记肉铺。”
这正是黄二虎的肉铺,杀猪匠也是他的本职,平素里黄二虎除了带着几个兄弟横行乡里,为非作歹之外,便是在此杀猪卖肉,换些钱财。他便在怎么嚣张,也终究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生活其实也不怎么宽裕。本来这肉案和铁钩上有不少扇猪肉,可惜他一死,他手底下那几个兄弟顿时是卷堂大散,走之前还不忘了把老大的家底儿给打劫一空。黄二虎没媳妇儿,平素倒是有两个寡妇做骈头,又哪里有什么真情实感了?他一死,那骈头连个影子都不见。
王通上下打量了一番,见这里空无一人,转身便要离开,忽的他耳朵一动,嘴角边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抬脚向外走了两步,忽的回身,快步绕过肉案,狠狠的一脚便是踢在一面木门上。哐当一声响,那木门顿时是飞了出去,
门口面传来一声惊叫。
王通一探手,便是抓着衣领子把一个汉子给揪了出来,那汉子二十来岁,衣着破烂,干瘦干瘦的,尖嘴猴腮,倒是一副机灵样儿。
“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啊……”那汉子一个劲儿的讨饶,满脸的哀求,眼珠子却是一个劲儿的乱转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本是黄二虎的跟班儿,黄二虎死了,他便过来瞧瞧能有什么好处可捞的,却没想到被王通堵了个正着。他认出了这位就是今儿个把自己摁在街上差点儿砍了脑袋的那位,顿时吓得腿都软了,心里暗道,难不成咱受了黄二虎那狗奸细的牵连,也要给杀头?
王通本就是这种人,自然一眼就看穿了这汉子的心思,嘿嘿一笑,一把抽出环首长铁刀来,那汉子顿时是都得如筛糠一般,直接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王通拿刀背拍了拍他的脸:“跟我走,有事儿许你去办,办的好了,有赏银。办不好……”
他森然一笑:“下一次,可就不是刀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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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董策,恬为十里铺下属安乡墩甲长,授小旗衔儿,特意前来拜会贵府上苏老爷,还烦请各位代为通传。”
董策走到府门之前,向前面站着的那些家丁抱了抱拳,很客气的说道。
他已经是很客气,却没想到那些家丁听了他的话,一怔之后,便是爆发出一阵放肆的大笑。他们一边笑着,一边冲着董策点点划划,满脸都是轻蔑和不屑。
董策脸上表情却是丝毫没有变化,还是那般笑吟吟的。
“你便是董二?”
笑了一阵,那些人见董策脸色不变,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笑声便是不自觉的止住了。一个头头儿模样的中年汉子一摇一摆的晃出来,叉着手歪着脑袋向董策问道。
“正是。”董策微微颔首。
“大胆!”那中年家丁手中哨棒往地上重重的一顿,大骂道:“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下贱军汉,竟敢在咱们府上撒野?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咱们家老爷,乃是堂堂的监生,书香门第,岂是你这大字都不识的下贱军汉说见就见的?当真是不知死活,赶紧滚蛋!”
旁边的那些家丁也是随之帮衬,发出一阵阵哄笑,其中还夹杂着辱骂嘲弄。
他们不是没听说过董策,事实上,今日董策在街面上做的事,别说是他们,便是他们的主子,苏家家主,也都已经知晓了。但是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丝毫没把董策给放在眼里!甲长怎么了?杀建奴怎么了?英雄好汉又怎么了?
还不是一个小小甲长,一分不值的厮杀汗么?什么东西!
咱家老爷可是世代的人家!
这是一个文官视武将如猪狗的年代。
董策眼神逐渐变得冷厉起来,他上前两步,逼视着这中年家丁,沉声喝道:“够胆,你再说一遍!”
那家丁不多一米六多的身高,被他高大的身躯一逼,顿时感觉就像是当头一座山压了下来,眼前的光线都被遮住了,为之一暗。他心里不自觉地便是往后退了一步,等回过神来,耳中听到身后众家丁那一阵阵的窃笑声,大感失了面子,顿时是恼羞成怒。
“你这贼充军,找死不成!”这家丁挥动哨棒狠狠的便是朝着董策的双腿抡了过去。
董策却是不闪不避,就那么直挺挺的站在那儿。
哨棒落在他的腿上,发出一声噗的闷响,不过董策练武十几年,骨肉坚实,那哨棒落下,也不过是微微一痛而已,连个痕迹都没留下。
他的脸色立刻变得狰狞起来,一伸手便是抓着那家丁的领子给揪了起来,恶狠狠道:“你个狗杂种,不过一贱奴而已,竟敢袭击朝廷命官?”
那家丁给他单手就举了起来,呼吸不畅,一张脸涨的通红,跟猪肝也似,只是一个劲儿的大喘着粗气,伸手想要掰开董策的手,但是董策的手就像是铸铁的一般,根本就是纹丝不同。
见董策如此神力,其他的家丁也是不住骇然,不过还是硬着头皮挥舞着哨棒强撑道:“兀那贼厮,快快把人放下!”
“若不放人,管你是什么,立时给打杀了!让你下头跟那些建奴做伴儿去!”
“打杀了我?”董策咬着牙冷冷一笑,大吼道:“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贱奴,老子先打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