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发烧,恶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的不下,张载阳的脸上带着羞愧有点抬不起头来,他是在逃跑的时候被温应星叫住的,相信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都会让他在温应星的面前抬不起头来,感觉低人一等。
作为一个将军,丢弃士兵,从战场上逃走,这并不稀奇。
北洋军队中,很多名人都做过这种事。
多一个张载阳不多,少一个张载阳不少。
可是他却无法忍受被一个还没有在战场上证明过自己同僚鄙视的目光,虽然他可以装作不知道,但是也无法弥补心头的遗憾。要是再坚持半个小时,也许不用这么长时间,只要一刻钟,他就能在自己空荡荡的指挥所意气风发的对温应星说道:“兄弟就是打到一兵一卒,也决不后退。”
可是这样的场景,只能是让张载阳羡慕一下。
实际上,他是在部下的搀扶下,从指挥部逃出来,快上马的时候,才被温应星看到的。
坐在汽车里的温应星,显得非常平静。从汽车上跳下来,对张载阳敬礼道:“辛苦第二师的兄弟们了。”
原本张载阳还想扭扭捏捏的说上几句场面话,但是当一对步兵跟在卡车后,步伐整齐的出现在张载阳的面前。
那一刻,对张载阳的震撼几乎无以言表。
大头钢盔,统一的美国造步枪,铁头战术皮鞋,甚至连佩戴的水壶都让他仿佛看到的不是民国的军队,而像是外*队一样。这一刻,张载阳心里不由的冒出这么一个念头:这要糟蹋多少钱啊!
没错,是糟蹋。
对于民国的军阀来说,兵源是最不稀缺的资源。甚至在有些地方受灾的时候,只要部队开到当地,在营门口立一块牌子,上面写几个大字。‘当兵吃饱饭’。相信用不了半天,军营门口就会被那些‘饿疯了’的灾民围的水泄不通。
“张师长!”
“张师长!”
……
接连叫了几次之后,张载阳才猛然惊醒,温应星在叫他。眼神还是有些惊魂不定的扭头看向温应星。这时候的张载阳,长着嘴巴,都能看到后槽牙了。
“温将军叫我?”
要是在平时,比如说督军府内,张载阳遇到温应星,肯定不会用这么客气的称呼。毕竟他是浙军的老派师长,而温应星只不过是一支刚组建不久的部队的旅长,两人的身份摆在上面呢?少不得拿捏一下。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咽下张载阳可不敢托大。
一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温应星是他的救命恩人;二来,就装备来说,第二师人虽多,但真要打起来,他也没有多少把握。
温应星似乎已经开始习惯于同僚看到他的部队时那种吃惊嫉妒的眼神。不过眼下正是战斗激烈的时候,由不得他说笑,正色道:“张师长,你身上是否带着丽水的防御图?”
相比只有新军地图的温应星,丽水这样的小城市,他哪里弄得到城防图。
而且这样的地图必须要现场验证之后,才能用起来顺手。不然地图上有一个小错,就可能带来致命的错误。
张载阳很想说:“兄弟随身带着呢?”但实际上,他离开指挥部的时候,部下只是把他的马鞭带来出来。其他的东西,都扔在了指挥部里。好在周凤岐也没有突破防线,眼看就要攻入丽水城内。破城之战就在眼前,去忽然发现张载阳的第二师像是疯了似的,对他的攻击部队发起了反扑。
周凤岐摸着下巴,在前沿指挥所内暗忖:“难道这一天下来,又是在这样的局面?”
终于拿到了丽水的城防地图。温应星在此之前,还对张载阳表示,他已经在距离丽水五里左右的山谷里,设立了野战一员,二师的伤病可以送到哪里去救治。
这一下,有把张载阳惊了一阵,衢州是浙西的通商大埠,沟通江西,安徽和福建的往来。但是连衢州城内,都没有像样的西式医院,更不要说在金华了。倒是在宁波和杭州有一两家西洋人开的医院,但是规模都不大。基本山一家医院只有一两个医生。说是医院,相比美国和欧洲的医院,只能说是诊所。
张载阳的部队中,也只有几个土郎中而已。
在治疗伤病的问题上,中医要比西医差的实在太多。毕竟中医对枪伤的治疗几乎还是空白。
很快温应星发布了他抵达丽水之后,第一个命令。
“1团1营,补充到丽水正面防线,构建前沿火力网,将敌人打退之后,部队交替掩护,收复外围的防线。”
“刑参谋。”
“炮兵参谋刑志远,报告。”
“你将一团的3门45口径的火炮指挥人拆卸之后,将火炮运送到战场边上的2号高地。并构建火炮工事。我再给你一个机枪连,守住2号高地,并为部队争夺1号高地争取最大的活力支持。”
“是。”
……
再次走进他的指挥部的张载阳,终于看到了一些让他稍微好受一些的情况。不少宁波兵正负责墙角在呕吐。
虽然已经经历过一次夜袭,在士兵的心里上,还是有些帮助的。但是突然面对如此残酷的战场,血腥的场面。不少人还是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张载阳其实也难受,不过他早就把胃给吐空了。
发现站在他身边的温应星,一个劲的咽口水,张载阳的心情好了不少。
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烟草,像是非常有经验的样子,递给温应星说道:“温老弟,这个效果不错。”
温应星愣了愣,没觉察出张载阳的意图来,就见张载阳做了一个把烟草往嘴巴里塞的样子,顿时明了。
随着口腔中弥漫着烟草的刺激味道,还有让人无法接受的苦味。温应星竟然神奇的发现,这种效果竟然非常有效。不由的眼前一亮。却听到张载阳这才有心思说起这场战役来:“这是张某从军以来,打的最为艰难,也是最为残酷的战斗。两个团,5000多人,现在能够站得起来拿得动枪的只有不到2000人,伤亡的3000士兵中,不少都是死在督战队的枪下……”
如果温应星对指挥所周围弥漫的血腥味茫然无动于衷的话,张载阳的话,似乎一下子刺透了他的心中最后的防线。
说话也有些失声起来,温应星不免有些紧张,对面的敌人可并不像是从情报中看到的那样,李厚基的部队意志力薄弱,装备差,在南方军阀中,也是属于最弱的。
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之后,温应星问道:“是李厚基的哪一支主力部队。”
张载阳苦笑道:“都不是,是周凤岐的第三师。”
“周凤岐?”
温应星不由的失神起来,这个人他有过几次接触,给他的感觉非常不好。但要说第三师的战斗力能够伤亡一半多的情况下,还疯狂的发动进攻。这说明,周凤岐肯定也用督战队了。要是在东阳的时候也爆发出这等战斗力,说不定他也要遇到麻烦。
不过更不可理解的是,外界一直传言,周凤岐和张载阳的关系很不错。
如此在战场上拼命显然颠覆了外界的传言。
温应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他疯了吗?”
“他一直都是一个非常有野心的人,但是时运不济,被压制的狠了。这次他孤注一掷的做法我倒是多少能够理解,但是我担心他这样做,并不能得到李厚基的看重,反而会被李厚基的部下忌惮。”张载阳该生的气早就生过了,现在也无力和周凤岐这个原本的同僚生气了。
其实他也明白,周凤岐在进攻,伤亡肯定要比第二师更大,那么周凤岐手中还有多少部队?
这一仗打完之后,他是否还能拥有一个师的地盘?
就是李厚基有这个想法,李厚基的部下该怎么想?这么能打,把他们都比下去了,还能让周凤岐去福建耀武扬威不成?
张载阳的话中,无不透着对周凤岐的失望,还有对这个曾经的同僚命运的叹息。其实,连温应星也非常清楚,能把仗打成这样,要是周凤岐有一个大一点的舞台,还能这么狠的话,一时名将的声望是逃不了的。但是贪心似乎让他成了这次战争最大的牺牲品,哦,不,是他手中的士兵成了他贪心最大的牺牲品。
正当两人谈论着战斗过程,而前沿阵地,刚刚反扑守住的第二师的官兵,羡慕嫉妒恨的看着宁波守备旅的士兵,这装备,连从军多年的老兵,都似乎被刺痛的光芒,给亮瞎了眼睛。
反攻发起之后,第二师的官兵终于能够在战场上喘口气了。
从主攻变成辅助,帮忙稳固守备旅1营攻击梯队的两翼,受到的压力也小了很多。
而在另外一边,周凤岐听到战场上传来的枪声,突然皱起眉头来。
突然他的脸色巨变,扑在指挥所的门口,对正在观察哨查看战场的参谋长大喊:“命令部队撤退,派人去大帅哪里请求炮火增援。”
他的参谋长似乎也感觉到了对手应该变了,脸也变得惨白。
但是没有吃过苦头的李厚基不乐意了,他指挥两个师的兵力,却被一个旅给吓退了,让他今后在民*阀界还怎么混?
不退?坚决不退兵!
不仅如此,李厚基还准备第二天会一会这个宁波守备旅,掂量一下对方的成色。